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075章 露茜安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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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欧走进大厅，一座圆形的喷泉扑入他的视线。水池中央矗立着一座洁白的女神像——虽然没有任何解说，他立刻明白这就是爱神。泉水从爱神脚下汩汩涌出，她仿佛星辰般从水波中升起——这应该就是“爱之泉”名称的由来了。
喷泉周围是四根雕花石柱，象征四季；再往外是十二根壁柱，象征十二个月。每根石柱上斜插着水晶吊灯，墙体上绘有金箔彩绘。两排大理石石椅如两弯月牙，围绕着喷泉，石椅上覆盖着兽皮与羽毛枕头，地板上铺着绣着葡萄与玫瑰花的地毯。数十名男女在石椅上相拥相抱，饮酒作乐，身着锦衣的侍者手托美酒与点心侍奉左右。他们都受过良好的训练，客人甚至不用举手，只需眼神示意，他们就能明白应该斟酒还是送上手巾。他们身后，乐师们在演奏着“爱神的饮宴”。虽然正值冬天，室内却温暖如春，丝毫没有寒意。
也许因为衣着或年龄太与众不同了，狄欧甫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少注意。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侧目而视，有人上下打量着他那身马夫的服装。不过狄欧没有怯场，他挺直身板，抖擞精神，用一脸坦然迎接那些好奇的目光。终于，那些诧异的视线退却了，人们的表情轻松起来，化作一个友好的微笑。
靠近大门的两侧走廊里站着十几个女子，年龄在15到25岁之间，她们身着仙女般的纱衣，从头到脚挂满珠宝。她们或斜躺在长椅上，或靠墙站着，还有几个抱着靠枕两两靠在一起，像几只打盹的猫。再远处还有几个俊美的男子，年纪最轻的那个和他年纪差不多，正在偷眼看着他。
艾梅莉亚引着狄欧从女子身前走过。她们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好像马蹄踏过秋天的树林，掀起一地细碎的波浪。
“好年轻呢……”第一个女子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小弟弟，你不该到这里来哦。”第二个女子怜爱地抚摸他的面颊。
“嘿，小帅哥！选我好不好？”第三个女子一手从敞开的领口探进去，抚摸着自己的胸脯。
“姑娘们别急，给我们的贵客一点时间嘛。”艾梅莉亚长袖一挥，向众女子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狄欧冷冷地扫过一张张美丽的面孔。毫无疑问，她们都非常美，但里面没有他期待的东西，每个都像缺了点什么，好像一堆缤纷的碎石拼不出完整的拼图。
看着少年挑剔的样子，艾梅莉亚给一个女孩使了个眼色。女孩心领神会，立刻走到少年面前，乖乖地鞠了个躬，说：
“公子，莎莎能帮您做什么吗？”
狄欧眼睛亮了：她大概十五岁，浅栗色的头发，新桃般鲜嫩的皮肤，一双明亮的、会说话的眼睛——她让他想到了菲蕾亚！
“对不起。”狄欧说，“你帮不了我。”
莎莎是20岁以下姑娘中最受欢迎的花魁，从来没有男子能拒绝她，万没想到今天居然碰了壁。她撅起嘴，怏怏地退到了后面。
艾梅莉亚蹙起了眉头：“公子，您能告诉我您要找怎样的人么？”
“我……说不清。”狄欧想了想，说，“我想……找一个有经验的女士。”
“哦～”艾梅莉亚露出不可言说的表情，“原来客人喜欢这一类的啊。没问题，我们的姑娘应有尽有——”
她一招手，人群中走出几个姑娘：她们妆饰浓艳，衣着诱人，年龄在25岁以上，甚至还有一个40多岁、胸部肥硕的大婶。
可狄欧依然不满意。他看了一眼就转开了头。
艾梅莉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手指敲着额头，合眼沉思了半秒。
“我让您为难了吗？”狄欧苦笑。
“当然不。”艾梅莉亚睁开眼，“爱之泉的箴言是：爱神至大，爱者永生。爱神会满足客人的一切需要。当然，也包括您这样品味独特的客人。”仿佛变戏法般地，她手上多出了一盏水晶杯：“喝下这个。等您醒来的时候，就会找到答案的。”
狄欧斜睨着杯中鲜红荡漾的液体，微微眯起眼：“你要把我怎样？”
“公子怕了？”艾梅莉亚轻笑道，“难道您还有可以失去的吗？”
这话激怒了狄欧。他瞪了艾梅莉亚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片刻之后，他身子一晃，软软地瘫倒在地。
“这就对了嘛。”艾梅莉亚看着少年低垂的睫毛，格格笑起来。
狄欧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无比精致的羽毛床上。洁白的枕头，芳香的床单，从床顶垂下金色的流苏，紫色床帐上绣着象征睡神的罂粟花。
他想到了菲蕾亚的房间，她也有这样一张床，只是没有这么华丽，床帐是点缀着茉莉图案的粉蓝色。她会把夏天采摘的薰衣草做成干花香袋，放在枕头下面，枕着花香入眠。她说这样就能睡个好觉。
“菲……”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似乎还能嗅到薰衣草的香味。
“你醒了？”一个女人说道——她居然没有用“您”这个称呼。
狄欧一个鱼跃从床上跳起来。他下意识地去摸腰上的小刀，却发现空无一物。此刻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衣，原来的衣服都不见了。
“我的衣服呢？”
“当然都洗了。你一身都是土，弄脏了我的床怎么办？”女人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滴薰衣草精油到在香薰托盘上。她把香薰下的蜡烛点亮，花香开始散逸出来。
狄欧谨慎地打量那个女人：栗色的盘曲的发，漆黑幽深的眸子，美丽的蜜色躯体在烟雾般的纱衣里若隐若现。当发现自己正在注视她饱满的胸部时，他下意识地收回了目光。
突然，他发现了一点异样：“怎么，你不在刚才那些人里？”
“因为是我选择客人，而不是客人选择我。”女人举起烛台，款款走来。
狄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女人赤着脚，颈上与腰间挂着缀满宝石的珠链，透明的长裙一直拖到地上。少年见过不少华丽的服装，但他说不清那裙子的材质，因为它竟是完全透明的。所有的曲线，隐秘的细节，都透过那层梦幻的轻纱散发出诱人的光晕。她美得令人不能直视。
“我叫露茜安娜，你叫什么名字？”女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狄欧。”狄欧背过脸去。女人成熟的躯体让他感到压力。
女人并不在意。她嗤地一笑：“好有趣的名字。客人原籍不在大西吧？”
狄欧瞪了她一眼。
“狄欧，狄欧……不如我就叫你——丢丢！好不好？”
狄欧一惊，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她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狄欧的脑筋迅速旋转。是的，她的口音中带点外地调子，起初他没注意，但听多了就能发觉。究竟是哪里？狄欧说不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希夷口音。她会是百瀛人吗？可长得又不像。她的卷发、圆眼、蜜色皮肤，都更符合大西的原住民——摩忒尔人——的特征。
“你、你是谁？”他紧张得居然结巴起来。
“人家都说过了：我是露茜安娜。”女人嗔怪地一笑，“客人有本事到爱之泉来，难道会怕一个女人？”
我当然不会怕。狄欧狠狠地对自己说。露茜安娜说得对，他有本事到爱之泉，就不能失态怯场！他提高声音道：“你、你多大了？”
女人轻哼一声：“十八岁。你呢？”
“十六岁。”狄欧同样哼了一声，“可你在撒谎，你明明不止十八岁！”
“而你也不到十六岁。”露茜安娜说，“我们一比一平。”
狄欧再次愣住。他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她跟自己所想象的从事这个职业的女人很不一样。
“你——”他差点又结巴起来，“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爱之泉？”
“很简单。因为爱之泉是龙见最好的花楼啊。”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好男人嫁了？你肯定有很多追求者。”狄欧皱着眉头说。这个女人太可疑了，她到底什么来历？
露茜安娜甩了甩头发：“因为，我是我自己的。我只会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你可以跟喜欢的人结婚啊。”
“要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呃……这倒是个问题，不过……”狄欧觉得不可思议，既然还有男人不喜欢她？本想追问，但觉得打听别人的私事不妥，哪怕对方是风尘女子。于是他及时住口了。
“该我问你了——”露茜安娜说，“你这样的人，不好好在府里呆着，怎么会到爱之泉来？”
“我……”狄欧想了又想。几次犹豫，他还是决定说真话：“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很聪明，可是我错了。我太幼稚，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需要学习。”
“于是你选择来爱之泉学，而不是读书？”
“那是不一样的！”狄欧瞪圆了眼睛，“有些东西书里根本不会教，必须得自己去学！”
“我懂了。”露茜安娜微微点头，“你爱上了一个人，是吗？”
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狄欧面颊滚落。他急忙抹去，可是第二颗又涌了出来。
“我明白，我都明白。”露茜安娜将他拥在怀里，像母亲哄婴儿一样轻轻地拍着，“要哭就哭吧，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嘲笑你。”
“她不肯跟我走。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是个废物！……”狄欧把头埋在她怀里，低声抽泣，“如果她不需要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死！”
“那你就错了。”露茜安娜说，“我知道一种鸟，它叫凤凰，是百鸟之王，有五百年的寿命。满五百岁后，它收集香草和芳香树木的树枝，举火自焚。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不。它将从死灰中复活，羽毛比先前更加艳丽，如火如荼。一旦起飞，它能飞上最高的天空；张开翅膀，连太阳的光芒都会被遮盖。你也是凤凰。你要经过无数考验，经过鲜血、烈火、泪水的三重洗礼，才能无往不胜，无坚不摧。你命运至贵，未来将建立不世之功业，现在不过遭受小小的挫折，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泄气的话？”
“咦？”狄欧睁开眼，“你，你说什么？我将来会做大事？做个大人物？”
“当然。虽然你现在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傻小子。”露茜安娜捧起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细细端详：修长的眉，清亮的眼，干净清瘦的下颌。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少年。
然而狄欧并不那么容易被说服。“你怎么会知道？”狄欧说，“该不是为了逗我开心，故意哄我的吧？”
“啊，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哄你的！”露茜安娜突然坏笑着在他鼻头刮了一下。
“你真是太坏了！”羞愤交加的狄欧抱起枕头就向她打过去。无数羽毛从枕头里飞出来，如同雪花般在房间飘荡。
“哈哈哈。”露茜安娜拍手大笑。
狄欧甩开枕头，歪着脑袋斜睨笑得满脸通红的女人。他的眼泪早已干了。他又成为慕莲香止的狄欧，那个坚毅、顽强、倔强又不服输的孩子。
“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的你。”露茜安娜微笑道，“这样才能背负大西的未来啊。”
“去他的大西，我才不稀罕呢。”狄欧嘴角一撇，“我就想知道，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要怎么做才能讨她喜欢？你经验很多，教教我。”
“是的。你很聪明，但是光是聪明还不够。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露茜安娜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接下来要发生的，你都要好好记住，将来会很有用的。”
她的手如蔓藤无声地延伸，四面侵略，褪去他的衬衣，爬上他的身体，摩擦着他的皮肤。她的唇贴上了他的唇，她的舌缠绕在他的舌尖。她的春风一样柔软的手，似乎可以抚慰一切伤痛。
作者有话说第76章 第075章 露茜安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