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王朝：最后的贵族》四月未白

47、第046章 两全其美的办法

　　穆铁亚斯返回侯府时已近半夜。侯爵原本已经就寝，但听说穆铁亚斯带回重要线索，立刻就起来询问详情。

　　“这个男人的确很可疑。”侯爵说，“要找到那个目击者，以及他所说的市场。”

　　“目击者恐怕不好找，但有别的证人，那个市场可以找到。”穆铁亚斯说。

　　“市场？这的确很特别啊。”恩修捻着下颌说，“市场时公共场所，歹徒为什么会带着公主出现在那里？万一公主叫喊，他就不怕暴露？”

　　这话不错。现在两路人马都在搜索菲蕾亚，龙见的大街小巷都像被筛子筛过一遍。绑匪敢带着菲蕾亚出现在市场，如果不是失误就是胆大到有恃无恐。

　　或者，绑匪确信完全控制了菲蕾亚，已经毫无顾忌。

　　“而且，你说他打伤了她？”侯爵一直在房中来回踱着步，说这句话时才停下。穆铁亚斯注意到，他隐藏在袖中的手在颤抖。

　　“是。”穆铁亚斯小声地应了一声。

　　“太过分了！”侯爵一手拍在桌上。桌上的一杯曼陀罗汁不安地荡漾，有几滴甚至飞溅出去。

　　“这不是普通的绑匪做得出的。对方背景很深。”恩修说。

　　“属下查访期间，听到民间流传一种说法。他们说，这件事是王后或嘉兰贵族背后指使的。”穆铁亚斯没提到黛娜的名字。

　　“我早已想过这一点了。”侯爵咬着牙说，“所以我一定要进宫。”

　　“大人不要……”恩修和穆铁亚斯异口同声地阻止。

　　“不要说了。”侯爵说，“穆铁亚斯，明天你带队找到那个证人提及的市场搜查；恩修，你跟我进宫。”

　　“大人！”恩修说，“这件事交给我们查访无妨，但您进宫太冒险了！”

　　“是啊，就算您去质问王后，她一定矢口否认，您又没有证据，能拿她怎样呢？”穆铁亚斯也说。

　　“我的确没有证据。”侯爵说，“可是，至少会给她一些压力，让她不要伤害菲蕾亚！”

　　“不提王后，古安公爵那边更不好对付。您忘了，夫人去世后，他一直将您视为仇人。”恩修也在一旁提醒，“您说过，绑架菲蕾亚的人，和刺杀您的人可能是同一批。他们穷凶极恶，根本不会顾忌您的身份地位，您这一去，不就是给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吗？”

　　“恩修大人说得对，他们还可以把您扣留在宫里，以此要挟北海人就范！”穆铁亚斯说，“这些人心狠手辣，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只怕菲蕾亚已经——”

　　话一出口穆铁亚斯就后悔了。他适时咬住了唇。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侯爵。

　　侯爵与他们目光相碰。可是他立刻扭头避开。

　　恩修缓步走来，一手按住侯爵的肩上：“属下知道大人担心菲蕾亚，可是，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穆铁亚斯说的女孩真是她的话，恐怕他们不止殴打了她而已……就算最后找到了，她接下来的人生，也不会跟从前一样……您想过没有，现在已经……太晚了……”

　　穆铁亚斯低了头。这句话一直是所有人想说却不敢说的。龙尾巷一行，除了让他收获了一条未经确认的线索，更是对他少年以来对女性所持的美好幻想的冰冷一击。他记忆中对女性的认识，来自小时候常见的在河里半裸着游泳的北海姑娘，她们身材高挑而健美，面庞红润，胸部丰满，大腿结实。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她们凿开冰面下河游泳，洁白的皮肤被冰水拍打得通红；她们也是出色的猎手，她们背着弓箭、挎着短刀，和村子里的男性们一同参加狩猎，其中不乏出色的猎手。在没有正式军队的伊森时代，民众战时即兵回乡即民，男人外出打仗的时候，女人们就在家乡照顾老人，抚育子女，保护整个村子。她们相貌也许不如大西女子那般秀美，但她们坚强、独立、勇敢、大胆，行动间有一种自然洒脱的风度，让人看到就能感受到温暖与力量。她们欣赏强壮有力的男人，所以战功显赫的战士总是广受青睐，而软弱胆小的人，即使位尊多金，她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北海人有尚武的传统，也许跟北海女性的英雄情结有关。是北海的女性对勇敢强壮男人的青睐，让这个传统一直保留了下来。

　　而龙尾巷的女人却不同。爱神之家的洛洛们的眼神让他绝望，那里没有光，没有希望，没有灵魂，只是看断了世情的冷漠与麻木。她们敞开衣裙，放肆地展示肥硕或干瘪的胸部和大腿，可对穆铁亚斯来说，却与肉店挂钩上的生肉和器官没什么不同。死去的、油腻的、毫无梦想与美感的一堆肉。

　　龙尾巷的经历几乎穆铁亚斯对女性的美好想象，直到黛娜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好像在寒夜中迷路的旅人发现了炊烟与灯火。然而在穆铁亚斯心中，女性的面目仍然模糊不清。她们应该像北海的姑娘们、像加陵、菲蕾亚、茜弥拉、黛娜，还是龙尾巷的洛洛们？

　　想到最后那一群人，穆铁亚斯一阵不寒而栗。如果菲蕾亚流落到那样的地方，她的下场该是怎样？

　　他知道侯爵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侯爵哑着声音说，“可是，晚或不晚，对我们都没有差别。作为骑士，保护弱小、维护道义是我们的原则。我只是在做‘义’之所在的事情，其他的，并不重要……”说到这儿，他好像一口气梗在喉中，不得不停了一下。

　　虽然穆铁亚斯赞同侯爵对于“义”的说法，可是这似乎并没有感动恩修。此刻，恩修青碧色的眸子转了一轮，嘴角冷淡地上翘：“大人的道理自然是对的。不过，天下不义的事太多了，大人就一个人，哪里管得过来。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菲蕾亚虽然可怜，但这个案子实际上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大人您想想，十五年前那个教训还不深刻吗？苍流十年，您觉得这个代价还不够吗？”

　　穆铁亚斯心里一紧。几天来北海亲兵任劳任怨，虽然不至于腹诽，但心中这么想的肯定不止一人，可是敢当着侯爵的面说出来的，恐怕也只有作为侯爵族弟的恩修。穆铁亚斯看着侯爵，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既然有人反对，那我现在就下令：凡是不愿继续寻找菲蕾亚的，可以立刻返回北海。”像是早有所料一样，这一次侯爵答得干脆利落。坚毅的眉峰下，青紫的眼眸水波不兴，不露一丝情绪。

　　话到这里，即使迟钝如穆铁亚斯也知道侯爵已经做出让步，就应该见好就收了。然而恩修却紧追不放：

　　“大人如此执着……是因为她是加陵王后的女儿吗？”

　　“……”这一次穆铁亚斯真的被吓住了：虽然侯爵与加陵王后的交往不少人都知道，但大家都识趣地保持沉默，绝口不提。恩修故意说起加陵，不是在生事吗？

　　穆铁亚斯急忙干咳一声，从一旁站出来：

　　“嗐，那个……大人，您放心，既然有了市场这条线索，我们就去查！无论结果怎样，一定会把菲蕾亚找回来！”说着，他给恩修使劲使了个眼色。可是后者睬也不睬。再看侯爵，后者面色青白，深邃的眼锁定了恩修。他胸脯微微起伏，但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许久，恩修无声地叹了口气，道：

　　“大人，明天您不用进宫了。我代替您去。”

　　侯爵眼波一闪：“进宫很危险。”

　　“所以应该我去。”恩修淡淡一笑，“我上午去求见，如果一个时辰后还没回来，您立刻离开，一刻也不要等！”

　　“谢谢你，恩修。”侯爵苦笑着摇头，“可是你有没想过：如果你没回来，我还能走得了吗？”

　　“我会跟他们周旋，至少还能争取点时间。”恩修说，“何况情况也未必有那么糟。茜弥拉既然派了侍女来传话表态，应该还不想伤害大人。不过，我就是不放心把大人一个人留在府里。”

　　穆铁亚斯想了想，恩修不无道理。他代替侯爵进宫的确更加稳妥，可是坏处是三人就此分散，穆铁亚斯带走亲兵后，堡中就只剩侯爵，加上侍从和马夫，也就三四个人。温都尔堡虽然名字里带个“堡”字，但从结构上还是普通宅院，没有高墙深垒，也没有夹墙地道。如果刺客围攻温都尔堡，侯爵处境极其危险。

　　怎么办才好？穆铁亚斯几乎挠破了头。

　　“算了。不如还是……”侯爵正要开口，穆铁亚斯突然跳了起来。像是被一道灵光击中了脑门，他激动地大喊出声：“有办法了！”

　　侯爵和恩修齐齐地转过身来。

　　“请问大人，您的伤情恢复得怎样？能否走路、骑马？”穆铁亚斯兴奋不已，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按照医生嘱咐，伤口未拆线之前应在家中静养的。不过侯爵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没事。”

　　“太好了！”穆铁亚斯兴奋地击掌道，“这办法一定能行！”

　　“到底是什么办法，慢慢说清楚！”一直冷眼旁观的恩修皱皱眉头。

　　“抱歉。”穆铁亚斯脸一红，咽了一口唾沫缓和了下情绪，说，“我有办法，可以在恩修大人进宫的同时保护好大人。不过就是比较辛苦，不知侯爷的身体能否撑得住？”

　　“说说看？”侯爵微微抬起下颌。

　　穆铁亚斯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很好。”侯爵听罢，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随即又对恩修说：“吩咐下去，大家都准备一下。”

　　穆铁亚斯注意到，这一次，一贯爱唱反调的恩修也没有反对。

　　“遵命！”穆铁亚斯向侯爵郑重敬礼。

　　穆铁亚斯兴冲冲地返回营房。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