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王朝：最后的贵族》四月未白

74、第073章 复仇

　　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敲在她心头。

　　“咦，人呢？”

　　“这边！这里有脚印！”

　　天啊，女孩突然想起她忘了抹去脚印！这是在雪地上！脚印都能看得见！她感觉心头像被扎了一刀，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头顶上一阵响动，果然，有人向洞口走了过来。

　　“这有个洞口！那贱货肯定藏到这儿了！”那人一边说一边招引他的同伴，然后向洞里大叫：“滚出来，贱货！你跑不掉了！”

　　这时，女孩感觉到身边的熊抖动了一下。她缩成一团，屏住呼吸。

　　洞外的人叫了几声都没见动静，终于不耐烦了。

　　“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

　　“对，‘进去’，进到你那里去！”一个油滑的声音尖利地笑着。

　　女孩一声不响。外面那些人等不住了。一个人探进洞里，想把女孩揪出来。

　　他没有触到女孩。相反，他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嗷——”黑色的野兽醒来了，它脊背一抖，向闯入者发出愤怒的吼声。

　　“啊——有熊啊——”

　　那个冒失的闯入者尖叫着急忙后退，可是立刻就被熊击倒在地。在外面等待的人见状撒腿就跑。可是巨熊并没有止步，它愤怒地冲出去，扑向跑在最后的那个人，巨掌一挥，那人就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溅到女孩身上。她摸了一下：是脑浆。

　　她抓起一把雪，默默地把脸上的脑浆擦干净。这时，她听到呼呼的喘息声：驱赶走了入侵者的巨熊，回来了。

　　女孩已经从洞口钻出来。她站在雪地上，看着巨熊向自己走来。它真的好大，比她和丢丢在《博物志》的插图上看到的还大，好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它会杀了她吗？它的爪子上还沾满了人类的鲜血。

　　巨熊在女孩身边站住。它抽动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

　　女孩闭上眼睛，心中祈祷着圣母。

　　巨熊抖动了一下身体。女孩以为它要袭击她，然而却没有。它只是抖落身上的雪，然后迈着从容的步子，安静地、悠闲地、像君王返回自己的王宫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洞里。春天还没有到来，它还有很长的一个梦要做。也许在它的下一个梦里，会梦见这个陌生的女孩。

　　***

　　“熊居然没有伤害她。她真的很幸运。”少年青紫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

　　“我给您说过的——她是命运选定的人。我现在都想不通，在她身上怎么能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穆铁亚斯说，在熊吓走所有搜寻者之后，女孩成功地从树林逃出，一直逃到湖边，找到了北海人的木筏。

　　他还告诉少年，侯爵知道这件事后就不再猎熊了。本来熊是北海人文化中重要的狩猎对象，先代的侯爵甚至会把猎熊作为对爵位继承人的考验，但从这件事以后，侯爵改变了这个习俗。在雪幻，人们只在被熊袭击的时候可以反击，但不能再组织任何与猎熊有关的活动了。

　　“侯爷给我们说过：动物没有恶意，它们只是按自己的本能行动，而人类的恶意是没有底线的。”穆铁亚斯轻叹了一声，“对菲蕾亚来说，熊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您知道，当今王上也禁止猎熊吗？在大西，熊是被保护的动物。”少年抬起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呵，是他啊……这不意外。”穆铁亚斯嘴角抽动，化作一个冷笑，“何止是熊。公子，您知道后来黑狗村人的下场吗？”

　　“我知道。听说他们被土匪袭击，全村被杀，村子也被烧了。”

　　“呵呵。”穆铁亚斯笑着摇头，“‘土匪’？公子，您真的相信是土匪干的？”

　　少年眼波一转：“您是说——”

　　“当然是那个人干的，这个我用膝盖都想得到。”穆铁亚斯说，“我遇到过一个女人，他是村民买来的女奴。她给我说：那一天突然来了很多骑马的人，他们冲进每个房子，杀光里面的人，只把买来的女奴放走。那一天，全村的男女老少、所有的活物都被杀，一只鸡、一只狗都没放过。然后又点火烧村。她说她逃出来的时候曾看见那个人，他一个人立在村外的高地上，远远地眺望火场。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他调转马头离开了。她没看清他的脸，却说他的身影美得像神——呸，他像神！不，他不是神，他是魔，是复仇的魔！”

　　穆铁亚斯咬紧了牙。他合上眼，像是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中。

　　“可是，我还是很难相信……”少年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以他当时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亲自出现，也不必如此极端地斩尽杀绝啊……”

　　“极端？公子，您说极端？”穆铁亚斯转过眼，碧绿的眼珠看着少年两秒，然后重重地摇了一下头，“您不了解他。他不是侯爷，他不遵守贵族的道德。他就是要看着仇人痛苦煎熬，以此获得复仇的快乐。这对他来说再合理不过了。”

　　“可是王上他言必称法……”

　　“那是他的法。”穆铁亚斯说，“公子，相信我，他只遵从自己的心和他心里的法。”

　　“不过，他的法也比莫顿三世的法强。”穆铁亚斯又补充了一句，“当年莫顿三世根本没有调查菲蕾亚的案子，黑狗村的当事人没有一个受到惩罚。他们继续作恶，直到十年后的末日到来。”

　　说到这里，穆铁亚斯哼了一声：“您的国君是个奸贼。但黑狗村这件事，我还是支持他。”

　　这是穆铁亚斯第一次对“那个人”表示赞赏。但“奸贼”一词还是让少年为难。最终，他决定不把这个词写到记录中去。

　　***

　　菲蕾亚再次醒来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噩梦，而是敲门声。

　　她刚从床上爬起来，门已经开了。赛弗琳嬷嬷和一个小修女出现在门口。小修女和菲蕾亚年纪差不多大，也穿着见习修女的灰袍，看来也才来不久。

　　“菲蕾亚，你好吗？”修女小心地靠近，一双栗色眼睛细细打量着她。

　　菲蕾亚回避她的目光。她已经不喜欢被人注视。

　　“我叫莉莉，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小修女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信来。

　　“送信就送信，你罗嗦什么？”赛弗琳嬷嬷严厉地打断了小修女的话，“记住，你是见习修女，不守规矩的话，我随时可以赶你出去！”

　　“是的，嬷嬷。”小修女吃了一通教训，果然不敢多说了，她将信放在书桌上就退了出来。

　　“看完后立刻回复。明天把回信交给我。”甩下这句话后，赛弗琳嬷嬷气哼哼地走了。她想不通，身为副院长的她，在隐修院好歹也是二号人物，一向呼风唤雨，受人尊敬，怎么菲蕾亚一来就变了，居然沦落到给人送信传话的地步？院长说要对她多加关照，真是胡来！经书上写明了圣母面前人人平等。凭什么她就可以特殊？

　　赛弗琳嬷嬷鼻子都气歪了。

　　然而菲蕾亚不知道这一切。她正对着面前的信发呆。

　　谁会给她写信呢？莉薇？丢丢？还是……父亲？

　　想到父亲，她久已干涸的眼中又充满了泪水。

　　——菲蕾亚，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发生这样的事并不是你的错。

　　——你所要做的，只是说出那个名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会抓住他、他的儿子、他的家人……我要把他们统统杀死，让他们知道羞辱嘉兰之血所要付出的代价。

　　——说出事实，你还是我的好女儿。否则……我只能认为你包庇那个犯人，你要代替他受罚。

　　记忆中的父亲是个温柔的人。他总是微笑着，从来不会跟人发火。虽然现在他严厉地对待她，她始终相信他是出于爱才这样做的。因为爱她，他才会如此失望，不是吗？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一切弄得一团糟。因为是我——我看了那封该死的信！

　　是的，她不想再回忆当初的情景，不想再看到那个字迹，不想读任何信！她简直想把眼前的信撕了！

　　可是她不能。赛弗琳嬷嬷说了她必须回复。想到这一点，菲蕾亚毅然拿起了那封信，鼓足勇气将它打开。

　　信不长，只有两行工工整整的字：

　　殿下：

　　自上次宫中一别，已有多日不见，期间发生诸多变故，在下心念殿下的安危，寝食难安。近日得知您在此地修行，愿求见一面，然而未获允许，甚为遗憾。在下将于一月后的会客日再访，届时可否一见？愿殿下保养身体，万千珍重。

　　费隆.德诺梅尔

　　菲蕾亚的手开始颤抖。信上的每一个字母仿佛变成一团团蚂蚁，在她模糊的视线中移动。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她想到床上躺下，然而两腿已经身不由己。她摔倒了。她躺在窗格的阴影中，压抑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