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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没落 ...

  •   次日,木族王与储君柏年整军待发,率兵亲迎。槿年留守城中,再次命人往相邻的水火二族求救,又不断飞鸽传书至锐城,求金族出兵支援。

      但见城外数千蛮族人,身上的兽皮沾满木族人的血,头上挂着的兽齿显得分外狰狞。

      他们叫嚣着,呐喊着,那嚣张的气焰,仿佛凭他们这帮乌合之众便能踏平五族之国。

      木族王叹了一口气:“数百年前,当五族守护金木水火土五神之始,木族原本是远比水火土三族要强盛繁荣,只是咱们木人生性淡泊,博爱恻隐,与世无争,近百年来与花木为伍,才逐渐落到了水火二族之后。”

      柏年眼中痛苦迸出:“爹爹,孩儿自当会努力振兴木族。”

      “今日一战,咱们的兵力……”木族王叹了一口气。这一战,他们还能胜几分余威?又有什么力量去重振雄风?

      “柏年,假若能胜,你要牢记今日之耻,绝不要把希望寄托于旁族的援救之上。五族再怎么团结,也是有各自的领地,各自的政务……他日,你坐到王位之上……可要想方设法,与四族之王相比肩。”

      “爹……”柏年从父亲的语气听出了不祥之意。

      “你爹爹未能将木族变得强盛,这责任……要落到你肩上了。”木族王看着他还未满十七岁的脸,年起,稚气未除。木族王心下酸楚,妻子早逝,对柏年的宠溺让他的成长减缓了许多。

      “柏年愿誓死捍卫王都。”柏年热血上涌,大声道。

      木族王心中一紧:“不……你得活着……”如若你不在,木族更是连仅存的希望都会湮灭。

      柏年是他唯一的儿子,纵然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护其周全的儿子。但柏年正有此意,势必保父亲平安。父子相看无言,一声令下,开门出城。

      前方,是从未亲历过的战场……柏年一马当先,领军冲出。

      双方大战一整日,兵戈之声不断。

      蛮族的石器、兵器、火药与木族的刀枪相互碰撞,伴着人声的呼喊和惨叫,马蹄所过之处皆踏着血印。

      那些只在书册上阅读过的战乱场面,首次映入了柏年的眼中。往昔那些与人切磋武艺,拳脚相加的掐架仿佛成了笑话。

      他骑着高头大马,挺枪|刺入一个蛮族少年的胸口时,那双痛苦的眼睛,与他同样年轻。

      柏年似乎也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痛,转瞬恢复了麻木。看惯了天堂,才会惊觉地狱之惨烈是如此触目惊心,适应了血腥,可从人变为恶魔。

      有那么一刹那,刀光剑影中,苓岚的笑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竟有一丝庆幸:她此刻身在金族,安然无恙。

      城外的大战只僵持了两日,第三日形势急转直下。

      木族王统帅部众迎敌之时,误中了一支流矢,摔落于马下,蛮族毫不犹豫地乱刀猛砍。

      木族王伤后难避,奋力支撑,虽杀了一名蛮族,却身中数刀,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顿时,军心大乱。

      柏年仍在前方奋战,急速赶回,拼死夺回重伤的父亲。

      蛮族趁机用带火的羽箭进攻,木族的马儿慌乱,木族人伤亡惨重,兵败如山倒。

      木族众人眼看王城失守,强行挟着昏迷的木族王和惊怒交集的柏年退至南面的山谷。

      .................................

      春寒料峭,晨弛一身赭色战袍,以储君之名亲率火族猛将,北行数日进入木族地界,但见沿途林木被摧,良田已毁,空气中弥漫硝烟的气息,所过之处均是落魄的木族乡民,用惊惧与猜疑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本应是年节的盛宴,却毁于战火纷飞。

      晨弛原以为,他与木族愫有嫌隙,或许内心会残存幸灾乐祸之意。

      没有,半分都没有。

      终于,火族的铁骑汇合了几乎败退至火族边境的柏年余部。晨弛下马入营,却见柏年身披粗麻孝服…… 木族王伤重不治。公主槿年被俘。

      晨弛猛地抽了口凉气,一拳打在营帐的案上,木板断裂,右手鲜血淋漓。

      柏年泪眼朦胧,紧咬着唇,他不愿在晨弛面前示弱。

      晨弛举步维艰,走到柏年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每一下,沉重无比。

      半年前私人的小恩怨,于这一刻冰消瓦解。

      两族联军重整旗鼓,奋起直追,以闪电之势夺回了木族王都,但蛮族撤走之时虏了木王府中的所有女眷,并以公主槿年之命相胁,逼木族火族退兵,并交出更多的金银财物。

      柏年悲愤交加,肝胆欲裂,内心担忧姐姐,对战或不战仍自犹豫不决。

      晨弛闻言,暴怒之下,额上青筋凸起,紧握的拳头发出了关节的声响。

      .........................

      苓岚见煦之这两日异常烦闷,她心下犹疑:不是说……泊颜哥哥打了胜仗吗?每隔十年八年,蛮族会和我们五族之境打闹一场,抢些东西什么的,有时候刚来就被剿了,不是吗?

      数十年来,只有水族、金族边境有战事,迫使这两个族越发强大。

      煦之有事瞒她,难道泊颜……

      不会的,泊颜英勇能战,武功和战略都是非常出色,这一点,苓岚早有耳闻。但近日问起煦之,他默然不语。

      要不要悄悄去探听一下?

      煦之数日前接到消息,蛮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了木族大片林地,已经兵临木族王都,他担心苓岚知道此事会心烦意乱,便强行压抑内心的烦躁,先调动两仪城的两千驻军去支援木族。

      然而远水难解近渴,他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日,就在他回到殿中前院一盏茶的时分,匆忙奔进来一人:“王,大事不妙!”

      “可是木族的消息?”煦之见苓岚不在身边,心下稍安。

      来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禀……王……”

      “快说快说!”煦之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木王城沦陷,木族王战死……公主槿年被俘……”

      忽听得后殿铿锵之音落地,随即发出了一声闷响。不好!苓岚在里面。

      煦之松开报信之人,闪身进了内堂。苓岚闭目倒在地上,脚下是托盘和雕花的银碗银勺,莲子银耳羹淌了一地。

      顾不上别的,煦之连忙唤人去召医官,弯下身把苓岚抱起,走向东厢房,边走边传令让重臣到书房议事。

      没过多久,苓岚悠悠转醒。她不过是受惊过度,一时情急晕倒了。

      煦之在床榻边陪着她,见她眼里全是慌乱与恐惧,他柔声道:“别怕,本王在此。”

      苓岚挣扎而起,泪意翻涌:“是真的吗?木族……木族……”话未说完已哭了出来。她刚才听得无比清晰,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

      煦之本已心神大乱,见她哭泣,一时之间无从应对,只得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苓岚一开始只感到无助,逐渐地,木族王的养育之恩,槿年的姐妹之情,他们的音容笑貌,还有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脉脉温情却如利刃在割裂她的心。

      自从父亲逝世,将军府没落,木族王就如她的半个父亲,恩威并重,而槿年既是主子,也是长姐,这些年来待她最为亲厚……

      难道她连绝无仅有的几位亲人都失去了?

      抬眼见煦之的目光里包含关心、怜惜、痛苦与安慰,她全然忘却了往日对他的避忌,扑进他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他不是王,他并非她的主子,而是她唯一的依靠。

      煦之呼吸紊乱,他伸出臂膀,紧紧地环抱她。

      哭吧,哭吧……哭完了就会好起来的,他想。

      那一年王兄逝世,十五岁的他也悄悄哭了,但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因他是未来的王,他不可以软弱,他不可以哭。

      他脑中还盘旋了许多念头,如何出兵,如何调配,如何安排妥当……但眼里却只有在悲泣的她,怀里颤栗的,仿佛便是全天下。

      不知过了多久,苓岚哭得累了,头晕脑胀,哭声渐歇。

      他们没注意到,承列领着太医和宫娥神色尴尬地候在大门敞开的房外。

      苓岚依稀察觉到有些异样,这时煦之仍旧搂着她,低声对她说:“先让医官诊一下脉吧。”

      噢……苓岚哭得苍白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意,终于回到现实——自己是在王的寝宫,又坐在王的床上,投靠的是王的怀抱,这真是……

      她挣脱出来,委身下地,对煦之行礼,压抑悲伤,颤声道:“奴婢失态了。”

      煦之叹了一口气:“本王知你难过,别介意这些细枝末节了。”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你放心,这不仅仅是木族的事,本王绝不袖手旁观。”

      苓岚垂泪。

      煦之又劝道:“你先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已发生的,本王改变不了;未发生的,还可补救。本王召了武臣议事,想来已经在书房相候……”

      苓岚闻言,正要转身回自己的小院,煦之摆了摆手:“你先在这儿,不碍事,本王去去便回。”

      医官上前诊脉,煦之也不等他们有结论,急匆匆去了书房。

      内侍虽医官去抓药,苓岚呆坐在木榻之上,心空荡荡的,冷而茫然。

      她随手扯过煦之的狐裘,抱在怀中,方有一丝暖意,心道:木族王……槿年……对了,不知道柏年如何了?他此时一定孤立无援,愤恨交加吧?可我什么都帮不了。姑且不谈我身在金族,即便是在木族,我又能作什么?苓岚啊苓岚,你真是无用,既无知又胆怯。希望母亲此时身居水族,不被牵连。

      她转头见镕昔站在身边,道:“姐姐也坐一会儿吧。”镕昔在锐安殿掌管衣物已有数年,三十出头,寡言少语,心里却是明事理的,哪里敢与她同坐。

      煦之推门而入,镕昔知趣地退了下去。

      “苓岚,”煦之沉吟道,“本王得亲自去督战。”

      不……太危险了!苓岚忧心忡忡,但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怎能出言制止王的决定?

      “去两仪城而已,”煦之见她面露惊惧,知她心意,安慰道,“两仪城处于五族中心,与各族均有接壤,这次西南面的土族和东面的木族受到了攻击,两仪城是最佳的指挥地点,不会有多大危险的。”

      她站到他跟前,垂头道:“苓岚愿随王同去。”

      “不,”煦之拒绝了她,“你在宫里呆着,医官说你前些日子受的风寒仍未尽除,这番受了惊吓,急怒攻心,须得好生休养,不宜劳顿。别担心,槿年公主自有木神护佑。”

      “可是……”苓岚红肿的眼睛再度泛起泪光。

      “本王要你在这儿好好的,懂了吗?”煦之的语气,严肃而坚定。

      苓岚抿了抿唇,略一迟疑:“是。”

      煦之想再抱抱她。

      他缓缓抬起手臂,最终只是拍了拍她柔弱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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