《暗恋必现》散学儿童

5、第3章 月牙儿与阳光

　　周日的自习室较往常人少一些，周内屁股拧在凳子上的学生党，已有不少拧开螺帽跑出去撒欢。是啊，多好的明媚春光，不出去糟蹋青春，日子不都喂了狗。
　　楚寒合上高数课本，叹一口气，自己的日子确实喂了狗。不过，她觉得最应该喂狗的，是微积分和定积分，和发明发现他们的那些个牛顿、莱布尼兹或高斯。
　　从自习室出来，薄暮清冽，四月天春回大地，温暖眷顾白天却似乎遗忘了夜晚，她紧紧外衣往糕点屋走去。
　　冯娣生日，昨晚就约好今晚在北餐3楼帮她庆生。
　　去年新入学不久是颜池生日，她说这一天宝贵如斯，感谢颜母但更感谢身边人，“大家天南海北有缘才相聚哦，简言之，以后要相亲相爱，不管是谁生日，都要一起庆祝哦。”她说的慷慨激昂顺带些嗲，就像入学第三天辅导员的演讲，阶梯教室里三个大班的学生聚精会神地领悟话筒扩传出来的机遇和缘分。
　　因刚认识，不知彼此深浅，其他三人看着颜池激动如斯，忍住没笑，晃眼大半年过去。
　　三人均已到场，楚寒抬手示意一下蛋糕，表明自己晚来原因。
　　“寒寒买了蛋糕当礼物，付大买了新版牛津字典，大家都很‘物质’嘛，就剩我的没看咯。”颜池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笑眯眯说“为你庆生，也恭喜你昨天成为入党积极分子，打开看看呗，你绝对猜不到哦”。
　　付静玲凑过去，楚寒也有些好奇，几天前三人商定楚寒送蛋糕，其他两人择实用型礼物相送后，付静玲冥思苦想好几天居然买了本字典，只有颜池不知相送什么大手笔。
　　冯娣有些不好意思，说让大家破费了，迟疑片刻解开丝带，打开盒子敛眉的瞬间就注定这场生日宴不得完满。
　　“你什么意思？”冯娣转瞬声色俱厉。
　　“什......什么什么意思？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呀？你不喜欢吗？”颜池有些猝不及防。
　　“这样你觉得很爽吗？”
　　“我怎么爽了我？”颜池脸色有些难看，语调不自觉拔高“我就是见你也很喜欢这条裙子，正好打折就再买条送……”
　　“买条我买不起的裙子就很了不起是吧？”
　　“不就条破裙子嘛，没病吧你？”颜池有些崩不住脸面，不知又触了她哪根逆鳞。
　　“对，破裙子我也买不起，你买的起。你爸有钱你是千金大小姐。”冯娣言辞苛刻。
　　“你……”
　　“行了行了，你两好好坐着吃饭成不？！要掐架吃完再掐，我也就纳闷了，还有人能为生日礼物吵起来。昨晚不还好好的嘛，怎么今天就炸起来。”付静玲插话，语调也拔高。
　　“我花钱买礼物还有错了我，要不是她那天对着镜子比划这条破裙子，我会吃力不讨好买这破玩意？”颜池嚯地站起来，琥珀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非得找茬吗？”冯娣将礼盒“砰”的扔到桌上。
　　“你吼什么？摔给谁看？我招谁惹谁了？”带着哭腔说完，颜池拔腿跑了出去。
　　半个月前，颜池在淘宝买了条Lolita白色连衣裙，裁剪独到做工精致，简单耐看。她穿着裙子在镜前扭来晃去，臭美的花枝乱颤。“是不是很好看呀？”询遍众人意见，一边不忘感叹，便宜又好看。
　　便宜？亏她敢说。
　　如果是你两个月的生活费，说者无心，听者自然有意。
　　那天，裙子洗净晾在阳台已干透，薄纱细丝随风轻盈舞动，泛起白色波浪，不到四月天就挂出的白色连衣裙，嚣张惹眼。
　　冯娣下午上完课回来，裙子摇曳在阳台上，夺人眼球。
　　宿舍无人，大家各自有课。
　　冯娣凝视半天，拿起撑衣杆取下裙子，学着颜池在镜前扭来晃去比划着。
　　只是，她忘了关门。
　　颜池推开掩着的门进来的瞬间，两个人都僵在原地。冯娣将裙子一角攥在手心，强装平静:“你裙子干了，我替你收下来。”说完，走到她衣柜挂进去。
　　“谢谢。我就是回来拿本书”。颜池眯起笑眼缓和诡异氛围。
　　冯娣没接话，拿了包就离开。
　　这种细微而关乎自尊的事情，谁也不愿多提多问。冯娣希望颜池忘记，颜池希望冯娣不要介意或多想，但是到底谁都没忘。
　　颜池买裙子完全没有恶意，因为千八百对于这个富家大小姐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就像付静玲几十块买个盗版词典一样，普通礼物而已。
　　但大小姐忘了，这些钱对于省吃俭用的冯娣真的是两个多月甚至更久的生活费，而更重要的是，死守节气的冯娣对于那天的尴尬，更是敏感多疑。
　　长久以来隐藏的矛盾，此时一触即发。
　　其实两人的矛盾始然，从入学第一天便埋下伏笔。
　　一个是月牙儿，一个是阳光。
　　当冯娣汗流浃背独当一面大包小包或背或扛推开宿舍门时，颜池正坐在柠檬黄的坐垫上吃着西瓜，粉红色背带裙衬着她瓷娃娃脸，笑着边吃边指挥颜父颜母及司机给她铺床搬弄东西，也许是眼前人太过晃眼，冯娣将东西胡乱放下，扭头就冲出去。
　　并非冯娣单纯嫉妒，也非颜池故意炫富，只是月牙儿与阳光，一个过于清冷，一个过于灿烂。
　　最初，冯娣和颜池仅限于一些简单交流，除此之外并没多少言语。后来的争吵摩擦因无伤大雅，也就得过且过。有次颜池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觉得她不喜欢我甚至对我有意见，但我不知道哪招惹她了。管她呢，你们两喜欢我就行了。”
　　是啊，人不可能做到让身边每个人都喜欢，且任何人都没有义务去喜欢你，只因一句“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喜欢你。
　　颜池从餐厅跑出去后，冯娣沉着脸坐在桌边声色不动，付静玲使眼色给楚寒，意思很明确，我嘴拙安抚不了，重任交给你了。
　　楚寒皱眉，低头去喝橙汁。
　　付静玲在对面咬牙切齿如坐针毡，心想楚寒你丫的眼看动乱也不制止，起身准备去追颜池。
　　“坐下！”楚寒放下杯子，“该去追的不是你。”
　　一直低头的她看着嘟嘟囔囔沸腾的鸳鸯锅，一半红如晚霞，一半清如月色。沉声道：
　　“你要觉得她买裙子是存心糟蹋你，那这蛋糕也是我买来恶心你的，颜池我们去追；你要想评国奖时靠优秀宿舍加分，就去把她追回来；还想安稳毕业拿到学位证，最好让她大晚上别出乱子。”
　　楚寒缓慢抬头看向冯娣，“你讨厌的并不是她，你只是不接受自己而已。”她苦笑一声，“搞笑，大家都虚伪，都会装，谁也没比谁高明多少，但也都别装圣女白莲花。如果不想作践她和你，就去宿舍前的小花园把她找回来”。
　　楚寒不温不火道，“她的包我们拿回去，裙子你看着办。”
　　沉默片刻，冯娣拾起桌上的礼盒转身离开。
　　付静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啧啧两声，笑容猥琐:“挺会骂人的呀！还一骂一片圣女白莲花，这么伶牙俐齿，是不平时话少憋的。”
　　楚寒眯起双眼:“你要试试吗？”
　　“不用不用，你平时对我够恶劣了”，付静玲连忙摆手。
　　“平时她两吵你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今儿怎么舍得开金口了？”
　　“事不关己，而且她们未必希望你我插手，何必。”楚寒停顿片刻又说，“不过‘好汉歌’也教我‘路见不平一声吼’，尽本分而已。”
　　大半年来楚寒尽力避免宿舍种种，像个深居简出的尼姑，只知读书不问世事。但到底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互相活着，不得不管。
　　付静玲呵呵一笑，“话说，你怎么肯定她会追出去啊，她可是轻易不低头的？”
　　“凡事有例外”，她顿一顿“再说，她是个聪明人”。
　　“那万一冯娣找不到她呢？”付静玲继续发扬刨根问底的精神，如果她的这种锲而不舍是用于解答微积分，高数必然高分。
　　“天这么黑，包又没拿，她要梨花带雨，只能去宿舍前的小花园。”
　　“万一她俩继续吵怎么办？万一冯娣带不回来怎么办？”
　　“哪那么多万一”她觉得自己像个话痨说了半天，累的有些不耐烦。
　　“你说她俩为什么老是互掐死磕呢？什么仇什么怨嘛？”
　　“你要继续玩十万个为什么嘛？”楚寒背好书包，右手拎起颜池的粉色公主包，“你想独自买单，我不介意你坐着再吃会”。说完转身离开。
　　“寒寒，楚寒，你等等我，我没带难么多钱……”付静玲不设防她最后一句，慌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