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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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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试在即,不能让别的念头占据心神,蔺知柔将书信托付给白稚川寄送,便按部就班地准备考试。
试官换了人,文路也要跟着改,她花了一个晚上通读薛舍人最为推崇的几篇六朝骈文,将原定计划作了调整。
贾九郎虽然是以拖油瓶的身份借宿在白稚川这里,可短短两日后已俨然有了喧宾夺主的架势。
他和白稚川两人臭味相投,倾盖如故,一致认为蔺七郎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
贾九郎全然忘了当初软磨硬泡时说的“切磋学问”,镇日与白稚川切磋吃喝玩乐。
要不是贾九郎年纪小,恐怕白稚川上平康坊花天酒地也要带上他。
蔺知柔知道他州府试时帖经不行,无奈之下以诗赎帖,以为他省试前至少会把这块短板补上,谁知道他浑似忘了这回事,一路上也没拿出经书温习,到了京师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蔺知柔不爱管人闲事,乐得他去找白稚川聊天别来缠着自己。
三日后,两人去户部磨勘举状和家状,古代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籍联网,家状上的外貌描写往往十分笼统,给冒籍替考创造了很大的空间,被揪出来的大多是心理素质不过关,自己先心虚露怯了,这才叫官吏看出了端倪。
蔺知柔和贾九郎两个西贝货发挥稳定,看起来比真的还像真的。
进士举的乡贡举子之间需要三人互保,童子举也是一样,贾九郎已经将自己替考之事告诉了蔺知柔,自然不会找她作保。
蔺知柔在路上便与两个同行的举子商量定了互为保人,如此一来,若是她替考之事暴露,还要连累旁人,肩上又多了一重担子。
本朝乡贡举人入京后有不少官方活动,在入宫朝见之前还要赴国子监行谒见先师之礼,由馆学学官象征性地为举子们讲一堂课,答疑解惑。
当日晨鼓未响,蔺知柔和贾九郎便已起床洗漱,穿上白衣,戴上黑纱帽,骑着驴前往国子监。
本朝国子监位于外郭城朱雀门街第二街东的务本坊。
两人抵达时,国子监门外已经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身着白衣的举子,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贾九郎眼尖,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扬州的同乡,两人挤过人群与他们会合,不免又是一番寒暄。
举子和举童们按照籍贯排好队,在官吏引导下进入国子监,在廊下等待仪式开始。
蔺知柔和贾九郎正百无聊赖地等着,互听后面有人小声道:“听说今日皇太子也会来行齿胄礼……”
那人话音刚落,贾九郎脸色蓦地一变,忽然弯下腰弓起背,一脸痛苦地呻.吟起来。
蔺知柔直觉其中有猫腻,不过还是以防万一地问道:“怎么了?”
贾九郎皱着眉头“哎哟哎哟”叫了两声:“不知怎的忽然腹痛如刀绞,七郎,我先出去了,一会儿有赐绢,你替我领了,别忘了啊!”
一行说,一行弯腰低头,快步往外溜,不过还没溜到门口,只听礼官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所有人肃然,贾九郎走到一半拐了个弯,仍旧猫着腰,遮遮掩掩地溜回队伍里。
贾九郎脚步十分轻快,一点也不像腹痛难耐的样子,回了队伍中就鹌鹑似地缩着脖子,恨不得能把一路上长出来的个子再缩回去。
蔺知柔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比了个口型:“不疼了?”
贾九郎讪讪一笑,也用唇语回话:“还成。”
正当此事,皇太子仪仗已经进了门,国子监的一众学官纷列于两侧行礼,国子监祭酒下阶相迎,举子和学生们在吏员的引导下拜倒在地。
皇太子乘坐轺车,前后仪卫导从,前来观礼的五品以上清资官和朝集使紧随其后,乌泱泱的一大队人马涌入了国子监。
蔺知柔全程跪地,直到马蹄、车轮和脚步声过去,也没能看见皇太子的真容。
不过一会儿正式行礼时,除了近水楼台的弘文馆和国子监学生以外,各地州府试排名靠前的举子也将有幸进入堂中观礼,运气好的能一睹储君的尊容。
待太子和随行的官员进入正堂,举子们站起身,礼官将州府试的前三名集中起来,排成数列,以便由按照名次先后入场。
首当其冲的弘文馆和国子监学生,接着是进士科州府试的第一名,再是明经科和四门学,其后便是各地神童举。
进士明经年年有,神童却是难得一见,小孩子又不比成人那样占地方,礼部特别优待,上州的前三名都可以入内观礼。
其余人等就没有登堂入室的荣幸了,只能在阶下、廊下干站着。
正堂中乌压压地站了一片人,举童们年小个矮,其余几科的举子往前面一站,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举童们好不容易进了堂中,结果也和站在外面差不多,有些人原本妄想能在太子跟前混个脸熟,此时见期望落空,都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能走到这里的都是知道分寸的,只与同伴眼神交流,并不敢抱怨出声。
蔺知柔越过身旁使劲憋泪的张十八,瞥了一眼贾九郎,只见他一脸如释重负,腰也挺直了。
礼官宣布齿胄礼开始,庄重肃穆的礼乐响起,举童们被这气氛感染,纷纷低眉敛目,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往年举子谒见先师太子很少露面,偶尔来一次也是观礼,亲自来行齿胄礼无疑是一种姿态。
蔺知柔不由沉吟,太子此举明面上是表明朝廷崇儒重道、尚德弘风的决心,可联想到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贵妃封后一事,太子在这节骨眼上高调来国子监行学礼,似乎有点拉拢士林的意思。
她不由想起师弟宋十郎说过的话,如果中第,她或许会被指为某位皇子的侍读,太子已经十六岁,当然不缺侍读,从二皇子到十皇子年岁都合适,都有可能。
其中二皇子和五皇子是贵妃所出,三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都是先皇后所生,一众皇子中就属这三位身份最贵重,正好把前三名分了,伴随某个皇子数年,一朝出仕,自然也带了他的烙印,想撇清是不可能的。
贵妃那边安分一点还好,若是志存高远,保不齐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是不幸站在落败的阵营里,别说前程,说不定连身家性命也一起丢了。
如此看来,临时换成薛舍人知贡举也未必是坏事。
正思忖着,礼官宣布由太子行初献之礼,蔺知柔拢回了思绪。
仪式繁复而冗长,饶是蔺知柔也觉十分无聊,贾九郎更是站得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造反,重心一会儿落到左脚,一会儿又换到右脚,没个消停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祭礼总算是结束了,国子监祭酒又开始象征性地为举子们讲课,一讲又是半个时辰,听得人昏昏欲睡。
接着监生们象征性地提问,老师象征性地回答,全套流程走完,蔺知柔腿都快麻了,人群虽然默默无语,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躁到近乎绝望的气息。
终于走完全套流程,礼官宣布仪礼结束,由皇太子向诸位官员和监生举子颁发赏赐。
先是再献和终献的中书省官员,各得了一百匹绢,接着是观礼的官员,各有二十到五十匹绢不等的赏赐,举子和举童每人五匹绢。
有了这五匹绢,贾九郎这段时间至少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再吃她用她了。
蔺知柔正欣慰者,回头一看贾九郎,却见他变了脸色,二话不说,逆着上前领赏的队伍,低着头径直快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