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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射雕英雄传同人/周伯通X黄药师】子衿 ...

  •   直到我老得在百花谷挺尸的时候,我仍然清楚的记得,有那么一个自负的混蛋,零零碎碎,欠了我十五年。
      百花谷就是百花谷,本靠着暖湿的地脉,借了那暖气儿,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我当然比不得某些人的雅,那些红的黄的紫的白的我是一朵的名儿也叫不上,说真的,这辈子我认得的花,掰着手指头数,也就那么一种。
      瑛姑就住在我隔壁,有一次倚着门问我怎不种些桃花,我瞪着小姑娘以前给我的蜜蜂装听不见,眼珠一斜,就瞟到段皇爷微笑的菊花似的老脸。
      这老和尚的禅修得愈精了,多少年前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他不过。
      桃花啊……如果说这破花老子看腻了,行不行?
      想当初,老子让那混蛋害得对着桃花,整整发了十五年的呆。
      十五年啊……当年老子便连洞口那几棵桃树上的花瓣,也数得的清清楚楚了。

      江湖上都说,东海桃花岛主黄药师是个奇人,阴阳五行,星象医卜,琴棋书画,奇门术数,无一不通无一不精,论武功,更是高手高手中的高高手。可我却知道,那张阴阳怪气的死人脸,就一混蛋。
      该死的,却让我心甘情愿陪着他死的,混蛋。
      有时候我一闭眼就能想起那天的桃花岛,风一吹,堆满了桃红的林子里纷纷扬扬好像下雨。他就站在最高的那棵桃树下,郁青的衫子,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偏偏鼻孔能傲到天上去。
      书呢?他挑着冷冰冰的桃花眼,《九阴真经》交出来,不然就在我桃花岛上呆一辈子罢!
      一辈子就一辈子,我瞧着他额角跳荡的漆黑发丝,回手对正刚教他打折的两条腿,大不了你连我的手也一块打折,以后吃饭要你喂我。
      他被我堵得一哽,绝白的脸上不知怎么红了一块,闪了。
      只剩下我,蜷在山洞里好像得逞了天大的阴谋。
      黄老邪,你桃花岛再怎么号称铜墙铁壁水泼不进,不是还叫我混进来了么?
      不然好赖我也是中神通王重阳的师弟,哪那么容易就叫你困住。
      可他竟不来看我一眼:送饭,哑仆代劳;对骂,千里传音;就算每晚例行的斗法,他也只肯躲得远远的,半点衣角也不让我窥着。
      哼,炫耀自己武功好么?
      那咱们就耗下去,老顽童耐心好得很。
      ……哼,好得很。
      就是有时听他给他那死了的聪明老婆吹箫时,肚里酸水一个劲儿地往上翻。
      混蛋。

      就这么耗了五年还是六年,有一天晚间,老子实在熬不住,趁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绕来绕去,摸到他窗前。
      偷偷地,看一眼就好……
      竹子搭的小屋里亮着灯,却是,他在教女儿读书。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他淡淡道。微黄的灯光笼上他透明似的脸色,柔和地渲出绿鬓如氲,当真好看,说不出的好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小丫头奶声奶气地捧书跟着念,头上两只丫角晃啊晃。
      他散发下半旧的衣衫磊落,有些遮住修长的颈子,果然青青子衿。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当时没忍住,叹了一叹。
      眼前一花,他郁青的衫子忽就出现在我面前,一只玉雕也似的手直直伸到我鼻子底下,指尖儿带着微微的淡粉。
      书。他冷笑。交出来罢!
      我嘿嘿一笑,跟他装傻。什么书?
      他一挑眉:《九阴真经》,你既出了山洞,这场赌便是输了,还想赖么?书给我,你可以滚了。
      我瞪着他。
      心里突然就怒了。
      黄老邪你个王八蛋!我扑上前扯了他领子,对着他的脸吼——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个屁!
      他桃花眼睁得大了些,睫毛闪了闪,像是愣了。

      ——许是我吼的声音大了,屋里小丫头受了惊,“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也一惊,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法挣脱开去,青衫子再一闪,已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蓉儿,乖,不哭,爹爹在这里。他垂下眼睫柔声哄,几缕发丝粘上小姑娘糊了泪的脸蛋儿,荧荧的亮。
      然后一记眼刀杀过来,我又没看清他的路数,胸口一痛,晕了。

      再醒来已在原来的山洞里,回手一摸,《九阴真经》却还在。
      黄老邪自负得很,这点伎俩他还是不屑耍的。
      换上老毒物可就说不定。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山洞。桃花岛上除了他和那小丫头之外没一个会说话的,没处去问,而那天晚上我那么一闹之后,那混蛋就再没理过我。
      骂人激他的法子用得烂了,只得想新招。有一次我心血来潮假装大便了一个时辰、他心痒难搔,居然也沉住了气一声不吭。闲来无事我除了跟自己打架外就只剩了胡天胡地的瞎想,想着这混蛋眼下是不是正对着手头那本天残地缺的《九阴真经》闹心。
      我要是《九阴真经》也好。
      ……混蛋。

      后来又过了多久我记不住啦,有一天午觉醒来,便见一个白衫子的小姑娘蹲在洞口研究我这一脑袋的毛。那天的太阳很大,小姑娘头上的金环闪啊闪啊闪,那鼻子那眼睛,分明旧识。
      我看着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有点恍惚。
      ……这么多年了?
      好邋遢,小姑娘眯起眼睛,却凑得近了些,你是爹爹说的叫化儿吗?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自然比不得你爹爹的贵气。
      听我夸她爹爹,小姑娘高兴啦:你也知道我爹爹?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姑娘比她那浑蛋的古怪爹爹可爱得多,我和她打弹子猜谜儿一直玩到太阳下山。后来有那么几天她天天来找我玩,还给我带了一壶够劲儿的酒,不过之后,她就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吧,说不定就被她那个混蛋爹爹逮起来,关黑屋子。
      春天过去了。
      春末的时候,黄老邪的箫声又响起来,好几年没斗过法,他的功力精纯了不少,我自没有师哥说的故事里那个“紫气”还是“子期”的本事,听不懂他箫里发的牢骚,只是觉得他似受了什么憋屈,一肚子火都发在我身上,使尽了浑身解数要把我从山洞里逼出来。
      哼,他想得美。
      要不是郭靖那个傻小子我定是守不住了。于是我和他拜了把子,扯他在洞里听我把黄老邪以前的破事儿一件件讲给他听。那时候我知道那个混蛋就在洞外偷听,于是添油加醋,把他说得要多损有多损,哼,反正打不过他,气气他也好。
      ……感觉洞外有人一股火蹭蹭往上窜,真是要多爽有多爽。
      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我这傻兄弟人是愣了点,居然把黄老邪气得更是厉害——枉黄老邪一世聪明,却得了这么个傻女婿,也难怪他找我撒气。
      早知道山洞顶上的那盆屎就该放过他的。
      ——不过老毒物是必泼无疑的:早在华山论剑老子就看他不过眼,别说我们本来就有仇,但他看那混蛋的眼神,老子就想挖了他的眼珠当响炮踩。
      偏偏那混蛋还挑着那么好看的唇角,“锋兄、锋兄”的叫。
      老毒物,我记得你。
      后来?
      ……后来我一句“香喷喷的黄老邪啊”把他惹毛了,两下里动起了手。他打不过我,又被我几句玩笑话激出了火,碎玉编贝似的齿磨来磨去,傻小子也好,老毒物也好,老叫化也好,老顽童也好,一个不留,统统赶出岛。
      以他的性子,怕是又要关起门来生闷气。
      我坐在花船上看一岛粉红的颜色越来越远,突然觉得像是隔了一辈子。
      心里隐隐痛将起来。
      十五年,呵,整整十五年。
      海浪拍打着船舷,傻小子想着小姑娘,也不说话。只有老叫化没有心事,咬着根鸡腿“吧唧吧唧”吃的真香。
      然后船就漏啦,我们三个漂啊漂啊,漂到了老毒物手里。
      论聪明,老毒物比不过黄老邪,论狡猾,他俩半斤八两。不多时我就一不小心栽在老毒物手里,他逼我跳海之前,冷笑着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敢用那样的眼光看他,我就该把你扔进蛇窟里,一点一点,让你生不如死。
      他冷冷的气息蛇一样讨厌。
      我挑衅地瞪他一眼,单手一撑,跳进海里。
      我怕蛇,可我不怕你。
      师兄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当真是有道理。
      老顽童活蹦乱跳地杀回了江湖。

      后来在牛家村和嘉兴烟雨楼又碰到了黄老邪,眼见他和老毒物你一句我一句我就闹得慌,非上前搅得他们顾首不顾尾不可。
      好在老顽童别的没有,一身功夫他们倒还看得起。
      追追打打间黄老邪依旧是十几年前鼻孔朝天的自负模样,脸色白得愈发透明,纵使受了冤枉也懒得跟师哥门下的臭杂毛和傻小子辩上一句,老毒物怔怔地盯着黄老邪发傻,老子趁机狠狠往他脸上招呼。
      结果老毒物放蛇,乖乖不得了,老顽童走为上计。
      走之前隔雾好像看见老毒物把什么捏碎,偷偷摸摸抹在黄老邪袖子上。
      那颜色,似乎就是老毒物最宝贝的通犀地龙丸。
      放了心。

      二十五年华山一论剑。
      华山绝顶上,我又见到了他。
      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的华山绝顶,黄老邪那时还是黄小邪,十几岁的年纪,不比傻小子大,青山飘飘,长睫下一双黑眼略略顾盼,天与地间忽然就亮了起来。
      就像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在那双眼里。
      那时候师兄看着我,摇了摇头。
      二十五年后,他轻轻抚着小姑娘的发顶,少年时锋利的棱角磨得愈发温润,漆黑的发丝顺着青衫的褶皱流淌下来,清俊的脸,便是岁月也不忍留下痕迹。
      我看看老叫化,看看自己,看看老毒物疯疯癫癫的背影,突然发现,我们都老了。
      没有老的,只有他一个。
      他说,靖儿,好好的待蓉儿。
      我的喉咙里突然发干,踏上半步想说什么,然后就听到了瑛姑的声音。
      什么也顾不上了,飞沙走石的逃跑。
      老顽童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屎尿齐流。

      又在江湖上胡闹了几十年,认识了会使蜜蜂的小姑娘,小杨过,老不休公孙止,乖徒弟耶律齐,偏偏,就是没见过他。
      有时候跟他们玩儿得兴起,也不大想起他。
      ……他也该老了吧,再不老,就是老妖怪了。
      不过最近老顽童蜂蜜喝得勤,头发胡子黑回来不少,说不定还比他更年轻些。
      有时候在梦里,就想起曾经只有三个会说话的人在的桃花岛,山洞里的十五年。
      他欠我的。
      我给的心甘情愿。
      那时候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眼下他在哪呢?
      可别像老叫化子和老毒物,悄悄死在不知道的地方。
      他死不了。
      祸害遗千年。
      大家都老了,忘了就忘了吧。
      睡觉睡觉。

      小杨过带了一个小小的姑娘来找我,要我见瑛姑一面。
      我自然是不去的,小杨过脸上带着面具我看不出什么,小姑娘眉毛一挑,怕是要耍点阴谋。
      瞧着她的眉毛鼻子,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昏黄的油灯下,那人轻轻地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老得几乎空了的脑袋突然涌进了不少东西,心也开始疼得厉害,想起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桃花岛,岛上粉红色的花瓣雨一样落下来。
      青衣,玉箫,雪白的手指。
      猛然发觉,有些人,有些事,就算荒唐了一生的时光也如镌刻在了心里,磨不穿,忘不掉。
      青青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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