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365天》女儿醉扶归

12、Extra 2 十年

　　十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许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对于生活在无限生命中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短暂的折磨。对于苏德兰来说，正是如此。与三百年的生命来说，十年不过是短短的三十分之一，也许就是平常人一次简单的出行，就可以度过，他就这样当了十年的海盗，仿佛那十年在海上的旅行，就是一位贵族巡视一次自己的领地。

　　“黑乌贼”海盗团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有了近百人的规模，有时候苏德兰都不懂自己是怎么选择这个海盗集团的，其实说起来，或许是因为那一次的相遇让他结识了一些不一样的伙伴，所以才会有了之后的十年。

　　第一次遇上这个海盗团，他是坐在小舟上慢慢欣赏一座座连在一起的孤岛，而这里最后也成为了“黑乌贼”的最佳领地。他的小舟渐渐被一大片阴影笼罩，然后是细密的渔网冲着他就这样落了下来。然后他就成为了一个俘虏，紧接着成为了一个水手，然后凭借着独特的能力和他的见识，慢慢的成为名副其实的副船长，然后有一天，在临危之中成为了船长。

　　这十年他说不上快乐也说不上单调，也许只是一种淡淡的惆怅吧，就是那种不断地从底层做起然后慢慢达到某一个高度，最后变得枯燥变得无所适从。有时候苏德兰回想起来最多的，是之前的那位船长，还有之前的那些伙伴。

　　“海神”的发展比他们要晚上一些，大约是苏德兰成为船长的第三年，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海盗团吞并了附近的几个海盗团，然后凭一股想要一统整个海洋的气势自名为“海神”。起初听到这个名字时，苏德兰还没有太多的想法，无非是一个发展迅速的团体，总没有“黑乌贼”的历时长久，但身边的人一个个投诚到另一方时，苏德兰才反应过来事情大条了，对方是不得小觑的，但这时已经有些晚了。

　　十年，就这样匆匆的过了八年，那八年里的一切事情苏德兰却不能一一记住了，他有时候会独自喝着麦芽酒思考，他的人生这样有什么意义，除了偶尔的回到教廷交接一下任务，也没有什么别的了。但当有一次看见一次故人时，他觉得自己懂了。

　　那是“黑乌贼”的前任船长，引领他成为船长的人，其实那个人没有名字，或者说苏德兰早已在千千万万的人名中遗忘了，但他记得对方因为样貌而留下的称号——“大胡子”。依旧是以前的那副模样，胡子像是比以前更加茂密了，但是苏德兰知道有什么不同了，曾经居住在那人双眼里的激情与拼搏消失了，留下的却是一片闲适安逸。

　　“最近还好吗，泽维尔？”大胡子问着眼前不见衰老的青年，十年在他的身上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失去了十年的时间，换来了胸口的两道伤疤。这是岁月流逝给予他的代价，但是对于苏德兰呢？毫无印记，仿佛他根本没有度过那十年的时间，但是大胡子知道，这种被隐藏在深处的，将比外表上的印记更为伤人。

　　苏德兰也看着眼前的那个人，他明白为什么大胡子要这么问他，但是他不想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给怎么回答。就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苏德兰的生命之绳上满是打结的地方，已经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解开。

　　“算了，问你你也答不了别的，那些年里每次问你你都说没事、还算好，其实有没有事、过得好不好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大胡子摆了摆手，然后绕过了苏德兰跟身后的人交流。他们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却只剩下苏德兰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淡淡的品评没有他参与的时光。这就是拥有无尽生命的悲哀，他们的情感已经被时间磨得片甲不留，他们只剩下麻木与冷漠。

　　而他这一次却有很多话想说，也许是被“海神”打压下的委屈与愤懑，也许是被别人忽略而产生的不满，很多很多的一切压在心头，面上却半分不显，直到副船长亚当的手拍上了他的肩，才恍恍惚惚的跟着众人向里走。

　　大胡子回来了，他就要坐到第二把交椅，而剩下的人依次推后，而这似乎让他回到了八年之前，他刚刚晋升为副船长，只是坐在下首的人，已经不再是熟悉的面孔了。那些离开的，除了背叛了他们成为“海神”手下的那些，还有那些在各种斗争中受伤而退出的平凡人，以及那些已经前往天堂或者是深海的人。

　　“我知道你们最近和‘海神’之间的交锋暂时落于了下风，而且还有不少的核心成员跑到了另一边，”大胡子依旧有着当年的威严，即使他已经过了两年的安定生活，“但是你们不能丧气，据我所知，‘海神’那边用的不是什么正当手段，如果我们所有的海盗聚集在一起，也是可以对抗他们的。”

　　“你的情报网依旧有效。”苏德兰微笑，然后毫不在意的给众人变出一杯杯麦芽酒。他不在乎自己的魔法被人发现，因为这里的人都是足以交付信任与真心的，是足以让他倾心信赖的。

　　而亚当也坐在一边笑，虽然背叛中的人也有他最亲密的人，真是讽刺，明明他们是血脉相连不是吗。就像是伊甸园里的古老传说，该隐最终将把毒刃刺进亚当的心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吗？他不想如此，夏娃也应当如此，该隐，他不知道。

　　“所以你现在想要做些什么呢，苏德兰，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大胡子侧头看了脸苏德兰然后问。

　　“没什么想法。”苏德兰认认真真的说，“你不要忘了，海盗王都拿他没有办法，我又有什么法子，我至今都弄不明白，该隐离开时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金苹果种下一切恶果，天使收获恶魔的后裔’？”

　　的确，就像是一句谜语，又像是简简单单的疯言疯语，一时间房间里满是寂静，没有人说话，满脸的严肃沉穆，连空气都压抑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叛离而去的人会为他们留下这样一句话，他们已经不知道哪些人现在是什么样子，只记得离开时那张麻木的脸。

　　亚当看苏德兰回答的干脆利落，也赞同的点点头，虽然他也曾经是“黑乌贼”的副船长，但是相对于大胡子来说，亚当其实是有些偏向于苏德兰的。先不说对方对自己的提拔与认同，虽然一开始两人之间是有矛盾，但其实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亚当已经发现了苏德兰的特性——聪明与呆愣并存的矛盾体；再说大胡子将所有人托付给苏德兰时，已经变相的抛弃了他们所有人，这在海盗里是不能被宽恕的，即使再大的恩情也忍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不过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下首的那些人可以了解并接触的了。亚当吩咐了其他人各自的任务，然后亲自守在门边看着桌子边依旧坐着的两个人。桌子上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苏德兰撤去了，只剩下之前掉落的空零零的几滴酒液。大胡子搓了搓自己的胡子，然后冲着苏德兰继续问道：“你在哪种咒语书上见过他们招揽人的手段吗，还能联系上他们吗？”

　　“不曾，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巫术，”苏德兰坚定的说，目光里没有一丝犹疑，“没有巫术，我可以向撒旦起誓，没有魔法的感觉也没有任何咒语，我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语言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但我清楚的明白，没有任何蛊惑人的手段，一切都是他们自愿，而至于那句话，我无能为力。”说完，也不在意别的了，拉开椅子站起身来，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屋子里。

　　亚当和大胡子对于他的不告而别似乎已经很习惯了，对此只是冲着虚无的空间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又交流了下一个话题。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只是想问问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除了苏德兰那一句淡淡的他离开了，他没有收到对方任何关于离开的消息。

　　“没办法，当时实在是太紧急了。”大胡子无奈的叹息，其实让他那是舍弃掉所有人是迫不得已，他没有家人，只有这些像是兄弟的海盗们，如果有可能，他丝毫不想让这些人跟随他经历那样的危险，但是现在他后悔了，即使共患难又如何，至少如果那样，他们依旧是兄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尴尬。

　　“将你们托付给苏德兰也是我考虑很久之后才决定的。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因为我知道苏德兰的身份足以保护你们，无论是面对其他的海盗团，还是面对教廷海军。而正是因为这一条件的存在，我才能安安心心的离开去完成我的使命。”

　　亚当虽然也觉得有理，但隔阂毕竟已经留下了，虽然可以弥补却永远达不到曾经的样子。于是就跳过了这一话题，与大胡子聊一聊那些叛变的人，而正因为与该隐是关系最近的人，他提供的一些情况也可以帮助到他的两位船长大人。

　　“我从来没有想到该隐会是一位忠诚的神教徒，在他的床板下我们看见了无数的圣经，难以想象，所以我才想，他说的金苹果，会不会是伊甸园的圣果，他说的恶果，会不会是毒蛇诱惑的禁果，而下一句我却没有丝毫的想法。而最诡异的是，我并不认为他所说的这些东西与‘海神’的宗旨有任何的联系。”亚当一边解释，一边又为自己的话疑惑不已，而坐在一边的大胡子也是同样的一脸疑惑，莫名其妙。

　　于是最后这样的讨论也不了了之了，但是两个人却有了喝酒的兴致，而正因为大胡子的拜访，今夜的“黑乌贼”也是灯火通明，众人都乐呵呵的庆祝着，一扫之前的阴霾。

　　而离开的苏德兰，则在自己的舱室里酩酊大醉，虽然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但似乎比那些海盗更容易醉，仅仅是一桶葡萄酒下去，他已经脸色酡红两眼迷离了。以至于连门口的敲门声都没有听到，知道房门打开，一个黑影笼罩住了他的脸，他才恍惚认出眼前的人是海盗船上的另一位副船长雅莉。

　　雅莉郁闷的看着眼前迷醉的人，伸出手搭上对方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感觉一点点被上面的火热浸染，又慢慢将火热浇熄。“你倒是还有心情把自己弄醉，”雅莉看着门口犹犹豫豫的另一位女孩子，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然后让开了点地方，“夏娃，有什么事你现在和他说吧，等他再喝一杯的话，就说什么也听不明白了。”

　　伊甸园的神话有三个主角，亚当和他的肋骨造出的夏娃，还有亚当的弟弟该隐。而在“黑乌贼”里，亚当、夏娃和该隐其实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相比于亚当，夏娃很粘该隐，因此，当她发现那样不该存在的东西时，她才慌慌张张的拜托雅莉来见苏德兰。

　　而当苏德兰看完一切之后，却只留下了一句我知道了，就继续的倒在了床板之上，雅莉和夏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后来大胡子的离开苏德兰也没有去送行，就这样，直到又有两年过去，苏德兰将“黑乌贼”托付给了亚当，然后回到了海军成为了新的总督。

　　然后，在那一天之后他在多利威亚海沟与“荆棘骷髅”对峙，醒来后和约翰一起冒险，然后在第九天再次遇到了自己的海盗团，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时间，十年的三百六十五分之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一般，他可以平静的对着另一个人讲：“整整十年间，我也曾是一个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