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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喜新厌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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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楼这样听话,秦淮暮还挺高兴的,半阖着眼睛享受着对方的服侍,肩膀被捏得很舒服,原本还纠结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一时间,倒也不觉得这个女人多碍眼了。
楚楼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这会子也不敢再继续给陈炳上眼药,而是放轻了捏肩的力度,一边在心里暗暗琢磨。
她总觉得“陈炳”的态度似乎变了,变得……偏向夫人了。
这让她觉得不安。
楚楼出身其实并不低。
她是罪臣之女,楚父因贪墨罪而触怒圣颜,举家被贬为贱籍流放,男儿被发去充军,女儿则流落于勾栏和乐坊。
她那时年纪尚小,只能进了乐坊学艺,此后辗转入京,被达官贵人们收进府里,专门在酒宴上歌舞助兴。
再然后,就被送给了陈炳。
贱籍女子是永远没办法扶正的,她此生的依靠就是陈炳,之前还好,陈炳只宠她一个人,现在娶了妻,就让她有危机感了。
更何况,新夫人身份又是那样的门当户对。
当然,楚楼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其实很嫉妒新夫人。
如果她父亲没有获罪,她应该也会长成一个规矩的好女孩,不必费心费力讨好男人,靠美色侍人。
色衰而爱驰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她没有子嗣傍身,本身也没有可能扶正,若是新夫人再和陈炳恩恩爱爱的话,这府里,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必须阻止。
而这边的秦淮暮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说着:“夫人粗通古琴,于作诗、书法上也学了一些,你若不嫌弃,可……”
捏肩膀的力道陡然大了点,楚楼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又多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吃味:“看来爷和夫人处得不错,故意拿话来埋汰妾身呢,夫人出身名门,妾身哪里能说得出嫌弃这种话……”
她这小性子拿捏得很好,多一分会让人觉得她小心眼不上台面,少一分又显不出来。
这样适当的撒娇嗔怨,反而更能让男人虚荣心得到满足,从而对她产生怜惜。
啊呀,没适应身份,说漏嘴了。
秦淮暮一时尴尬,眨了眨眼睛,颇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先前读过她的几首诗……”
秦淮暮也算是个名人。
她父亲虽是从四品,但祖上也出过帝师,在京城算得上书香门第,是清流中的领头羊之一。
故此,京城公子小姐们举行的诗会,她家每次也能得到请柬。
当然,不是秦家每个姑娘都能去的。
秦怀德有四女二子,大姑娘秦淮霖和二少爷秦安是嫡母宋氏所出,剩下的都是庶出。
秦淮暮自然也是姨娘生的,只不过她姨娘生下她弟弟秦青后就难产去了,两人就养在宋氏的膝下,表面上的地位,倒比一般庶女庶子要好些。
秦淮暮很有才气,学东西快,十岁时就能作出《登西临赋》,名声大躁,因而才有资格得到诗会请柬。
再加上她后来时不时的惊艳表现,想不出名也难。
这倒也不是秦淮暮自己想出风头,实在是被逼无奈。
宋氏其实很不喜她,更不喜秦青。
无他,一个姨娘生的庶子,就是来分她自己儿子家产的,怎么可能看得顺眼?
秦怀德并不关心后宅,准确说,他并不关心没有任何价值的秦淮暮姐弟俩。
宋氏就越发肆无忌惮,表面上和和气气,内里各种克扣。秦青都六岁了,宋氏也没松口,让他上族谱。
不上族谱,就相当于没有得到秦家承认。无奈之下,秦淮暮只好在外出尽风头,吸引来秦父的注意力,让宋氏投鼠忌器,不敢那么明显的阻碍。
不过,这样出风头的姑娘,大多数夫人是不会喜欢的。
因为看起来就“不安于室”嘛。
娶媳妇就该娶个贤惠文静、端庄贤淑的才对不是?
秦淮暮自然无比清楚,可她也没有办法,总得有舍才有得。
饶是如此,出嫁前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如果嫁给家世殷实的世家子,当然也有人选,但宋氏一定会从中作梗不说,世家的那些宗妇们也未必看得上自己。
与其日后和婆婆,还有前仆后继的小妾绞尽脑汁宅斗,不如选个出身寒微、文采出众、洁身自好的士子。
不过……如今看来,早知道嫁的是这么个“如意郎君”,她还不如蹉跎成个老姑娘。
这厢秦淮暮感叹,一时间倒也无话,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香炉上雕的是飞鸟祥云,袅袅青烟从炉嘴上飘出来,香味甜腻而糜丽。
也许是闻惯了,秦淮暮竟也没有最初的反感,反倒有些熏熏然,身子也放松了许多,眼皮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直到耳边突然爆出一串响,惊醒了她,下意识问出了声:“……怎么了?”
“没……红烛爆,喜事到。”楚楼附身,拿了把精致的小剪子,一边一个剪去半截灯芯,烛光一下子黯淡柔和了。
“时辰不早,爷也乏了,还是先休息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伺候秦淮暮解衣。
“陈炳”的身材比寻常男儿多了几分健壮,秦淮暮也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她从来没这样近接触过一个男子,今朝遇上了,却摸的是自己……
本该有的属于少女的悸动和娇羞,全部变成了大写的尴尬。
尤其是因为楚楼靠近时,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勾人体香,让这具躯体产生的某些本能反应,更是让她羞愤欲绝!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难堪的事吗?
事实证明,真的有。
……因为楚楼又在勾引她了。
在胸口不停打转的手指,欲语还休的美眸,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掉下来的衣服,裸.露的肩膀……
秦淮暮睡意瞬间没了,全程黑着脸,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还特意取了床厚厚的棉被放在中间。
她还在思考,呆会儿若是楚楼这老女人再扑上来,她就去书房!
她实在是受不了睡个觉还抱来抱去的!
而且这个女人名义上还是自己夫君的小老婆!
“爷……”楚楼不解。
秦淮暮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于是楚楼也只好闭嘴,心里反反复复检查刚才的一举一动,到底是哪里又惹得对方不高兴了,明明看先前的气氛已经很好了,不那么排斥自己……
思来想去,楚楼也没想出来自己和以前有哪里不对,只好纠结的看了看胳膊下厚厚的棉被。
昨日说热得紧,不让她靠着。今日倒好,直接拿了床厚被子垫……
爷的性情,怎么就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呢?
楚楼翻来覆去,半夜都睡不着。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想起在乐坊时,那个非常喜欢自己的李教头说过的话。
她说,男人啊,是世界上最最喜新厌旧的,绝对不能老用一种法子吊着他,偶尔也要换换口味,保持新鲜感。
楚楼回想了下“陈炳”这两晚的异常疏远,和对夫人突如其来的称赞,甚至还暗示自己多和夫人走动走动。当下一机灵,顿时幡然醒悟!
莫非“陈炳”现在已经腻了自己这种邀宠式的挑逗,转而喜欢夫人那种有才华、会作诗、端庄的大家闺秀了吗?!
可瞧他白天还很是不喜呢……
楚楼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陈炳”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