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流年暗偷换》莫三的碎碎念

3、 灯火阑珊夜光杯（二）

　　洛阳侯府邸。大红灯笼高高挂，迎来送往锦堂前。笙歌鼎沸翠湖荡，映出一座蓬莱岛。火树银花舞暗夜，更添盛世夜华衣。觥筹交错，人人笑容皆满面，恭贺侯爷长百岁，暗望前途光明引。却未料，万千云锦身前事，千里孤坟话凄凉。
　　我无聊的坐在墙头，双腿来回荡着。眼前的这一件盛世华衣，与墙外孩子因烟花的刹那绽放而发出欢快的笑声相比，少了几分别样，多了些许世俗。
　　往年除夕，只我与师父两人。师父从来都不是俗人，佳节繁多，却只过除夕。
　　年幼时，我常常感到疑惑。因为我想过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这些总有美食相伴的日子，虽然在吃的上从来都不亏待。于是忍不住问：“师父，为何只过除夕就不俗气了呢？那些你常提起的文人雅士，不也过这些节日么！”这一问，换来师父瞪了我一眼，不耐烦道：“这是大俗大雅这人干的事儿。怎能与我们这样的雅盗相提并论！”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他和她每逢佳节便相约翠湖。
　　每年除夕，都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师父会找来像征喜气吉祥的红纸，亲自题对联，贴在大门。两盏大红灯笼挂在房檐下。而我便在旁边当下手打杂，收拾屋子。平时的屋子很乱，常常能从杂物里捡到宝。起初看不下去便动手收拾，不到两天又恢复原状，索性罢手，放之，任之。
　　邻居家的常大婶垂涎我俊美的师父，在这一天必会送上一蓝饺子。
　　师徒俩坐在热气腾腾的饺子前，埋头自顾自地吃。我细细地咀嚼，面里和着粗粮，嘴里不像平时吃的清滑，硌得我喉咙不舒服。但心里却像鼓风的帆，满满的。
　　窗外，一簇簇火树银花次第开放、凋谢，只为绽放这瞬间的永恒。
　　“圣旨到！”一尖声尖气的变态男声传来，打破我的回忆。
　　终于等到这一刻，腿都快荡麻了。
　　洛阳侯的寿宴，怎能少了皇帝这个角儿。先皇的态度，世人皆知，这新皇姿态当然也要作足。人未到礼总该到，不然美人再如玉，琴音再如仙乐，也及不上肚里的空城计，也就关系到我今夜的行动。
　　美酒，佳人，相得益彰；美酒，名杯，缺一不可。
　　急忙飞跃而下，不带一丝风声。
　　此时，走廊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我转身藏于树后。两名女子的笑声传来。
　　“阿乔姐姐，恭喜你晋升为四少爷的贴身侍女。日后飞上枝头，可不要忘了妹妹啊！”这声音含娇带俏，由她说来却不觉谄媚，教人觉得童性使然。
　　“哪能呢，之前我不过是一粗使丫头，怎能妄想攀高枝呢！咱们还是伺候好四少爷。这辈子若能寻个好夫君，算是我最大心愿。只可惜寄人篱下。”啧啧，这声音清柔干净，只可惜带着丝微叹息。
　　“对了，记得等下你去请四少爷到大厅，可别忘了啊。”粉衫侍女提醒道。
　　“恩。我正要过去。”阿乔应声道。
　　我很好奇后者是个怎样的佳人，连声音都这样美得冒泡，想必人……
　　我从树后探出头，借着灯笼的红光，看着两侍女的背影。裙带飘飘，腰若杨柳枝，步步若生莲。一位身着粉色衫，一位身着藕色衫。直觉告诉我，我所好奇的那个应该是藕色佳人。连背影都这么让人浮想联翩，暗自叹息。
　　藕衫佳人回过头，像是感觉到有人在身后。吓得我赶紧缩回头，忘了自己根本没可能被发现。不过趁机看了一眼，嘿嘿，我的眼光没错。芙蓉如面，柳如眉，口含朱砂，狐狸小脸。狐狸这次好像用得不对，不过我喜欢狐狸。
　　娇俏美女和清柔美女逐渐远去，声音越来越小。行至走廊尽头，各自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好时机，我飞身上前，一掌劈晕阿乔姑娘。真不忍心下手。
　　既然你不愿意呆在这里，我就当一回好人，帮你一把。于我，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虽然我是学武之人，但毕竟是女孩子，力气也不大。使劲将她扛起爬上墙头，在附近的月老庙里停下。月老庙真会找地方，四少爷年近二十，正是风华正茂时，定有许多姑娘芳心暗许。此地与候府如此近，必定招揽了不少生意。
　　我在一间偏房里放下阿乔，此处皆是大娘之辈，不必担心。我赶紧换上她的衣衫，描摹她的样子。天助我也，此女子面部骨骼跟我大致一样，只须稍微变化既成。那之前的夸奖是否也能换个角儿，我暗喜。由于她是刚调换为贴身侍女，面孔在府里并不熟，方便了我的来去无踪。
　　而我这一换，我与她的人生必会产生蝴蝶效应。我想，此后，她定能嫁给一个珍爱她的人。这般女子当然是用来疼，用来爱的。
　　月老，你一定要会为她找个好夫君的，不然我会觉得不安的。
　　安置好后，我返回侯府。
　　此时的我不是坐在墙头，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在侯府走廊。大户人家的院子总这么讲究，一条走廊，被能工巧匠一规划，明明短短一截路，却在三弯九拐中蜿蜒出一条龙。
　　如果它小一点，并且我能扛的情况下，一定扛个最好看的回家，装饰我那狗窝。
　　脑海中的地图历历在目。放鸳鸯转心壶的地方叫长风阁，位于夜明苑，而夜明苑便是四少爷苏无夜所住之处。这条走廊尽头就是夜明苑。
　　忘了介绍了，洛阳侯姓苏。这姓虽然文弱了点，但苏老爷子退出朝堂前可与文弱不沾边的。
　　我站在房门前，盯着脚。屋内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红晕迅速爬上我的脸庞。我虽情窦未开，但也懵懵懂懂。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旁边的姐姐们暗笑不语。索性平复了心跳，恭敬地说道：“四少爷，侯爷请你到前厅一趟。”
　　屋内，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出：“叫燕红她们进来打扫。”
　　燕红领着几个侍女进去，我尾随其后。
　　因想起刚才一幕，我脸又红了，于是低着头。一边跟着姐姐们做事，一边留意隔壁长风阁里的动静。眼前这位爷一过去，就得开席。怎么还没有动静？如果我此时硬闯，必会中陷阱。这么大一侯府，看宝贝的本领肯定一流。就算破了陷阱，一会儿总管派人来取杯子，发现杯子已不见，必暗中锁府，严加戒备。毕竟丢杯子是小，侯府声誉是大。
　　不一会儿，隔壁不远处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而这边也差不多了。心下窃喜，宝贝，我来了。
　　只可惜高兴过头了，没注意已经到了门槛。身子骤然前倾，妈呀，我的脸要遭殃了。手赶紧扶着房门，借用陵氏轻功之偷天换日稳定住身子。旁人只以为我走路不稳差点摔倒，要是前面那位爷看见，那就死定了，毕竟虎父无犬子。幸好我抬起头，苏大公子虽然回过头，却并未偏向我这边，不过是在和旁边侍女问问情况，没注意这点小状况。
　　苏小侯一走，我急忙向燕红以身体不适之由告假，幸好燕红没为难我。于是奔向长风阁，跃上房檐下较隐蔽的房梁暗伏。
　　总管一个人走进屋子，其余侍卫都在外面守着。我注意到他的脚法，三步一折，踏红砖，一共五折。在一箱子前停下，那箱子上了锁。普通的红木，与其他各种相比，既不起眼也不显眼。
　　我屏气凝神，不敢妄动。脚下全是高手，一出差池，性命不保。他背着我，我看不清他的动作。不一会他捣鼓完毕，按与原路相反的走向返回。
　　两种走法，与门栏相合，正好成正三角，这是阵中最稳定的组合。
　　“谁？”总管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声吼。这一声吼凝聚了强烈真气，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呆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心里默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伺机行事。
　　“啪！”一块瓦片掉进屋内。几个侍卫立即上房追人。我心又提到喉咙眼，余下人的目光都跟随追的人。多亏我人瘦，与柱子的掩护，不然铁定被抓进大牢严拷。
　　取杯子的人离开了，追歹徒的人也走了，只剩我。终于回复平静。
　　今晚怎么还有人跟我抢杯子。一想到刚才，祖辈的英名都快被我丢光了。我愤怒了，一个破壶都有人跟我抢，还要不要脸啊。
　　回身望望四周，见没人，于是一跃而下。
　　哼，这壶总会放回来的，以他们的武功不可能把这壶给弄丢。在这闲等太无聊了，万一刚才家伙的同伴来，不一定我斗得过，还不如去前面听戏曲。虽然我听不懂，凑凑热闹也好。
　　走至燕红身旁，报了个到。燕红急于离开，边走边指这一个方向，说道：“我现在忙不过，四公子那正缺个侍女，你过去。”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无限哀嚎。
　　我立于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身后，我一向对白衣有好感，之前因为低着头所以没有仔细看。简单的裁减和别致的款式，一尘不染得仿佛与世间隔绝，月华为他披上一层细纱，如天上的仙人，因误落凡尘而无法飞升。
　　时不时有客人上前搭话，敬酒，都只是客气的回应，并不作攀谈之姿。我上前添酒，眼神瞟到他手指上的鸳鸯宝，一时不注意，酒洒了几点。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冷漠疏离，表情平静淡漠，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他四少倒悠闲地喝酒，我给他添酒算是他的福气，我师父都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居然还被这样看，一婢女无视就可以了嘛。内心愤懑，却仍继续等他喝完为他添酒。心想，喝死你，虽然你算是极品，但是这世上美男多了，少你一个也不差。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于在座是仙音，在我耳中不过是苍蝇声。
　　宴席已接近尾声，腿都快酸死了。行动才真正的开始，壶已送到长风阁，四少已离席。
　　当我再次回到长风隔时，那里已经派了两名侍卫。
　　两位侍卫好像累了一天，站在那像霜打了的茄子。陵三儿就好心帮你俩一把吧，扔出两枚飞镖，分别插入左右两侍卫的脖子。两位还没来得及应声便倒下。
　　我抓紧时机奔至门前，门很阴险的被上了把铜锁。
　　哼，这种小事还难不倒我，一般的小蟊贼都会，何况我是玉面锦猫的徒弟。
　　于是，从发髻上取下唯一的发簪，伸进锁孔。这锁只能算中等，难度不大，片刻就弹开。
　　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生怕打破这寂静的夜。
　　总管的脚步明显比我大，我得迈得和他一样。
　　几个折转已至箱前。
　　他为什么没有立即开箱子，难道有什么古怪吗？我站在那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环视四周。机关？阵法？这屋里的摆放并无特别之处，从阵法上看，与无行阵法中的相生相克完全迥异。
　　我抬头望苍天，想问为何把我困于此步。结果只看到黑漆漆的屋顶，还有一颗星星一闪一闪的。不对哦，怎么会有星星出现，难道屋顶有天窗？我从星星那往下看，正对着面前一块颜色较暗的地砖。于是蹲下，仔细观察看能不能从这一点蹊跷之处看出什么。凭我的眼力，在这昏暗的情况下，连只蚂蚁也休想逃过我的眼。地砖上似乎有几个黑色的不明物，细看之下，原来还真是蚂蚁，而且还是死的。这几只小东西显然不是被踩死的，它们的葬身范围明显平常人的脚印大，重点是葬身范围刚好是那块深色地砖的边缘。到底什么机关连蚂蚁都不放过，而且有一块小方砖来启动。流传最广的机关无非是古书上所记载的，而古时的盗墓书上所记载的方法不过几种：机弩飞箭、伏火毒烟、流沙护墓、暗器翻板。与目前情景相符、并能杀死蚂蚁的只能是毒气，天窗对着的这块砖应该就是机关。这机关的设置很简单，靠光线感应来启动。
　　想到这儿，真可谓“山穷水路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后便难不倒我这只玉面小锦猫了。你有张良记，我自有过墙梯。从腰中摸出一粒迷津丸，含在嘴里，身体倾向箱子，覆盖刚才还疑点重重的地砖。果然不出我所料，此时地砖的缝隙中迅速冒出毒雾。
　　眼看就要碰到壶了，心里涌起无限激动、欣喜，急忙用老办法打开箱子。
　　宝贝壶，我来接你回家拉。边想手边在箱子里摸壶，怎么还没摸到？不对劲，心里一沉，于是把头探进箱子。
　　开什么玩笑！！！壶没了！！！
　　顿时感觉我挨了很大一棒子，并且疼得不能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