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隋心

5、旧事变，如故应

　　虽然如故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漂亮，可是郁云开并没有接招，他站起身来，扫了坐着的各位商铺东家与管事的，嘴角轻勾的一扫衣袖道，“还傻愣着看我作什么，还不赶快去落月山庄续约，难道，还想等我给你们跑这件事儿吗？”
　　“是……是……是。”所有的人等得就是他的这句话，必竟落月山庄的供出的茶占了他们生意的四层到七层呢，失了落月山庄的保障，那不仅仅是失去生意这一点，反而是失了主要的支柱呢。

　　看着那神色各异的众人，郁云开嘴角的笑纹更深了，落月山庄看似宏大高不可攀，可实际上早已是千疮百孔沉苛烂木一块了，以后，难以想像的俗事儿，会更多呢，就不知道这个聪明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本事儿，让这棵枯树重新发出新芽来，而不是一烂烂到根。

　　如故看着那陆陆续续而来的商铺东家，管事儿的，神情很是平静的与他们一一签订了茶叶的供货凭证，这不仅保证了落月山庄的茶能卖出去，也保证了会收上来些茶叶的定金的，落月山庄还指望着这些定金办些实事儿呢。

　　怀里抱着栖芸枫，如故正慢慢的喝着粥的时当，小绿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夫……夫人，不……不好了，夫人，大事不好了。”
　　放下手中的粥碗，如故淡冷的眉一挑，“小绿，有什么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惊着快要跳出胸口的心，却在如故那淡冷的目光这下变得平复了起来，小绿伸手抚了抚喘得急的胸口，施了一礼回到，“回夫人，茶园里面有人闹事儿，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
　　茶园……闹事儿，如故垂下眼，然后低下头对着怀中的栖芸枫轻声的哄道，“芸枫乖啊，娘去办点事儿，把这粥吃完后要仔细的给娘温书啊，娘回来的时候，可是要考你的大字噢。”
　　笑得甜甜的栖芸枫重重的点了下头，“娘，您放心，芸枫一定会很乖很乖的。”
　　把栖芸枫放到椅子上，如故站起身来，“小绿，在这儿小心的侍候好少爷。”
　　“是，夫人。”

　　看着如故那挺直的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小绿竟然发觉自己看得呆了，可是当她一回头对上栖芸枫那笑得甜甜的笑容，当下不由得笑着询道，“少爷，咱把这粥吃完好吗？”
　　“好，小绿姐姐。”
　　只是没有人看到那一双笑得甜极了眼里泛出的琉璃彩。

　　如故坐在马车里面，心里面清楚的明白，这次闹事，怕是那个郁云开表少爷又挑起来的吧，什么时间闹事不好，偏偏他这一回来，什么事儿都一股脑儿的被人捅了出来。
　　下了马车，看着那眼前早已乱作一团的众人，如故脸色平静中带着可怕的沉默。

　　“李头，你今天不给我们兄弟一个明确的交待，我们兄弟今天就不干了。”
　　“呃，呸……陆家宝，我李平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们这群白眼狼了，怎么不就是欠你们几天的工钱没算，就敢给我使脸色，我李平，长这么大，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
　　“李头，你不要仗着山庄里面新来的主子是个女人，你这斯，就一定比我们吃香，走，我们找夫人说理去。”
　　“站住，我看你们，今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以前怎么不敢，怎么今天就敢了，是不是存心的挑衅滋事儿啊。”

　　乱，一团乱，如故就站在马车前面，看着那两方吵得面红耳赤，可是就是不动手的两方人，一双淡然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平静的就像是不远处那树上轻洒的小雪一般，除了淡漠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这两方带头的人儿，那个吵得最欢的李平看模样，大约在四十左右岁，身才中等，脸上泛着一团油光，看样子，生活质量应该不错，至少对面的人起起他来，就显得菜色了许多。
　　与他正争着火大的另一方则是三个人，不过三个人也不过只是争争而已，因为李平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山庄里面的家丁。
　　看着两方吵着热闹极了，可是就是没有人动手，如故眼光从几人的身上移开了，远处一抹似有若无的白色身影落入了眼底。
　　轻轻的的抿了下唇边，如故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看向当场中那仍在争吵不已的两方人，最后只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莲步轻移的迈了过去。

　　李平身旁的一个家丁眼尖，远远的便看见了庄里的马车行来，然后马车上面下来了这个三个月就在落月山庄上上下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夫人。
　　伸手拉了拉正吵得正酣的李平，小声的提醒到，“夫人来了。”
　　李平一听，当下顿住嘴，朝着如故的方向望来，雪后初绽梅，幽香而轻远，如故就如一株沾雪的清梅一般的走了过来。
　　“李平，见过夫人。”
　　既使心中纵有不屑，但是该有的礼节，李平还是拿捏得极准的，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因为什么礼节上面的错误而惹得主人有什么不愉。
　　他对面的男子，显然也是因为如故的出现而惊了一下，虽然早已耳闻，落月山庄换了主子，如今管事儿的是东家的夫人，可是必竟还没有真正的见过，所以当下不由得窘了一些。
　　如故脸色平静的看着李平与这个看起来老实得看到自己脸色都微微泛红的男子，当下不由得心头浮起一抹了然。
　　“李管事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大家伙都停工了。”
　　这南枝茶就是抢着雪后的初晴的头一天，空气最为干净的时候来采，现在闹得这般凶，把南枝茶的采摘都耽搁了。
　　如故很是不悦，可是脸上却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表情。
　　“夫人，是这样的……”李平看了一眼对面那脸色胀红的陆家宝，眉头一挑，开始讲起来了，原来，前日里，庄里要进一批从域南来的茶肥，所以帐面上没有闲钱为这些采茶工发薪酬，只打算过几日，这南枝茶晒出来之后，收上银子再发，可是没有想到，陆家宝这厮却在这个时候闹将了起来。

　　如故听着，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静静听着，就好似一抹树边荡起的梅枝一般的飘过一抹清远的香气，那样的让所有的人心头都浮起了一抹安宁的感觉，好似，这般的吵着，实乃是不对，实乃是不对啊。
　　陆家宝一张憨厚的脸上，更是浮起了红晕出来，李平也是看着如故，说着，说着，越发的觉得自己说得不明不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如故才轻轻的启口，“此事，如故已明白了，这事儿既怨不得李管事儿的，也不怨不得陆师傅，完全是因庄里出现的失误才造成的，如故在这里给两位陪礼了。”说完，轻轻一福身，施了一礼。
　　当如故站好之后，不过脸上的神色还是平静，“可是，纵然庄里有再多的不对，现在你们是为庄里做事，什么事情都是要照着规矩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是，这山庄要是没有无矩，还用什么来约束管教人啊。
　　所以如故，现在请两位先回家中歇息一天吧，明天到庄里找如故，如故给两位补发工钱，以后就不用来庄里作工了。”
　　掷地有声，如故的声音虽然平静，可是这四周的人都同时的炸开了锅。
　　如故一句话不要紧，可是却惹了众怒了。

　　不管是李平，还是陆家宝，两人可都落月山庄里面可顶一方一个能人啊，如故不问青红皂白的把两人都辞了的作法，当然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李平看着如故，好似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的错愣了一下，“夫人，李平是不是听错了。”
　　陆家宝本就一个老实至极的茶农，有着一手堪比茶仆一般的高妙采茶手法，并且还带着不少的徒弟兄弟，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如故会是这般的处理的。
　　如果把这两人在此时辞了的话，落月山庄真的会凭空塌了一半，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的郁云开当下一双泛含桃花一般的眼眸里面浮出一抹不解，如若说昨日是釜底抽薪，抽刀断水，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招妙棋。
　　那如故今天的这一招可就下得不如昨天的了，因为，现在如故的情况与昨日的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同，如果现在还玩昨天的那一招的话，落月山庄很有可能会把昨日里面续下来的商家都吓跑了的呢。
　　但是不管如故怎么下这盘棋，他都不打算管，因为他是弈者，不是棋子。

　　“夫人，您不能这么做，想我李平对庄里怎么说，就算是没有功劳，这十几年也是有过苦功的啊。”
　　“就是，夫人，你这么做岂不是寒了我们的心了。”
　　“而且，这么做，夫人，你有没有想到，没有了我们，庄里的茶谁来采啊。”
　　“夫人，陆哥可是一个好人啊，你这么做，实乃是欺人啊。”

　　看了众人那气愤添胸的模样，如故并没有害怕，只是一双清冷的眼，淡淡的扫视了一圈之后，才又轻轻的吐出淡浅细语。
　　“各位好像忘了一件儿了，此时，如故站在这里，作为落月同庄的主事人儿，就是要为山庄里面其它兢兢业业工作的人负责，如果谁都像你们一样的无视庄里面的规矩，想如何便如何，那还要如故在庄里面做什么，你们都当主子不就成了。”

　　如故一直神色很平静，可是此时的她身上却隐隐的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惊的气势出来，就连比如故高出一头有余的李平，也不由得向后一错步，这一步不要紧，可是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如故身上那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傲然冷艳。
　　冷，比这雪后的空气还要冷，清，比这梅花淡香还要清，凝，比所有的人身上的气势都要凝。

　　环视了众人一眼，如故淡淡的声调在这里面犹为显得清冷，“众位，如故虽然是一妇道人家不懂得采茶的事宜，可是如故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作人，是要讲究一个付出与回报的道理，如若不付出就想得到回报，这世上可没有那般的好事，所以如若众位认为如故处理的不对，当可以此时走人，别寻他家去处，不过，如故还是要提醒众位一句的就是，我落月山庄养不熟的家客，即便是别人家用了去，也不一定有我落月山庄来得熟悉与趁手吧。”
　　顿了顿，如故轻轻的折了一枝茶在手中，拿在鼻前轻嗅，“而且如故入主山庄三月以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固然有气节，可是若是失了性命，再大的气节也是无用的吧。”
　　那双眼带着冷，仿佛可以看透所有人心里面隐得最深的东西一般的让人心里发着一股凉意。
　　如故，早已把这世道看得太过通透了，看得太过清楚了。

　　远处的郁云开，不知为何，看着那一抹雪后绽梅，竟然隐隐的浮上了一抹心疼，只是不知是心疼这枝梅被雪压得弯了腰，还是这梅被雪压得更清了些。

　　看着众人那仍有异议的眼神，如故轻轻的看向若有所思的李平，然后再看了一眼陆家宝，浅浅的摇了摇头，最后唇边溢出一抹浅笑，“如故，再次向两位陪礼了，回去后，好好想想吧，要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如故坐在马车上，回了山庄，并没有再次试图去寻那抹掩在梅后的白色衣衫，只是轻轻的皱紧的眉头，若照此下去，明日便会闹得难以收拾了吧。”
　　她真的很累，如故不是一个喜欢动脑的女人，她喜欢让自己什么也不想的靠着椅子绣绣花，弹弹琴，写写诗，念念词，品品茶。
　　可是如此，她无不得不做得自己根本无法去喜欢的事情儿，只因，栖阚庭不在了，如果想要栖芸枫好好的生活下去，她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