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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114章 狄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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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修离开了。房中剩下侯爵一人。
好热。侯爵抓起手边的水杯，却发现里面没有水。手掌上的伤因为用力过猛又痛了起来，就好像握着一团火。
可是这些，都比不上他心中的火。这把火让他躁虑不安，坐卧不宁。
骰子就这样掷了出去。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黑暗中有人低语：我把这孩子交给您了。这是梦中的加陵。
然后是自己的声音：等我安排好一切，就来救您出去。
这之后，是恩修的怒吼：我们北海人的血液是高贵的！
随后有太多的声音融合进来，穆铁亚斯、先知、茜弥拉、双子刺客……所有人的声音如海潮般汹涌而来，直扑侯爵脚下的海岸。
敲门声把侯爵惊醒。是阿尔西，他来请示该如何处理前日抓住的少年。
“少年？”侯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阿尔西，他几乎把这件事忘了。
“是啊。那小子太难伺候了，嫌给的饭难吃，面包不新鲜，水又太冷……已经绝食一天了。”阿尔西苦着脸说。
“绝食？”侯爵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这家伙这么傲气，真当自己是王子了吗？
“这个臭小子气焰嚣张得很，不把侯爷放在眼里。弟兄们早就忍不住了，都说应该……教训他一顿。”阿尔西恨恨道。
“那你教训他了？”
“没有。大人一直教训属下要遵纪守法，不能擅动私刑，所以……”
侯爵苦笑。在来大西之前，他的确曾教导亲兵严守大陆法，不能动私刑，可是万没想到第一个动私刑的就是自己。偏偏对方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算了，放他走吧。”侯爵挥手道。
“啊？”阿尔西吃了一惊，“您说什么？”
“我说，放他走。”侯爵说，“我们有别的事要忙，不要牵扯无关的人。”
阿尔西闷闷地去了，很快又青着脸回来。他告诉侯爵，狄欧跟他赌气，要求侯府赔礼道歉，否则就不肯走。
“嘿，他真这么说？”侯爵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看不出来他还会耍无赖。”
“大人，他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无赖！”阿尔西说，“还是我把他揍一顿再撵出去算了！”
“不，”侯爵摇头，“就按他说的，给他道个歉。有什么要求，要钱要东西的，只要不过分，一概满足。不过一个孩子，不值得为他计较。”
阿尔西万般不爽，但无奈侯爵下令，他也只能气呼呼地去了。
再说狄欧，侯爵回府的时候，他已经趁修拉不注意悄悄返回了地窖。
与先知的谈话让狄欧洋洋自得。一个下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却能得到苍流先知的注意，甚至不惜透露侯爵的隐秘往事以获取自己的信任，说明先知真的很看重与他的合作。狄欧有些飘飘然起来，他幻想着自己被许诺的光辉的未来，几乎忘记了眼下自己在这场角逐中所面临的危险。
先知说侯爵会释放自己，不过，他被痛打的事就这么完了么？他也是有尊严的，他可不能被当做叫花子打发。
所以阿尔西来地窖释放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要侯府赔礼道歉，否则就不肯走。
狄欧并没有发疯，他提出这种要求既是挑衅也是试探：如果侯爵无视他，无须侯爵下令，阿尔西也会把他揍一顿。可阿尔西居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看来侯爵自知理亏，他并不想得罪他。
哈哈哈，狄欧简直要大笑三声！
狄欧翘着脚趾头等阿尔西回来。不用多问一句，只看对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就两条：一，我饿了，想吃洋葱土豆开胃汤、姜汁生蚝、番茄炖牛腩、烤乳猪片。对了，烤乳猪要去龙翼大街阿甲老爹的熟食铺买，那是他家的招牌菜，皮酥肉嫩，别家做的都比不上。还有，蚝必须是新鲜的，如果我发现不新鲜，我还是不走。”
他说一句阿尔西哼一声，等着他说完，阿尔西浅色的脸膛已经红得如同猪肝。
“你当你是爵爷吗？吃的这都是什么？”阿尔西没好气地说。
“不不不，”狄欧不慌不忙道，“我不是爵爷，我是爵爷的客人。您知道，我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肚子饿得直打鼓。侯爵大人热情好客，一定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
阿尔西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过为了能送走这个小混蛋，他只得一一答应。
“第二——”狄欧抖了抖前襟，“我被侯爵关了两天，这两天我都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这可不行。我好歹也是慕莲香止的下人，穿这一身怎么出门？让不明真相的路人看见，还以为我被侯爵虐待了。所以请您禀明侯爵大人，请让我洗个澡，再赏一身衣服，我会很感激的。”
阿尔西已经决心不给侯爵找气受，这样的问题就自己解决了。他恨恨地出去，第一眼就看见马夫洛德，他便吩咐洛德给狄欧准备洗澡水，让他早早洗完早早滚蛋。
狄欧跟着洛德出了地窖，穿过中庭，直奔大门一侧的目的地。狄欧四下一看，哇，这地方他挺熟，前天晚上他曾在这里藏身，没想到现在又回到了老地方。
狄欧皱皱眉头，回头看领他来的洛德：“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明明是马厩！你们没有浴室吗？”
洛德哼了一声：“我们跟你们大西人不一样，我们一般都是直接在河里或湖里洗。你不满意，要不要我送你进溯河试试？”
“溯河？”狄欧咋舌，“这个季节，还是算了吧。”
“的确，你们大西人那么娇贵，我们怎么比得上？”洛德也不多说，抬手把手里的包裹扔给狄欧。狄欧接住，打开一看，是一套新衬衣。
“嘿嘿。”狄欧脸一红，冲洛德做了个鬼脸。
“哼。”洛德给他吐了吐舌头。
这北海马夫真有趣。狄欧心想。唯一的遗憾是没见到侯爵。他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狄欧一边脑补着侯爵，一边往木桶里瞅：呃，这水怎么有点不对？他摸了一把，可不是不对吗？
“哎！这水怎么是冷的？这让人怎么洗？”狄欧叫道,“我要热水！”
“在雪幻，只有女人、小孩和病人才用热水洗澡。”洛德说，“你呀，你算哪一类？”
洛德甩下这句话就走了，只剩下狄欧面对一桶冷水干瞪眼。
好吧，没人帮忙，他只好自己动手了。
马厩里自然不缺稻草，可做引火之用；饮马用的罐子用来盛水。狄欧找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罐子，架起柴火。他一摸马甲，还好，火石也还带着。
不一会儿水罐里的水都咕咕地滚了起来。他把热水倒进了浴桶里。虽然不多，但总比全冷水的好。他脱下脏衣服，试探着就坐了进去。
水不很热，用来洗澡实在勉强，不过速度快一点也就将就了。狄欧一向很享受沐浴，这次的仓促狼狈让他极其怀念在慕莲香止的岁月。先知说得没错，在慕莲香止，他名义上是下人，实际待遇却像一个王子：他有自己专用的浴盆，用的是从伊芙蕾丽尔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水里洒着茉莉花瓣，琉璃碟上点着精油的熏香，大大小小十几支蜡烛环绕在左右，好像群星捧出一轮明月。
这些都是因为莉薇。在慕莲香止，和他一起玩的是菲蕾亚，但照顾他的人却是莉薇。
莉薇是加陵王后女侍官尤丽妲夫人的女儿。她长得很像菲蕾亚，只是身高略高，身材也更圆润些。虽然是第一女侍官，但莉薇性格温和，狄欧从来没见过她跟人生过气。莉薇对他非常好，无论他需要什么，只要给莉薇说一声，她总是能替他做到：他嫌马厩的气味留着身上不好闻，莉薇就送他橙花香水；他个子长得快，衣服经常会小，是莉薇找裁缝给他及时订做新衣服。他能在慕莲香止过上舒服日子，这毫无疑问是莉薇的功劳。
就连他发现自己的游泳天赋也由于莉薇。
那年他和菲蕾亚、莉薇一道去山里玩，为了帮莉薇捞起一只落入水中的草帽而掉进了河里。他不会游泳，惊得大喊大叫。莉薇试图拉他回来，但他越挣扎离岸越远。喝了几口水后，他筋疲力尽，意识模糊，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间眼前光芒一闪，他的手脚居然开始自如地划动。再次睁开眼时，他的手已经抓到了岸边的青草。
后来，莉薇和菲蕾亚问他是怎么学会游泳的。
他也不知道。他只记得那一瞬间的闪光，好像流星划过宇宙。一种未知的力量在他体内迸发，它燃烧，爆裂，直到灿烂得无可救药。
可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女孩们。他说他求圣母保佑，结果圣母就派一只巨大的乌龟把他背上了岸。
后来他很后悔讲了这个故事。因为从那以后，菲蕾亚就天天缠着他去那条河抓乌龟，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让她相信这乌龟也是水神变的，在完成救人的任务后就一去不回了……
幸亏那时候菲蕾亚也只有八岁，如果放在现在，不知怎么才能哄住她……
想到这些，狄欧不禁伤心起来。他刚想抹一把眼睛，就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干什么？你这个窥……”狄欧正要骂，可是一看到对方的脸立刻吓得把那句话吞进了肚子。
修拉在马厩前站着。逆光让狄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他正在注视着自己。
“大人有什么事吗？”狄欧尴尬地坐回到浴桶里。
“没什么。只是路过。”修拉冷冷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这时狄欧才注意到他刚才的脸色有点不寻常，看着自己的表情也有点奇怪。
修拉看到什么了？
狄欧四下打量了一番。马厩并无异样：梁上没有老鼠，桶边没有蛇，烧水的火也被他熄灭了，马们都在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他刚才是背对着修拉的。问题出在他的后背上。
狄欧的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刺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