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必现》散学儿童

12、第10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日子很安静，上课、吃饭、看书、睡觉。像教室门口贴的课程表，井然有序满满当当填充时间里的空白。
　　距他安排的滑稽相亲宴到现在已有三周。
　　也许是不甘心，或者是所谓自尊，她是期待顾长安给她一个交代的。交代对她来说太过隆重，一句解释或抱歉足够，起码抵抗这种存在感全无的卑微。
　　但是没有。
　　就像付静玲从来没有过长发飘飘。
　　“下午选修课，不去了？”付静玲从被窝鲤鱼打挺坐起来，额前坚强倒立的刘海让她看上去像女版阿童木。
　　“晚饭自己叫外卖。”楚寒盯着小说没有抬头。
　　“人生都不完整的好学生，逃课不是你的风格呀......”付静玲捶胸顿足可恨又一个祖国花朵在沦陷。
　　即便扼腕叹息，也轮不到逃课有瘾的她吧。
　　“从不带饭才是我的风格。”楚寒依旧低头。
　　“咳咳......这位同学，讨论选修课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总是饭呀饭的，严肃点。”
　　楚寒嘴角抽搐几下，合上李碧华的短篇小说集跳下床，付静玲还沉浸在自己过人的劝说能力上合不拢嘴，冲洗漱完毕的楚寒喊句：“酸辣米线，多放点辣子就行。”
　　楚寒收拾好书包开门瞬间，扔给付静玲8个字就大步流星离去。
　　“我去师大很晚回来。”
　　午饭时她掏出手机看时间，一条信息来自管小七。
　　管小七，毕业一年联系没超过三次的人。
　　而她的短信更是莫名其妙：我和路杨分手了，很难过，你今天能来我们学校吗。
　　楚寒将短信再看一遍，口吻熟络让她有些怀疑管小七是否发错了联系人，其次是疑问句却用句号收尾。这种笃定和“你必须来”的命令式口吻让她不爽，牵着鼻子走的人仅顾长安一个就足够。
　　她挑挑眉将手机装进口袋继续吃咸的过分的炸酱面。
　　手机再次震动，管小七直接打进来，“楚寒，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我为什么要回。
　　但是管小七嗓音明显的沙哑让她不忍补刀,“我在吃饭，手机在书包没听见。”虽是说谎，但她面色从容，比起难听的实话，这些好听的假话更营养，总不能说短信被她忽视了。
　　“你下午能来我们学校吗？我和路杨分手了，我很难过，想跟你说说话。”
　　“我下午有选修课”，楚寒淡淡回绝，她们并没有熟到聊这些闺蜜间才有的心底话，即便她可以扮演倾听方，但绝不是宽慰方的合适人选，而管小七明显需要宽慰天使。
　　“求你了”。
　　三个字不偏不倚直捅心窝，这段时间她何尝不曾求过，祈求这个人给她回个电话或信息，好让她觉得自己被在乎。
　　神本无情，凡人多愚昧，何必求。
　　低声下气，没来由降低身份。
　　“那好吧，我晚点过来。”
　　“那我等你。”
　　都说大学是座美容院，但不得不承认大学是女孩晚些来到的成人礼，破茧成蝶惊人蜕变。除了不多的几次□□联系和□□的节日问候，大学以来她们并未碰过面，楚寒又不曾参加各种聚会，所以“你变得好漂亮”“你披长发真好看”“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之类女生互相夸张的赞美没听过也没说过。
　　管小七老鸦一样“哇”一声，楚寒也是心底“wow”一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管小七，白了很多性格又收敛很多，淑女得让楚寒有些大跌眼镜。她将所有恭维附以浅浅一笑，两个人坐在四月末的暖阳里，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你以前真的好黑”，楚寒淡淡一笑。
　　“但没影响我发育”，管小七挺挺胸脯。
　　“以前总是含胸耷拉背，现在改走性感路线了。”
　　“大家都有所改变，我也一样。”管小七撇头看向窗外，小麦色的皮肤，从额前到脖颈，均匀健康。
　　管小七生于市长于市，但她实在是太黑，性格又大咧疏于收拾打扮，高中看上去怎么都显得村姑。大家调侃她黑，说她掉煤堆里绝对捡不出来。她反而乐呵呵说，“我爸比我还黑，我已经进化了一亿年。都说一白遮三丑，我又不丑不需要遮。”
　　因她的好性格，她能和男生称兄道弟，在女生堆里更是左右逢源。她是唯一一个愿意接近楚寒的女生，因为故意开的一个玩笑，大家都对楚寒敬而远之，楚寒也乐得清净。坐在楚寒前边的管小七无视玩笑，上个厕所都要呼朋邀伴的她每次都不忘叫上楚寒。
　　两人也算有一定阶级情谊。
　　“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我早就知道。”管小七苦笑一声喝口奶茶，“他骗我说他早就从联系人里删除了号码，还拿手机给我看通信录，我也真他妈蠢居然信了他，相信他删除通信录删除□□好友就等于删除了她在他心理的位置。”亮晶晶的水珠终于串成线落了下来。
　　“就是骗子，明明忘不了她还对我撒谎说现在只喜欢我。”
　　“一对狗男女，骗子，我咒他们还是好不了多久，就是结了婚也生不出儿子......”管小七泣不成声，骂得毫不含糊还很毒辣。
　　不过再毒，也比不上“祝他不孕不育却儿孙满堂”来的狠绝。
　　尽管坐在角落，管小七不小的动静还是吸引来周遭目光，楚寒一直等她平复后才说,“你明知他们有联系，不还是继续装不知道嘛。”
　　管小七泪眼朦胧抬头看她，“什么？”
　　“你明知他忘不了她，为什么他说他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你就信了。”楚寒盯着管小七一字一句重新陈述。
　　本来她该附和着管小七骂一骂那对狗男女，替她解解气赢得言语上的报复，但是她觉得这只是替对方粉饰面子，既然管小七能当她的面哭哭啼啼，就是放下了身段，她何必再做一些无谓安抚，不如尽职尽责作好劝说者的本份。
　　“呃......那是......”管小七撸起袖子抹掉泪痕，一时说不出话。
　　那是因为心存奢望，哪怕一回他说了真话，都算是赢家。
　　“因为自尊心不允许你是个loser，你觉得自己不比马芬芳差太多，你咽不下那口气是吗？”
　　管小七面色尴尬有些撑不住场面，欲言又止。
　　楚寒叹了口气，忽然微微笑起来，“我觉得你现在比马芬芳好看多了，路杨目光短浅瞎了狗眼，不要算了。”
　　管小七破涕而笑，“不带你这么骂人的？”
　　“不是你定义他们为狗男女吗？”
　　“那也只能我骂，你不能。”管小七使劲吸溜下鼻子。
　　楚寒白她一眼，在爱情里，即使对方诸多缺点种种犯错，也只允许自己讨伐谴责，别人不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道，只因曾经深爱过。
　　高一刚入学的第一节英语大堂，第一小节结束了枯燥的语法和单词，第二小节时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俯视依旧脸生的几十张面孔，提议学号为偶数的学生作个英文自我介绍，并鼓励其唱首歌----当然必须是英文歌。
　　无独有“偶”的同学们一个个站起来，在新鲜环境里显得害羞而拘谨，到了路杨，他自信昂扬地走上讲台，简介完毕后干咳两声开始清唱西城男孩的“My love”，流利标准的口语和好听的声音让他在一众学生中脱颖而出，唱完后他像模像样的一鞠躬让台下掌声雷动。
　　不可否认，台上的他当时像个发光体，成功掠取了正青春的女孩们芳心。管小七是其中一个，也是最死乞白赖的那个。
　　在桌前书本越垒越高的日子里，正青春的心也骚动成长，尽管校律班规严禁谈恋爱，但禁不住萌芽的心动。在粉笔灰题海战的光影里，喜欢上一个人显得简单纯粹，比如说一腔好声音，比如说他投篮姿势帅，她文静漂亮或聪明可爱，又或者说他或她成绩优异出类拔萃......喜欢的理由各执一词。
　　管小七对路杨的爱慕从含蓄到明目张胆，他打完球回来赶快递去一瓶水，早晨从校外带来热早餐，周末帮忙抄作业.....连楚寒这种不谙世事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他，路杨这个当事人却呵呵装傻，最后大义凛然地牵着马芬芳的手晃在管小七的视眼里。那段时间管小七很伤情，她觉得所有人都看了她笑话，上厕所也不再叫着其他人包括楚寒，失魂落魄茕茕孑立的样子看了有些不忍，楚寒有几次多管闲事主动邀她同去厕所，熟料事后管小七慷慨陈词，“谢谢你没看我笑话，叫我一块上厕所，以后你有事尽管找我。”叫人上个厕所竟让人记了恩，楚寒忍俊不禁。
　　没半年两人分了，管小七差点高兴坏，她更是对路杨好，她说有了对比就有了选择。滴水穿石，守得云开见月明，路杨被感化，管小七成了新任女朋友，只是好景堪忧，马芬芳时不时冒出来搅一棍子，两人便时不时因为这个前任争吵。虽然管小七嘴上说路杨女朋友现在是她，他两愿意谁喜欢谁，别碍着她就行，但她忘了一点，在爱情里不会有三个人的相安无事。两个人精彩了，第三个人就要出局。
　　这段感情缝缝补补，直到今天，也不知撕烂缝合多少回了。
　　“感觉自己很贱很累，但就是舍不得。”管小七再次噙着眼泪。
　　又来，眼泪可真多。
　　“天涯何处无芳草，东方不亮......西方亮”，楚寒说的时候语气愈来愈轻，她觉得这话好像也是说给自己。
　　“哪那么容易，你以为是你们学校呀，男生一抓一大把，随便找个男生再恋爱一次就行，而且就算男生多，那也得看性价比够不够啊。”
　　“性价比？”
　　“对啊”，管小七使劲擦了把鼻涕，“性价比不够，剩余不多的青春不也还糟蹋了。”
　　楚寒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