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脑洞储糖室》苔藓小人

7、B2

　　暗地里的打探之后，便是少爷小姐们的明面交流，边家在那著名的柳河边有一排开的船，边珏手一挥吩咐下去，边栀子就花了一整天装扮出了一条最得姑娘心意的船。

　　又是夜深虫鸣阵阵，边栀子跨过后门的坎子，细碎的步伐直奔边珏的屋子，路上偶遇几个巡夜的侍卫，得了几声“姑姑”的尊称。

　　好容易进了里院，已经是一身香汗，黏黏糊糊地惹人心烦，粗粗抹了把身子，她这才进屋里去。

　　边珏睡得四仰八叉，下面的家伙事却是精神抖擞，边栀子眼不见心不烦地扯过被子给他蒙上了，他没过一会儿又给热的扑腾开来。

　　十八岁了还是跟小孩子一样，边栀子看着好笑，就坐在塌边不厌其烦地给他盖被子。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前院忽而一片嘈杂，惊醒了卧在床边的她。整了整衣襟，她来不及细想就迎了出去，“何事如此喧哗，打扰了少爷休息如何问罪？”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边夫人和她的两个贴心奴仆，大事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上边栀子的心头，两个嬷嬷背着包袱，边夫人急得满头大汗，没有丝毫礼仪推搡边栀子：“快快快，把珏哥叫起来，我们要赶紧逃。”

　　来不及问任何原因，被这份紧张传染的边栀子以最快速度整了包袱，拉了还一头雾水的边珏跟着边夫人悄无声息从后门离开了将军府。

　　刚转过第二个街角，后面传来震天的喊打喊杀声，尖叫求饶声更是不绝于耳，听的人心惊胆战。

　　“边家通敌叛国……所驻西北大敌入侵……边家在战者现已押送回京……不日即斩……抄家……”

　　空气中传来各式各样的字眼，混杂着血气和腥臭味，让人不由头晕目眩，边夫人急促的步伐因为腿软差点跪倒在地，两个嬷嬷赶忙搀扶住她。

　　反应过来的边栀子不做声，握紧了边珏的胳膊，昨晚还无忧无虑准备婚娶的少年郎，此刻肩膀隐隐颤抖着，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在边夫人一叠声的催促中又紧闭了嘴，只木着脸跟着走着。

　　在边家的屠杀还没停止，但是也已经有人发现了失踪的边家主母和边珏，在一行人踏出城门没多久，急促的马蹄声带来一声高喊：“封锁城门！”

　　京城这座都城，终于关上了它肮脏的内里。

　　离城的人群中，两行清泪顺着少年尚且稚嫩的脸庞落下，砸碎在边栀子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人在这炎炎夏日却如坠冰窖。

　　她知道，聪明如边珏想通了今日这场灾祸。

　　边家人丁兴旺，世代为将，生子，长者随军驻守西北，幼者学文看守家宅，生女，自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然而皇帝，是拥有了天下还不满足的人，龙椅越高，疑心越重。

　　功高盖主自然会引起上头的忌惮，虽然此时皇帝已经垂垂老矣，病入膏肓，但是依然对皇位和皇族姓氏重视高过一切。

　　春来西北便是战乱，到如今夏日才隐隐有了压制的苗头，这是边家儿郎在西北流的血汗，可内有虎外有郎，通敌叛国的高帽犹如如来佛的五指狠狠压了下来。

　　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皇家的威压之下。

　　将军府一夜血河。

　　第五天天蒙蒙亮，关道上终于响起兵马的动静。

　　又是一夜难眠的边珏犹如惊弓之鸟从路旁的草丛中翻坐起身，小心翼翼地避过熟睡的其余人，爬伏到了路旁。

　　一队长龙押送着边家的儿郎，为首的就是边将军——边珏的父亲，往年那个肃杀之气镀身的将军此刻蓬头垢面，一身铠甲血迹斑斑，分不清是边家人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他的头颅被迫高置在牢笼之外，视线固执地低垂落在怀中。

　　边珏的眼赤红，脑子里犹如雷声大作，紧盯着他怀里的那颗头颅。

　　那是他的长兄。

　　那是他长兄的头颅。

　　为什么？为什么父兄明明有着英雄的身份，却被屈辱地押送在这罪人的牢笼中，而他无能为力？为什么？

　　“逃！”

　　“逃！”

　　“逃！”

　　边夫人只会哆嗦着手指，哆嗦着嘴唇，说这一个字。

　　可是要逃到哪里去，逃到哪个天涯海角去，才能逃过这血海深仇，才能逃过这昏庸的王朝，才能逃过这不公平的世界？！

　　他的视线凝固在父兄身上，仇恨的力量化为长剑斩断了所有思绪，被这股力量驱使着，边珏动了动。

　　下一秒，边将军的目光远远地望了过来，边珏定住了，悲切地矮下身，藏匿回了草丛中。

　　直到押送边家的军队离去了，他还是躺在那里，闭上了眼，任眼泪横流。

　　边栀子走到了他的旁边，握住他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却掷地有声：“这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边珏回握住她的手，咬紧了牙压抑住喉咙里的低泣，“报！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

　　“报！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这句话一锤定音，一行人在边夫人的努力抗争中往西北方向前行，西北边境许多城镇已经沦陷，正是大肆招兵买马的时候，不少民兵自我组织反抗入侵，边珏这一去，就是为了参军。

　　边家，是兵马上打下的赫赫家业，边家儿郎，都是吸食着敌人血液成长的参天大树。

　　边珏想象过无数次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姿，却没想过真的有一天会这样怀着一颗仇恨的心来到战场。

　　边夫人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她唯一一次的勇气就是带着边珏逃离将军府的抄家，她哀求着儿子不要去参军，去找个宅子安生过日子。

　　可现在满大街都是边珏和边夫人的画像，除了这战乱的西北无暇顾及，哪里又能容得下他们母子呢。

　　边珏还是毅然决然参了军。

　　战事迫在眉睫，没有人关心他的长相甚至来历，只是象征性走了个过场，领头的小队长问他：“小兄弟，你叫什么？”

　　边珏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眸色深沉，回答道：“小弟姓仇，单名一个边。”

　　仇边。

　　边家的血海深仇，绝不会忘。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搬运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