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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歌二 ...

  •   画忆带着旋舞在城郊寻到了一间出售的大宅子,旋舞是个勤快并且性急的丫头,大半日的忙碌,旋舞领着一群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家丁,已将这所常年闲置的宅院打整出了家的模样,又张罗着在大门前挂上了一块硕大的牌匾,上面大字写着“白府”。画忆在一间收拾好的屋中打坐入定,他姓白,他在仙界的宫殿是普天之下最富饶的住所,里面住着一批出类拔萃的仙人,更有观之不尽的奇珍异宝。那是一座令仙界所有人向往的至高堡垒,不仅彰显着无尽的财富,更象征着无上的权利,而那座宫殿原本的主人,是他的夫君。

      大多时候,在人间并不需要仙术,有银两足矣。黄昏时分,画忆站在晚霞余光中,看到旋舞领着一大帮家丁还在不停的忙碌,院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半大的,短毛的白狗,正摇着尾巴跟在旋舞身后。画忆呼唤旋舞来到面前,白狗亦乖巧的尾随了过来,旋舞立正施礼,欢喜的笑着说道:“师父您瞧,徒儿收拾得不错吧?”她充满水光的杏眼中有宣泄的纯真,蹲身摸了摸白狗的脑袋,又道:“徒儿听掌门说,师父喜欢养狗,这只白狗是徒儿在集市上看到的,不作他想便买了来。它叫小乖,确实是乖极了,师父可喜欢?”

      白狗蹲在地上舔舐着嘴唇,画忆注视着旋舞明灿灿的笑颜,又看着白狗圆圆的黑眼,不禁莞尔,淡声嘱咐道:“别忘了喂它食物,再有,住所不需要如此多的人。”

      “是,师父,徒儿定当照顾好小乖!”旋舞转念跳了起来,解释道:“徒儿知道师父喜欢清静,徒儿谨遵师父教诲,不敢擅用仙术,所以才请了这些人来搬东西。师父请放心,等这些人把余下的东西搬完了,徒儿会赏了他们银钱让他们回家去。”

      画忆闻言点点头,放眼望着错落有致,春意盎然的宅院,又想起了一些不可磨灭的过往。旋舞愣眼盯着画忆发呆的样子,不敢打扰,在她心中,她的师父是皎月般高洁又令人敬畏的男子,那种深沉而隐秘的孤独,那种远离尘烟,绝世而傲然的风华,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好一个徒儿的本分,孝敬他,爱戴他,从她拜入他门下的那一刻起,她已笃定的将他视作唯一的神祇,他是引领她的力量,照亮她世界的光芒。

      画忆漫步朝院中走去,旋舞仍似一条小尾巴般跟在他身后。他一边观望着院中的景致一边向身后的旋舞温声嘱咐道:“小舞,师父此番到人界有重要的事,不知何时才能返回仙界。你心思澄明,为师相信你不会惹是生非,从今往后,这便是你我师徒在人界的安身之所,师父不希望你争名逐利,只想你像凡人女子一般开心而简单的活着。师父可能会经常外出,你需照顾好自己,不必牵挂师父。”

      一字一句,旋舞听得专注,扑腾着脚步跑到画忆面前,皱着眉,忧心忡忡的问道:“师父,能否告诉徒儿,师父来人界是为了何许要紧的事?兴许,徒儿还能帮上师父的忙呢。”话罢,巴望了一阵,却见男子漆黑的眼眸中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淡然的脸上仍是没有丝毫表情。旋舞失望的垂首,嘟哝道:“是,师父,徒儿谨记在心。”

      在她印象中,她从未见过她师父露出笑容,莫说笑容,哪怕是一丁点别样的情绪也没有。她记得刚入殿的那一个月里,她每日勤加练习剑术,多么渴望能得到她师父的一丝肯定与赞许,可每次见面,师父总是步伐匆匆,来去无踪,或是三言两语的嘱咐她一些事,给她安排功课。宫殿里种着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浅黄色野百合,她的师父总会亲手打理那些花枝,从不假手于人,有时候蹲在花海中便是一整日。她不知道她的师父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颗怀揣着满满关切的心,无处安放。久而久之,她猜想,或许这世上,没有什么会让师父喜欢。

      入夜,画忆来到了梦之憩的那道后门,他想,既然芒初爱财,他也不用再去跟那位妓院老鸨会面,只要每次给足芒初钱财便是了。正欲潜入之时,突闻远处传来放浪的笑声,是栀姐的声音。画忆隐匿在黑夜的角落,看到栀姐正招呼着一个模样四十出头,肥胖而红光满面的男子往这道后门走来。

      中年男子穿着便装,言行谈吐却依稀可察觉出是个朝中官员。驻足在后门前,栀姐单手在男子眼前摆弄着手绢,故作娇态的笑道:“哎哟,张大人,您瞧您喝得这么满身酒气的,可别熏着了芒初少爷。咱们芒初少爷生活细致讲究,保不准就不喜欢您这副醉醺醺的模样了。”

      “你给我躲开!”男子大手在栀姐肩头上推了一把,打了个嗝,顾自摇晃着身子推开了后门。

      栀姐倒退数步好不容易立住了脚,脸上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满面笑容的上前搀扶这位张大人进了后门。画忆在暗夜里驻足了良久,见到栀姐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走了出来,她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扭头对着后门“呸!”了一声才摆动着腰肢离去。

      画忆从后门进了别院,深蓝的影子无形的隐匿在夜色中,遥见某间屋子里火光摇曳,正是他昨夜等候的那间屋子。以禾双手交叉搭在腿前,一动不动的候在屋外,画忆迅速的闪到了屋门前,就站在以禾的对面,目光毫无阻碍的射入了屋中。肥胖的男子正四仰八叉,歪斜的瘫在椅子上,椅子的四脚在晃动中嘎吱作响,男子细窄的双目中春光乍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在屋内来回走动的芒初傻笑。芒初白润的面容中有朦胧的迷魅,走动间,时不时朝男子投去摄人心魄的目光。

      男子的喉结在厚重的皮脂下不断滑动颤抖着,突然像头饿狼般起身扑向纤盈的白影。芒初一边游刃有余的闪躲,一边恣意而张扬的笑着,浅灰色的眸子却似分离了笑脸,仍旧如同两潭死水。他似乎陷在了捉弄这猪一般的男子的乐趣中,纤瘦的身躯在屋中来回晃动,犹如薄雾。男子在浓烈的酒意下,竭尽全力的捕捉着芒初的身子,一边像笑又像哭的哀求着:“芒初,求求你了,让我抱抱你,就抱一下。”

      这场似是肥猫捉老鼠的游戏很快便结束了,男子如缺氧般跪坐在地上粗喘着气,再也跑不动了。如梦似幻的白影一点点挨近男子,缓缓蹲下,媚笑着盯住男子油光叠加的面孔,然后从袖袍里取出了一块沾染着迷药的雪白绢缎,轻轻的盖住了男子痴迷的脸。男子如获至宝般单手压着绢缎,贪婪的闻着残留的香气,不多时便翻着白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守在门外的以禾听着屋内没了动静,立即推门而入。芒初抬眸瞥了以禾一眼,然后起身望着屋外的夜色,发出冷漠的,依旧如碎玉般悦耳,却好似事不关己的声音:“把这头肥猪送回家去,等他醒了,再照我说的告诉他。”

      “是。”以禾朝屋外招手,唤来了几个侍童。一帮人扛着男子的手脚,费了一番功夫才将男子折腾了出去。

      芒初跨出屋门,望着长空孤冷的弦月,发梢在膝弯处徐徐摆动。此时此刻,画忆就在他身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青柠香味。月色下,这个纤瘦的白衣男子与先前在屋中时判若两人。画忆安静的注视着他的侧脸,看着看着,唇角不禁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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