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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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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知柔抬起头看了看其他考生,只见几人奋笔疾书,更多的人则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下笔。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名监考的御史台员对同伴耳语几句,然后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方才跑出去的御史台官员又折返回来了,只见他脸色凝重地对同伴摇了摇头,两人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重新开始巡视考场。
蔺知柔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她先把最有把握的经义部分三下五除二地做完,然后开始在草稿纸上写诗和赋。
她有足够的时间,反复斟酌,不断删改,下了十足的功夫炼字,不慌不忙地改到自己满意了,这才工工整整地誊抄在宣纸上。
完成诗赋部分,庭中正好响起鼓声,标志着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
蔺知柔撂下笔,从书囊中取出早上带来的水囊和半个胡饼,就着清水胡乱塞了几口,然后用帕子揩干净手,开始思考剩下的那道时务策。
她上辈子学的是相关专业,对这些问题有自己的见解,也有一些值得一试的对策,但是谁也不知道理论假设和模型能不能解决问题,因为在实际应用中会遇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问题,往往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出题者大约也不是真要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
柳云卿虽然没有重点讲过时务策,但讲到史书时对朝政有所涉及,即便不清楚时务策的答题格式和要点,她也可以凭借两世的积累写出一篇文词通畅、情理惬当的答案来。
她略假思索,在草稿纸上列了个提纲,先三言两语将钱荒的现状和造成这一问题的历史原因分析了一下,接着从庶几可行的解决方案中挑了三个最浅显简单的写上,最后加一段歌功颂德,吹捧英明神武的皇帝,这就齐活了。
这时候还剩下一个半时辰,蔺知柔修改了下细节,对词句略加润色,然后誊写到试纸上。
本朝科举并不禁止提前交卷,她不想干坐着,把答卷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起身去交卷。
收卷子的御史正是中途出去的那位,他接过蔺知柔的试卷,快速地扫了一眼帖经部分,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接着看诗赋部分,一边看一边不住地微微点头,看到实务策部分时,他的脸色却是一变,扫了眼卷头的考生姓名和籍贯,然后放下卷子,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蔺知柔,狐疑道:“这是你自己写的?”
这问话中的潜台词让人不太舒服,蔺知柔抿了抿唇答道:“回禀御史,是小子自己写的。”
“可曾在哪儿读到过此题?”御史指了指那道策问题,接着道,“或者曾听师长讲过?”
蔺知柔摇摇头:“回禀御史,小子从未见过此题,也不曾听师长提起过。”
御史将信将疑,郑重其事地将她的试卷收起来,沉吟片刻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蔺知柔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她也不好再解释什么,行了个礼,退出了考场。
提前交卷的人不能在考场中停留,她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走到贾九郎的位置附近,轻轻咳嗽了两声。
贾九郎早就答完了试卷,正百无聊赖地等她出来好交卷,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抬头便看到她的身影,立马站起来交卷,不等御史发话,行了个礼便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门口,守门的卫兵开锁将他们放了出去。
一出贡院,蔺知柔正要说话,贾九郎冲她张了张嘴,然后紧忙捂住嘴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蔺知柔斜了他一眼:“果然着凉了。”
贾九郎揉揉鼻子:“不会的,我从不生病,就是鼻子有些痒罢了。”
蔺知柔:“……”
贾九郎挠了挠耳朵:“先不说这个,你考得如何?”
蔺知柔想了想:“还行吧,我怀疑……”
贾九郎帮她补全了下半句:“他们拿错了试卷,这是进士科的考题。”
蔺知柔原本也怀疑神童科省试的考卷拿错了,但是听贾九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反而察觉出了不对。
且不说神童科和进士科的考试人数相差那么多,科举这样的国之大事,所涉官员自然慎之又慎,有那么容易拿错考卷么?
贡院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暂且按捺下疑虑,只问贾九郎:“那道策问你如何答的?”
贾九郎微一沉吟,回答道:“那题我没答。”
蔺知柔有些吃惊,她和贾九郎一起生活了数月,知道他绝不是对朝政毫无见解的人,如果她猜测的身份没错,他自小受的教育和耳濡目染,更不是一般官宦子弟可以比肩的。
即便是一般考童,看见不会做的题目,一定是竭尽所能把卷子填满,哪怕文不对题也比交白卷好。那么贾九郎不答,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贾九郎以为她担心自己,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嘴角一勾:“你别担心,虽说我策问未答,帖经只答了一半,但我多写了五首诗两篇赋赎帖,一定能……阿嚏!”
贾九郎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喷嚏。
蔺知柔揉了揉额角,早知道他这么不抗冻,说什么也不要他的衣服:“你将衣裳给了我,又在廊下吹了冷风,一定是得了风寒。”
贾九郎仍然嘴硬:“我身强体健,不会病的。”
两人一行说,一行出了礼部南院,接着往南走,经过太府寺和太常寺,从安上门出了皇城。
一出城门,就看到在外面等待的白稚川。
“世叔怎么来了?”蔺知柔心里一暖,连忙迎了上去,进士科省试就在三日后,白稚川这几日正在闭关苦读,时间对他来说无比珍贵,延兴寺在城南,到皇城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
白稚川看着两个孩子笑道:“连着读了几日书,读得头晕眼花,正好出来走走。就知道你们会提前交卷,在考场上没吃什么罢?一定饿了。延寿坊有家店肆的餺饦很好吃,世叔带你们去尝尝。”
贾九郎一听吃就来了劲,把考试忘到了九霄云外。
三人骑着驴,很快到了延寿坊,那家卖餺饦的店就在坊门里不远处。
白稚川显然是常客,胖墩墩的店主在湿麻布上擦擦手,热情招呼道:“白公子,有些时日未见啦,近来可好?”
白稚川笑着与他打招呼,要了两大一小三碗餺飥,蔺知柔胃口小,遂要了小碗。
时辰尚早,店堂内没几个食客,三人围着张正方形的食案坐下,等待着餺飥出锅。
这时候,白稚川方才问道:“省试如何?考题难么?”
蔺知柔和贾九郎对视了一眼,将试卷的古怪之处与白稚川说了一遍。
蔺知柔道:“九郎与我都怀疑这是进士科的试卷,但依我之见,拿错试卷着实匪夷所思。”
白稚川沉吟片刻,点点头:“此事的确蹊跷,虽说两场考试一前一后,考卷存放一处不奇怪,但科举不是儿戏,应当不至于拿错。”
贾九郎经她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出不对,皱着眉头道:“我本以为他们拿错了卷子,将错就错,眼下细细思量,却经不起推敲。”
神童科用进士科的题目,事后肯定会有举童提出疑义,但凡有点判断力的都知道这些题目不对,且不说那道策问,帖经已是明明白白地超纲了。
省试由礼部主办,御史台监督,考试结果还要经过中书省和门下省复核,弄错试卷之事绝无可能瞒天过海。
蔺知柔用食指在食案上划了划,若有所思道:“若不是不小心拿错,那便是故意为之了。”
省试上弄错试卷可不是小事,肯定要有人出来负责,吃挂落是一定的,没准还会因此丢官,有什么原因能让试官不惜犯这样的错误呢?
三人沉默了片刻,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浮上心头。
贾九郎第一个出言:“试题泄漏了?”
只有在掩盖一个更严重的过失时,这么做才有意义。
发现神童科试题泄漏,没有时间重新出题做试卷,无奈之下将进士科试卷先挪来救急。进士科考试在三天后,重新出题连夜赶制试卷还来得及,这么一想就都说得通了。
蔺知柔和白稚川也有同样的猜测,可两人都是布衣百姓,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
店主将他们的餺飥端了上来,一股食物的香气随着水汽四散开来,像带着小钩子一样,勾着几人肚子里的馋虫。
蔺知柔本来不觉得饿,这时候也食指大动,接过碗,拿起筷箸,专心致志地吃起东西来。
餺飥类似于现代的面片汤,味道的关键一在汤底,二在面片柔软度和筋度的平衡。
这家餺飥店看着不起眼,不知汤头用了什么秘方,鲜润浓郁中带了点微微的清甜,面片则筋道而滑软,口感和滋味都很不错,就是卖相不怎么样,也不像别的店肆那样加许多肉片和菜蔬来充场面。
蔺知柔虽然不贪吃,但味觉很灵敏,一尝就忍不住连声称赞。
而一向自诩舌头灵的贾九郎却是一脸心不在焉,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