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王朝：最后的贵族》四月未白

124、第123章 黑蛇

　　我？幸存者？狄欧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我？”

　　“当然了，小混蛋。”男子呵呵大笑，“老实说，这八年来你真的长大不少，不过这个臭屁的眼神，可一点没变！哈哈，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狄欧听呆了。他现在心情好乱，耳朵里轰轰作响。

　　“除了眼神，你还知道我的什么？”狄欧急问，“比如，我叫什么？住在哪儿？我的父母是谁？你是怎么认得我的？”

　　“哎呦，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才好？”男子狡黠地眨了眨眼。

　　“那就说我的名字：我叫什么？”狄欧问。

　　男子耸了耸肩：“我说过了啊。”

　　“你什么时候说过？”狄欧急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求你告诉我事实。”

　　“我给你说的就是事实：”男子神情认真起来，“我刚才叫你小混蛋，那就是你的名字。”

　　“哈？”狄欧下颌差点掉下来。

　　“那是你的小名。在船上大家都不用大名，而用绰号称呼，对你也一样。”这次男子没有笑，他眨着深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船？什么船？”狄欧的头越来越大。

　　男子一耸肩：“那还用说，当然是水仙号了。”

　　男子的口气是理所当然的，但“水仙号”这个名字对狄欧来说却是一团空白。他没有多问。

　　“那你呢，你也有绰号？”

　　“当然。”男子卷起袖子，露出右臂上的刺青，“看看这是什么？”

　　狄欧一看，他的手臂上盘绕这一条粗壮的黑蛇，蛇头大小如同一枚鸡蛋，漆黑的信子一直延伸到手背上。

　　“你是……黑蛇？”

　　“对。”男子得意地捻了捻髭须，“我叫沙罕，绰号‘黑蛇’。这个花儿是当年鹰岩的老鳗鱼给我做的——说起来他给我做了这个花儿不久就被捕了，现在他的老骨头还在阿尔雷萨利的铁笼子里风吹雨打哩。其实，我的活儿比他好多啦。船上人的花儿差不多都是我做的。”

　　狄欧微微一惊：“啊，大叔也会做刺青？”

　　“呵呵，你都忘了吗？你身上那只海怪，就是我的得意之作。”

　　“我？海怪？”狄欧越来越惊诧了，“什么时候做的？”

　　“大概是你六岁的时候吧。我给你做的时候你死活不配合，乱打乱撞，还差点咬了我一口！是大家把你捆起来才办成了事。”黑蛇大笑道，“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花儿！八年前的活儿，现在不知它什么样了？”

　　狄欧脸上一呆。该怎么说呢？说他讨厌那个怪物，已经用新的刺青把它盖住了？

　　他急忙转换话题：“大叔，刺青回头再说，现在先给我讲讲我父母吧。他们都是什么人？”

　　“啊，你父母？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黑蛇从眼角瞟着少年，“水仙号上的人都死了，事情又过去这么久，你让我从哪里开始呢？”

　　狄欧听明白了。他一脸诚恳地说：

　　“大叔，我现在给有钱人家当差，也有些积蓄，如果你能告诉我实情，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这点我早看出来了：少爷如今发迹了，不能与以往相比。”黑蛇得意地抹了抹唇上的髭须，“这样说，我要什么，少爷都是能给的咯？”

　　狄欧一咬牙，发狠道：“只要我能给得出的，我都答应你！”

　　“有这句话就好！”黑蛇在膝盖上拍了一把，“实话实话，你是头儿从百瀛带回船的。那时你还不到三岁。”

　　狄欧皱起眉头：“头儿？他是谁？”

　　“就是水仙号的船长啊。他的绰号很多，在船上，我们叫他头儿；在百瀛，人们称他为海怪；但在圈里，他有个出名的绰号叫千面人。”

　　“千面人？这是什么意思？”狄欧瞪大了眼睛。

　　“很简单，因为他有一千张脸啊！”黑蛇大笑，“头儿精通易容术，船上一张脸，下船就换一张；遇见男人是一张，遇见女人又是一张……靠着这个本事，他在东海和百瀛畅通无阻，北海人和瀛主们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动用了多少兵力也抓不住他。其实，就连我也只认得他船上的样子，谁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北海人和瀛主们用面具上的脸通缉他，不过是追踪一个幻影，哪里抓得住真人呢？”

　　说到这里，黑蛇忍不住大笑起来。可狄欧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的胃一阵阵地抽搐，腿脚也可耻地发抖。

　　之前他估计黑蛇不过是被收买的人贩子，可是现实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黑蛇不是普通的绑匪，他来自一个强大的组织，他们的力量甚至连北海侯爵和东海的瀛主们都无可奈何。狄欧不得不承认与黑蛇贸然接触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可是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见机行事，先演完这场戏再说。

　　“海怪呢？那又是什么？”他假装好奇地问道。

　　“唉，小混蛋，看来你真是失忆了，连这个都不知道。”黑蛇叹了一声，“海怪就是海上的一种怪兽，它身形巨大，好像一艘小船，它有八支触手，每一支都有你的腰那么粗。平时它潜在水下休息，等船只过来，它会就从海里钻出来，‘呼’地一下，用触手把整艘船抱住，拖到水里。船上所有的人和动物都会成为它的美餐。”

　　黑蛇话没说完，狄欧脸色就变了。他想到了他背上的刺青。

　　“其实，‘海怪’是大西语的叫法。用我们百瀛的土话，就叫安希罗提。”黑蛇在狄欧肩上重重拍了一把，“水仙号上所有的弟兄身上都有安希罗提的刺青。你有一个，我也有一个！”

　　黑蛇说着，解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自己的胸膛。

　　在黑蛇胸前，果然刺着一只黑色的怪物，它圆睁着一双可怕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狄欧！

　　就是他！一个声音在狄欧的心中大喊：他就是绑架、强/暴了菲蕾亚的恶魔！

　　狄欧握紧了拳头，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自己是一头狮子，可以扑上去咬住这个混蛋的喉咙，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他却不能。他只能强颜欢笑与其周旋。更糟糕的是，他居然和这些恶魔有着同样的标记！这是怎样的耻辱啊！

　　狄欧做了个深呼吸，紧紧咬住嘴唇，以免突如其来的愤怒过早暴露了自己。

　　“这么说，我是‘海怪’——也就是‘安希罗提’的人了？”狄欧只能强作镇定，“‘头儿’带一个三岁小孩回来干什么？”

　　“谁知道？我又不是头儿的忏悔神官。不过，他对你可是真的好。你刚来的时候爱哭闹，不喜欢男人碰你，他就找女人照顾你——要知道水仙号上从来不留宿女人，就是头儿找女人也要上岸，这是规矩，而他为你破了例。你长大点后，他亲自教你认字，教你游泳。你六岁的时候，他让我给你做了安希罗提的刺青。我十三岁加入海怪，十几年他都没正眼看过我，而你呢？小不丁点就被他捧到手心里！如果你不是海怪的人，还有谁能是呢？”黑蛇悠闲地晃悠着腿，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少年。

　　“‘头儿’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有什么特别？……”狄欧话说了一半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喉咙一梗，说不下去了。

　　“啊，你想说你是头儿的儿子？有可能，反正这家伙女人多得数不清，生出二三十个孩子也不意外。”黑蛇说，“不过，具体为什么，你只能问他本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应该会告诉你真相的。”

　　“什么‘如果’？”狄欧愣住了，“难道安希罗提死了？”

　　“对啊，他当时也在水仙号上。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你说不是死了是什么？头儿少年出道，一个人拉起一杆兄弟，在东海苦心经营二十年，好不容易打下自己的地盘，成为东海海盗的霸主，结果却被一场风暴送去喂了鱼！那天我正好在大西办事，没在船上，因此逃过一劫。你看，命运就是这么不可预测。”

　　黑蛇摇头叹息。狄欧心中则是另一个黑洞：安希罗提是海盗头子？而自己就是他的儿子？这太不可思议了！

　　“好了，你要的答案我都告诉你了。小少爷，你答应我的好处呢？”黑蛇转过头来，火一般的目光炙烤着狄欧。

　　这个问题有提神醒脑的奇效，狄欧立刻清醒过来。

　　“钱吗？我这里还有一些，都给你！”狄欧掏出了腰间的荷包。他已经完全不在乎钱了，现在首要的是从这个恶魔手里脱身，然后再找侯爵追捕他！

　　狄欧紧张地盯着黑蛇，看他伸手拿起了荷包。那里面有一百多杜尔，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一笔可观的款子，希望能填满他的胃口。

　　没想到，黑蛇把荷包捏了捏，又放下了。

　　“少爷，老实说，我真不是为了钱来的。”黑蛇活动了下肩膀，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在上个月，我刚做了一宗大买卖：有人给了我十万金王头，让我去宫里收一个肉票。”

　　狄欧心头一凛：是菲蕾亚！

　　“那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嘉兰贵族，纯真、漂亮，美得像一朵百合花。那人用一封信把她约出来，让我在约定的地点等她。过程十分顺利，我用迷药把她迷倒，用袋子套了就背了出来。我所经过的路线都完全没有警卫，来去就像逛集市一样轻松。

　　“我把她带到地窖时，迷药的效力刚好过去。最初她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还以为搞错了。她说出她的名字，亮出身份，以为可以吓住我。后来我告诉她我要做的事情，她开始害怕，她挣扎、反抗、祈求、哭泣，可是这根本无济于事，我按照客户的指令给她喂了哑药。你知道她的声音多好听吗？像百灵一样，连哭声都好像在唱歌。不过吃了药后就再也没人听得到了。想一想，的确是有点可惜呢。”

　　说到这儿，黑蛇无奈地耸了耸肩。他的语气平静而轻松，甚至还带点戏谑，好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或是晚上要吃什么。

　　“因为是第一次，她没少哭喊，第二次和第三次就好多了。干到后来，你猜怎么样？她已经完全放弃了，你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听话得就像一只狗。她还尽量配合我，以为这样就能尽快结束……你真应该看看她当时的表情！绝望、屈辱、然而还不甘心的、那种祈求的眼神，让人看了就情绪高涨！”

　　黑蛇停下了。他闭上眼，舌头舔着嘴唇，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你知道吗？后来我把她卖给了一个老光棍。他说她嗓子坏了，也不是雏儿，只肯付半只羊的钱。你想想，价值十万金王头的女人，最后的身价还不如一只羊！真是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黑蛇放肆地大笑，笑得捶胸顿足，前仰后合，连墙壁都在他的笑声中颤抖。

　　“住口。”背后传来少年的声音。他的声音很轻，在笑声的背景下却显得分外刺耳。

　　“你说什么？”黑蛇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挑衅的目光投向面色雪白的少年。

　　“我让你住口！”狄欧抬起眼，黑色的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