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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不怕 ...


  •   日头热力渐弱,坐在水边儿,吹透衣服渐渐有了凉爽,开荒的庄稼地也快锄了草。牛也放饱了,甩着尾巴打蚊蝇,因为牛走得慢,所以姥姥让钟艾朗牵牛回家,他们这群孩子先打道回府,姥姥姥爷收尾,田里草锄了收拾到地边子上随后就回家,估计,基本上他们到家,姥姥姥爷也就随后到家了。
      回家的时候,从岗坡上过,牛走路特肉,小步儿颠儿着,钟艾朗就松松牵着绳儿,旁边跟着,文课文同叽叽呱呱说着电视剧里的大侠,小舟小冬跟着搭几句。
      罗青烟听他们说着,突然“啊——”地痛呼,
      为首的钟艾朗拉住牛缰绳,转身,“咋了?”
      “哥哥,好扎脚。”她说。
      “那就走慢点儿。”他放缓了脚步。她跟紧了他。
      也许他们的鞋底都厚,也许是他们都不怕疼的,罗青烟走在岗坡尖石窝里硌得生疼,这不打紧,越是野岗坡越是多蒺藜,是的,从鞋底上摘除了几次刺头后,罗青烟走路更是躲着蒺藜,它平卧于地、小叶对生,开五瓣黄花,结刺头。
      他们兴奋地讨论中,罗青烟后边儿跟着左跳右躲,间或拔鞋底刺,“啊——”,她脱下鞋,这回是坚硬的成熟锐刺,锐刺扎透鞋底扎破了她脚丫。
      她正挤被刺破流血的地方,一双手握住她脚背,微微抬起,看她脚底板,又看了看她鞋底,说,“你的鞋底磨太薄了,一扎就透。”
      她重心不稳,扶了他膝盖,他一时不妨抬头对她还没说话,撞到她颧骨,她捂着侧脸看他,他就笑了,傍晚时,日头一半露头,一半掩在山后,风过岗坡,吹拂她黑发,一帘薄刘海儿在她一字细眉上撩动,松散下来的碎发斜飞在她肉肉的脸蛋……她还跟他嘟嘴……
      他低头,穿好她鞋子,起身时,双手架起她腋下,飞掠而起,把她落在牛背上!
      她惊呼,看他,“哥哥,我怕,掉下来。”
      他把缰绳扔给前面文同,右手扶着她左臂,“我扶着呢,摔不着。”
      罗青烟屁股下就是随着走路左摇右晃的牛脊背,她坐在牛背上比他高,扭头看他,高处不胜凉,“可是,啊——”
      没走几步,不顾背上的她,牛直接窜出去——牛飞跑出去时,罗青烟还在分腿叉开的姿势,颠簸着翻下,撞进钟艾朗怀里,没顾得着如此近距离,俩人齐齐扭头,“牛吓惊了?!”
      如果你见过斗牛,那么现在这个温顺的牛被罗青烟的屁股吓惊了,就是斗牛的疯狂,一路狂奔,他们紧跑跟去,钟艾朗攥着罗青烟手腕,他们都怕,怕牛会撞到路人,还怕,马路!对,回家需要横穿马路,马路就在半坡,牛疯了一样狂颠,如果撞上车、撞到人,可就麻烦大了!
      因为下坡路,所以牛奔跑的路线一直在他们居高临下的视线中,穿过马路,没有车没有人,呼,太好了,他们紧跟着又跑了百十来米,最后停在一个打麦场里,麦秸堆在角落,牛绕打麦场翘着尾巴狠狠狂奔了几圈,渐渐紧张的肌肉也放松,渐渐缓和,渐渐停下。
      罗青烟总算松口气,“牛经常放惊吗?”
      钟艾朗也是呼着气,摇头,摇她手腕,“看来它不喜欢被你骑。”
      她兀地脸烧热,胸口热气窜了满脸。
      他已经走过去轻轻抚摸牛脖颈,“别让姥姥姥爷知道了。”
      他眼神扫一遍,其余人点头。
      牛是田里劳力,春耕秋收,种地坨东西,牛都是家里重劳力,它不只是牲畜,它是朋友,也是卖力的帮手,刚才一受惊吓,不管伤到别人,还是撞上恰巧的过路车伤到它自己,都是非常严重的事。他不禁为自己轻率放她到牛背后怕,幸好,幸好她抱住颈子,他接住了她腰。
      她还在打麦场一边脸红着,他就笑了,“行了,回家!”
      三三也是跑着跟过来,“没摔着吧?”
      罗青烟摇头。前头,方格子衬衣,他的寸头直直,完全干了。
      天黑下来,炊烟袅袅,钟艾朗支了小方桌,姥姥做的饭菜总是好吃,简简单单,不可复制的姥姥的味道。
      文课文同晚饭后,来找钟艾朗。姥姥家没电视,他们说待会儿去二舅家看电视,钟艾朗本就安排在二舅家跟文课文同一屋睡,所以早早过去看电视,困了就直接倒那儿睡。
      有小尾巴跟着,姥姥交代,“把孩子送回来。”
      钟艾朗,“哦。”
      姥姥家离县城十里地,因为在西边山里,所以天黑后格外静谧,而罗青烟家离县城也是十里地,因为在东边平地,少了些什么,比如,野凉之气。
      三三晚饭后就犯困了,所以不会儿睡着没跟着去看电视。
      罗青烟与钟艾朗几人走出木院门时,抬眼看见月亮,好圆,特别亮。他们的影子就在崎岖的土路上交叠,时远时近,偶尔他的影子里都是她。
      姥姥家在河边,地势低,二舅舅家离河远,他们一路走上坡路,往二舅家的巷子转弯前,看到一处照明灯,那里搭着灵棚,村里有老人去世,棺木的油漆味厚重,混着香烛味,在十几米外闻到,气味怪异,总有股森森感。
      “还看,你不怕?”他拖她手臂转进巷子里。
      “你怕?”,她看他。
      月光照在他脸上,白白的,淡淡的,仿佛附了乳色,因为他高,她矮,月亮从他头顶打下光来,他一半在绒毛一样细腻的光里,柔润,一半,在阴影里,可是仰头,能看见他看她的眼,明眸,黑亮,她面如满月和月光脸对脸,和他,眼对眼。她的表情清楚,眉头唇角明媚,睫毛根根可数。
      他握住她手,眼里闪着光,飞眼,文课文同小舟小冬光顾着描绘大侠没看到,她会意。
      “啊,有鬼——”,他扯了她就跑,文课文同小舟小冬哄地大叫,赶忙跑,小冬更是吓哭。
      他俩笑,钟艾朗猛一停,罗青烟没刹住脚,撞进他转过来的心口。他揽她肩头,稳住自己。
      看他们在上坡路等着,小冬更是哭着说,“跟奶奶说艾朗故意吓唬俺!”
      “动不动告状,不带你玩了”,钟艾朗,“有鬼么?这世界上没鬼。”
      说着,他一个侧身翻,稳稳落下。
      漂亮!
      其余人跟着狗刨,皆在他之下。
      那天,彩色电视里演的什么电视剧呢,她不记得了……只有月光里,他的脸,盈白,对她笑的明眸,……他说了什么?没有。何以,这明月夜如此驻扎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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