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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窥探 ...

  •   祭阳日后第三天,煦之从两仪城归来。去年今日,苓岚初上锐山。

      一年前离开两仪宫时,他反复将她与记忆中的青衣小姑娘作比对,不忍她被两仪城军押送,便让队伍中最年轻的承列带她一起回锐城。

      沿途他想着如何安置她,既不能过分操劳,又不至于无事可做,既不惹人注目,又不远离自己的视野。

      终于,他想起那个自他继任后就没逛过的后花园。她是木族人,就算没干过粗活,也应该略懂花木之道吧?

      煦之并非不喜花园,他只是认定,多年前兄长为父王所造的花园并不属于他,也不忍踏进去忆苦思甜。

      这些年来,他舍不得把它遗弃,因此留着那对土族的老夫妇,让一切保持原样,对他们从不干涉。

      自从苓岚住进小院,在花园劳作,他开始时不时进去转悠。这花园的确过于呆板,不符合他的风格,亦非他的品味。

      此时他已放下对父王和兄长的执念,有了改造的想法。一开始,他对苓岚尚未动真情,意外发现她提出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干脆完全遵照她的意愿来办。

      盛暑过,凉秋至,寒冬临,暖春归……至少,他们能同时拥有三载的花荣叶萎,不是吗?

      然而,最近一个月,她的身影消失了。

      对于他而言,这是他们二人的花园,她不在,花园就不完整,他的心也不完整。

      这日抵达锐城已是午后,煦之没有像过去那样急于回宫,而是临时起意到国公府小坐。

      他示意让国公保持低调,没有传唤国公夫人和葶宣,与国公在内堂品茶闲聊了一阵,他借故说起来走动走动,屏退左右,悄然到园子外的长廊站了一会儿。

      苓岚果然在花园,还有葶宣和孩子。

      她在编什么呢?是蚱蜢吗?

      那孩子……好像叫铭儿,模样倒和泊颜有些相似,难怪常言道外甥像舅。他上窜下跳的一直催个不停,真是个急性子。

      没想到苓岚也会做这种小玩意,不过她一向很有耐心,也仔细,的确是她的行事作风。看来这孩子很依恋她,她也喜欢这个孩子。

      她会否抬头看他一眼?她会惊讶吗?她在此处过得好吗?以她和泊颜、葶宣的关系,该不会有人为难她。看上去好像瘦了一点,好不容易才养胖那么一点点,唉……真不省心。

      她应该还是和在宫里一样乖乖听话吧?可……她也别表现得太乖巧了,万一国公看上她,要留她当儿媳妇,麻烦可就大了……

      要进去和她说说话吗?她会生他的气吗?不会又哭吧?上次有半个月没理她,就哭得梨花带雨的,这次……她能适应吗?会不会太久没见,就完全把他抛诸脑后呢?他该不至于如此糟糕吧?

      总算编好了这个蚱蜢,还要继续吗?看来她是不会注意到他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也就是来瞅一眼,求个心安。

      铭儿拿着草编蚱蜢往这个方向蹦蹦跳跳地跑来,后面还跟着乳娘和丫头。

      煦之转身走回内堂。

      ...........................

      泊颜回来时,远远望到门外候着宫里的一众侍卫,且皆是他之前的手下,他心下震惊:莫非是王驾到?

      进了内院,站着的两排侍卫也是相熟面孔,泊颜心道:王虽每年都会来我家礼节性的到访一下,但多数在新年之际……难道这祭阳日出什么事了?

      他快步进入中庭,见内堂中烛火通明,煦之一身银白袍子,正和父亲饮茶,谈笑风生,不像有什么难题要解决。

      泊颜正要进去行礼,正巧铭儿拿了一只草编的蚱蜢欢天喜地从外面走廊上路过,见了泊颜回来,大声欢呼“舅舅”,泊颜抱起他,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煦之听见泊颜回来,让他和铭儿一同入内。

      “这是翼枋将军和葶宣的孩子吧?”煦之脸上带笑,他与泊颜一家相熟,见铭儿和苓岚亲热,对铭儿也亲切了些。

      “铭儿,快向王行礼。”国公连忙让铭儿下地。

      “他还小,用不着这些虚礼。”煦之微笑制止。

      铭儿见煦之面目和蔼,也不怕生,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叔叔”。

      煦之看铭儿手里的草编蚱蜢,正是苓岚适才编的,不禁多看了几眼。

      铭儿见他感兴趣,便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新玩具,煦之也笑着称赞,铭儿甚是开心,乐得哈哈大笑。

      泊颜与父亲互望一眼,对眼前的场景甚是惊诧。

      煦之坐了一会儿,告辞回宫。泊颜与父亲一同送出门外。铭儿对煦之充满好感,也指挥乳娘把自己抱出去,泊颜见他天真可爱,不忍拂之。

      煦之见铭儿也出来送别自己,对他更加喜爱,笑着解下腰间所挂的白玉蝉,递了过去。

      国公知道这是煦之的随身之物,连忙推辞:“王,这对于小孩来说太贵重了,使不得啊!”

      煦之摆了摆手,不搭话,只对铭儿道:“这是什么,知道吗?”

      “是虫子。”铭儿语气肯定。

      “也对,它叫蝉。”煦之把白玉蝉放在铭儿手里,“可别摔了哟!”

      不料铭儿受了母亲的教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一脸严肃地把手里的草编蚱蜢递给煦之:“虫子换虫子。”

      泊颜哭笑不得,正要制止,煦之却以赞赏的目光看着铭儿,郑重其事地道谢,然后收下了那只草编蚱蜢,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众侍卫左右簇拥着。

      泊颜一路相送,直至煦之入宫才折返回家。

      .....................

      铭儿拿着煦之赐的白玉蝉玩耍,国公怕他不小心毁了宝物,声称要拿走,可铭儿极不情愿,生怕大人抢走他心爱的新玩具,紧紧拽手里死活不放,几乎要哭出来。

      国公无奈,只得唤了葶宣过来,看怎么能把白玉蝉哄到手。葶宣进来看儿子拿着一块玉佩,大为惊疑,父亲却说是王赐的。

      葶宣感到不解:“王何时所赐?”

      “就适才,在大门口。”

      “王驾临了?怎么没人通传?”葶宣很惊奇。

      国公一脸无奈:“王说今年过年时忙着战事,今日从两仪城回来,路过进来喝口茶,示意不必声张,所以没召你。”

      葶宣素知煦之脾气古怪,不再追问,她心知要从小孩手里拿走他的玩具,是要以新的来哄他,她想到苓岚正在编蚱蜢,兴许拿个另一个过来就凑效了,马上派人去花园,把苓岚召来。

      苓岚闻言,拿着一只刚编好的蚱蜢进内堂,这只明显比之前的精致漂亮,葶宣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苓岚明白,走到铭儿跟前,蹲下来告诉他,她又编了一个更好看的,问可不可以和他交换。

      对于铭儿而言,草编的虫子和玉雕的虫子毫无区别,见是自己喜欢的苓岚姐姐来讨,果断地同意了。

      当苓岚接过白玉蝉时,怔怔地说不出话。这是煦之的,她伺候了他半年多,认得他的每一件配饰。有一回,这个白玉蝉的穗子坏了,还是她亲手换的,那时煦之还在旁边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打结,嘲笑她,说她编绳的活儿不咋的,得多学学。

      苓岚本来就不擅长此道,被他盯着更做不好了,嗔道:“那还是让镕昔来换吧。”煦之不允,非让她动手,美其名曰熟能生巧。

      后来煦之闲得无聊,还要她把其他玉佩的穗子全换一遍。苓岚那时还想,既然嫌弃她的手艺,何必要把这些随身携带的物件都交由她处理?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才想到:铭儿最近没有进宫,怎么会拿着他的白玉蝉?她不敢直接询问葶宣,便向铭儿道:“铭儿,这个白玉蝉是谁送给你的呀?”

      “一位叔叔。”

      “什么时候送的呢?”苓岚看着他圆圆的大眼睛,声音微颤。

      “刚刚。”

      刚刚?苓岚讶异,虽然她无法确认所谓的“叔叔”就是煦之,但他们整个下午皆在花园玩耍……编好第一个蚱蜢后,铭儿才与乳娘她们一同离开。

      苓岚神色有异,葶宣大致明白她所想,解释道:“苓岚,父亲说,适才王来咱们家坐了一会,送了铭儿这个。”

      王,来过了……苓岚强行抑制着震惊,她把白玉蝉放入葶宣掌中,垂首告退。

      走到门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王来过了,可她是个花匠,她见不着他。

      一个月了,他还好吗?他真的打算要把她搁在此处两年,然后期满之后便遣回木族吗?会不会,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呢?

      她从未如此懊悔,懊悔当日擅自离开两仪城,却不知那并非是自己离开锐宫的真正原因。

      不能再想,在此处,她无能为力,不敢放肆。

      于是她回到花园的石凳旁,继续编织草艺,仿佛从未出现任何插曲。

      只是,那滴落在颤抖的手上的泪水,出卖了她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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