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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回宫 ...

  •   从宴席上归来,煦之穿过殿阁踏入了花园,在一池残荷前伫立。侍卫紧随其后,不敢再由着王一人独来独往。

      月华如练如水落在他的黑发上,落在他的肩脖上,满袖满襟,满怀满身,亦满池满园。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但见天地云山皆被这炫然华光溢满,如幻亦真。

      他想起苓岚初进宫的那一夜,月色虽明亮却远不如此际。那晚他心绪不宁,抚琴良久,最后在花园徘徊,良久没听出小院的动静。

      后来那次酒亭夜话,也是皓月当空,他和她聊起了自己的脆弱,她的容颜漫着温柔的抚慰,没有嘲弄只是安静聆听,他们说起如烟的往事,纸质夜色阑珊时在花香里沉沉睡去。

      那日在两仪城,他和她在处所外的花园闲聊之时,天上的月亮也分外清明,他和她聊起了父王与母后的往事,暗里许了她一个她并未听懂的诺言。

      苓岚啊……你可真教本王为难。

      他开始发疯地想念她了。

      于是,苓岚在离宫的四个月后,被煦之召了回去,理由是,花园需要她重新整理。

      倒不如说他的心需要她重新整理。

      但这一次,煦之没让她进殿伺候自己,而是让她专心管理花园,老老实实当个花匠。在外人面前,他甚至不跟她说话。他想,谨慎些吧,说不定哪天,谣言又会卷土重来。

      苓岚也有些心虚,她对于能回宫中虽然欣喜,但她终究不敢期盼煦之会待她和之前一样。猫又长大了不少,很快就重新适应了她,对她黏黏糊糊的,而煦之对她的态度则冷淡了许多,可她至少还能远远看到他。

      她倾慕他,也感恩他把自己放心上,终究没有太多非分之想。有时她会悄悄回想自己胆大妄为在他睡颜上留的吻,大概,那就是最大的奢望吧?

      她自幼是娇纵的千金小姐,但父亲离世后,家境日益衰落,守丧的三年,将军府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她在木族王府寄人篱下数年,一颗心已经逐渐没了自信,她只求安稳度日,希望身边的人平安健康。

      她在木族时,尚且不敢对柏年有什么奢求,更何况煦之比柏年还要位高权重。即便她隐约觉得,煦之待她如此是源于六年前的际遇,她还是不敢去争取。

      她始终认为,他要娶的王后也好,王妃也罢,必定是各族中最顶尖的公主。她在他身边待上三年,给他弄弄园子已是心满意足。

      可煦之不这么想。他为了当好一个王,已在十五岁那年放弃自由。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一开始,他觉得,无所谓。直到重新遇到苓岚。

      在两仪殿看到她时,他念着往昔的因由,想护她周全,并无情愫。但观察她久了,始觉这小姑娘惹人怜爱。接下来的相处中,他有些情不自禁了。

      他想拥有她,却不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对她作任何明言的承诺,怕伤害她。

      他还有两年时间,王祖母揪着水族的联姻不放,王叔手里还有部分兵权,等他处理妥当了,就没人能反对他的任何决定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那么热衷权力,当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时,责任越发重大,他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心血以及代价。有时他也害怕自己会成为权力的牺牲品而逐渐丧失自我。

      他不禁想,假如兄长还在,那么他便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王子,他想娶个木族的平民女子,大概也不是不可。但回头又想,倘若当年不是以储君的身份去水族迎战,又怎会遇见苓岚?倘若自己没有成为王,又如何能在两仪殿收她于身边?

      ..........................

      这一晚,秋意渐浓。无星无月。

      夜深人静,侍从退下去歇息了,煦之辗转难眠,起来穿了外衣,披了披风,制止侍卫的跟随,在书房转悠了一圈后去了花园。

      他顺着熟悉的路径,披着一身淡淡的桂花香走到小院的铁栏处张望,小院没有灯火,想必她已睡了。她的睡容在他心头浮现:若进去看她一眼,不算过份吧?大不了不触碰她。

      推了一下铁栏,不料上面有锁链锁住了。他犹豫:我跳进去再跳出来,大概也不会被发现……我就看一眼。

      翻身越过墙头,他轻轻地落下。院中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到呢……

      猛地一阵风,似有武器向他打来,他心下大惊:苓岚不会遭遇不测吧?

      连忙避过,他喝道:“什么人!”

      “王?”是苓岚的声音。

      她刚躺下不久,忽听见铁栏上有声音,感觉有人跳了进来,她知此处偏僻,即便呼喊也无人来救援,干脆壮着胆子,捞起门后的木棍悄悄出来查看。

      煦之稍安,又多了几分尴尬。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依稀见到苓岚穿着寝衣,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之类的物体。

      “你怎么大半夜还不睡?”煦之问。

      “王怎么来这儿了?”苓岚反问。

      “本王睡不着,在逛花园。”

      “可……这是苓岚住的小院……”她入夜是锁了铁栏的,今日也不例外。

      “本王走错道了。”煦之故作镇静,“你快睡吧。”

      “……”苓岚一愣,随即明白只是托词,暗里好笑,看他还站在原地,小声道:“苓岚送王回殿。”

      这丫头……他回去时若不打开铁栏的锁,必然要翻墙,这不是明摆在拆穿他吗?由于夜色太浓,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拒绝道:“不必,你去歇息吧。”说罢向前走了两步。

      “我给您开门。”苓岚知他必然是翻墙进来的,也不愿让他冒险跳出去,她回屋摸了案上的钥匙,不料此时煦之走到门口,她漆黑中没看清楚,径直撞了上去。

      “呀……”她的脸刚好撞在他的肩头,发梢上有膏沐的气息,让他心神荡漾。

      煦之伸手扶着她:“走路总是不小心。”

      “是王忽然堵在门口……”苓岚小声应对。

      嗯,居然学会顶撞,煦之莞尔,他想抱抱她,却怕吓着她,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摸着黑走到铁栏,钥匙孔找不着,苓岚道:“我回去点个火。”

      煦之一把拽住她,黑暗中她看不见他,若是亮了烛火,自然会看到他的一脸窘态。

      “王平日里也会走错道吗?”苓岚扑哧而笑。

      “没,就是睡不着……忽然想看看你。”他脸上一热,这大概是他说出口最直接的表达了。

      苓岚耳根发烫,轻声问道:“王……有心事?”

      煦之叹了一口气:“本王把你赶出去几个月,你……生本王的气吗?”

      “本就是苓岚犯的错,让王动怒了,我怎敢反过来生王的气呢?”

      “嗯……那日在两仪城,你那么晚还没回来,本王担心多一些,生气少一些。后来你回了两仪宫,本王的气也就消了……”他想到那晚在处所的房中,她要离去的时候,他一把将他拽进怀里。

      苓岚也记起了同一个场景,心中狂跳,呼吸变得急促。

      “苓岚,”煦之向她靠近了一些,“本王让你去泊颜那儿,是想你少受一些伤害。那时谣言四起,把你和我,说得有些不堪。”

      苓岚拿着钥匙的手微微战栗:竟有这样的事?但王半夜三更摸黑来找我聊天,即便什么都没发生,也会让人浮想联翩的啊……

      她小声道:“既然如此,那您怎么又把我召回来……”

      本王为何召你回来,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煦之艴然不悦。

      苓岚听他久久无言,连日来的委屈和依恋漫上心头,她接着道:“这一连十数天,您从未正眼瞧过苓岚……大晚上又翻进院子,王真是好生奇怪。”

      “是,本王是很奇怪,可……”煦之嗓子略微沙哑,“可……我以为,你会懂我。”

      苓岚从未听闻过他把话说得如此缠绵悱恻,她心中一软,柔声道:“苓岚知道王有心事,可是您不对我说,我猜不透,自是不懂。”

      她想,您到底是想怎样?您要收了我?还是只想把我放在身边而已?您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曾有那一面之缘?

      从国公府回来之后,她有好多话想问他,但他是王,她又重新当回了花匠,而且,是他避而不见的花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煦之内心翻涌的话语几乎已到嘴边,脑海中忽然有一个情景:他趁着黑暗中的她毫无防备,紧紧从后面抱住她,他会抱得她喘不过气,她可能会激烈地反抗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会轻吻着她的脸颊,问她:“你现在懂了吗?”然后不等她作任何的反应,也不给她任何机会嫌弃自己,就猛然放开她,转身走到墙边,飞身跃起,翻墙进花园。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都想好了,估算着距离、角度、力量……也估算她被唐突后的反应,是生气还是害羞?是鄙夷还是欢喜?

      可是最后,他却转过身,叹了口气,跃过墙头,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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