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圈腹黑势力的崛起》白衣执墨

4、素履之往

　　晚饭地点最终定在路边烧烤大排档，一直力挺火锅的二货夏彭被楚炀一句“大夏天吃什么火锅”给顶回去，委委屈屈从了众人的决定——撸串。

　　封嘉平的这顿接风宴本就该吃，只不过如今买单的人变成了他自己，少年们也没有狠宰大神一顿的打算，选了最实惠的大排档。

　　肉串加啤酒，足以让吃了许久泡面的少年们乐一晚上，楚炀豪迈地将一打啤酒全部启开，一人两瓶。

　　六人中唯一没有成年的娃娃脸苏北看着面前的啤酒，皱皱鼻子，嘉平见状，刚想说“未成年人就算了”，还没开口，苏北身旁一直沉默的贺逸刚就把两瓶酒揽了过去，“小北不能喝酒，我帮他喝。”

　　楚炀立马有样学样，朝着封嘉平献殷勤，“封哥能喝酒吗，要不我帮你？”

　　嘉平笑骂一句，将大男孩推开。

　　夏彭叼着肉串感慨：“终于见到点儿荤腥了，老子都吃了一个星期泡面了！”

　　卢景彬蹙眉，暗搓搓踹了二货一脚，二货自觉失言，赶紧补救，“哈哈，大神，我们也不是总吃泡面，就是最近……哎呦！”话没说完，他小腿上又挨了卢景彬一脚。

　　嘉平心里猜出个大概，烽火的经济状况并不理想，一个星期正好是自己确定转会的时间，他们为了给自己配置机子外设，想必花了不少钱，导致现在手里没了积蓄，只能吃泡面度日。

　　嘉平举杯跟景彬碰了碰，笑道：“当年我在战旗的时候，大家为了攒钱置办机子，整整吃了三个月的泡面，逢年过节加个卤蛋，那时候真是吃得一见泡面就想吐。”

　　“战旗也会缺钱？！”少年们惊奇不已。

　　“当然，战旗又不是一建立就是豪门战队。”

　　“封哥，跟我们说说战旗的事情吧，让我们也喝碗鸡汤。”

　　“毒鸡汤，你们不会想喝的。”

　　战旗成立之初，与众多战队一样，资金匮乏，几个少年单纯凭借一腔热血苦苦支撑，五人住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每日去网吧训练，有比赛就打，有奖金就赚。

　　后来，战旗逐渐有了起色，他们依靠各种网吧联赛的奖金租下一间房子当做训练室和宿舍，又一点点攒钱买电脑外设。

　　那段时间是真的苦，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但不得不说，战旗的运气很好，一场场比赛打下来，战队越走越远，从城市选拔赛，到甲级职业联赛，再进入全国灭世冠军联赛，最终拿到世界总决赛的入场券。

　　灭世世界总决赛冠军、世界电子竞技大赛冠军、WCG个人赛冠军，这支成立不足两年的年轻战队，以绝对强势的姿态跻身世界一流团队。

　　战旗无疑是幸运的，每一支能进入全国灭世冠军联赛的战队都是幸运的，可更多战队却只能混迹于各种不入流的比赛，每日过着朝不顾夕的生活。

　　烽火的现状与当年战旗很像，但最后究竟会走多远，就连嘉平也说不好。

　　青年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笑眯眯望向给自己倒酒的楚大队长：“话说，你们为什么要进职业圈？”

　　听到嘉平的问题，少年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楚炀目光灼灼，满面兴奋神色：“当然是因为喜欢灭世，喜欢电竞！”

　　卢景彬扶了扶眼镜，一向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期待：“进了职业圈，可以碰见更多高手。”

　　夏鹏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一手指天道：“老子要拿世界第一！”

　　“封哥，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嘉平盯着杯中浅黄色液体，半晌后才开口：“曾经是因为喜欢这个游戏。”

　　“后来呢？”

　　后来因为浮名累身，不得不逼迫自己继续前进，每日枯燥的训练、每场输掉的比赛，一点点磨掉曾经热血少年们对灭世的喜爱，初心已失，战旗就像迷失方向的航船，在电竞圈这片大海中沉沉浮浮，最后一个海浪拍过，四分五裂。

　　嘉平攥着酒杯的手指收紧，很快又松开，瞪了发问的楚炀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是病句，进都进了，哪有什么后来？至于以后……当然是跟着烽火再去世界总决赛的领奖台上走一圈喽。”

　　少年们听了这话，一阵欢呼，纷纷笑嚷着朝嘉平敬酒。

　　楚炀握住嘉平掌心，目光坚定地注视着青年双眼，“封哥，我们一定会成为世界第一！”

　　夏彭喝酒看起来豪迈，实则酒量浅得很，两瓶啤酒下肚就已经上了脸，二货一巴掌拍在楚炀手背，大着舌头朝嘉平说：“大神，不，封哥，老子一定会成为世界第一刺客，授衣没拿到的荣誉，我帮他拿！”

　　卢景彬将手放在夏彭手上，“我们会让每一个灭世玩家都记住‘烽火’这个名字！”

　　娃娃脸苏北搭上景彬手背，“封哥，我要向你一样，成为暴力奶妈，把自己的队友送上神坛。”

　　贺逸刚一向沉默，此时却也把手覆在众人之上，目光坚定，“加油！”

　　手掌交握处，嘉平只觉得一股暖流徐徐升起，顺着温热的血液直流进心底，曾经的迷茫似乎渐渐散去，少年们的笑容仿佛黑夜中的一缕微光，心之所向，素履之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嘉平抿唇，正想说几句应景的豪言壮语勉励众人，却见楚大队长将手一甩，大咧咧往椅子上一瘫，挑挑眉，道：“把那些豪情壮志先收收，从明天开始进入集训期，下周的Q市网吧联赛我们必须拿到前三，否则就不是吃一周泡面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听了队长的话，少年们顿时哀嚎一片，大概是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太大，就连一向淡定的嘉平也忍不住咳了几声。

　　“靠，炀哥，这种时候不要提这么扫兴的事情！再说不是有封哥吗，我们怎么会输……哎呦！”夏彭话没说完，又被踹了一脚。

　　嘉平笑着抬抬手，道：“别指望我，我就是一身娇体弱的奶妈，你见过哪个奶妈冲锋陷阵的？”

　　夏彭脑子一根筋，不明白其中原委，但其他几人心中已经有数，不算今天下午的交手，这场比赛其实是烽火要给嘉平交的一份答卷，如果他们连一个城市网吧联赛都拿不到名次，又凭什么留住封雪这样的一流职业选手？

　　或许是末日前的狂欢，少年们格外疯狂，一打啤酒喝完，又叫一打，最后桌上地上尽是空酒瓶，连酒量最好的楚炀都有了七分醉意。六个人中也只有嘉平和景彬喝得少些，还算清醒，连拖带拽将其余四人搬回公寓。

　　好容易将醉如烂泥的夏彭拽到楼上，卢景彬擦了把汗，看向架着楚炀的封嘉平，想了想，道：“封哥，要不今晚先把队长放这儿，明儿再让他搬到你那去？”

　　楚炀人高马大，足足比嘉平高了半个头，如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青年身上，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嘉平推推楚炀贴在自己脸颊边上的大脑袋，试图让浓重的酒精气息离自己远些，摇摇头，道：“不用了，你这儿已经有三个醉汉要照顾了，这个我扛回去吧。”

　　楚炀醒来时已是夜半清宵，宿醉后遗症让他不禁皱眉，足足用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并不是在拥挤阴暗的训练室内打地铺，身下柔软的床铺令他贪恋不已。

　　偌大的双人床另一侧空空如也，楚炀记得下午时因为自己一句话，嘉平只收拾了主卧一间，客卧根本没法住人，如今他不在，不知是去了何处。

　　许是因为宿醉的缘故，楚炀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顾不得许多，径自下楼找水。

　　楼下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借着落地窗透进来月光，楚炀隐约可以看清屋内家具摆设。

　　阳台窗户大开，一抹人影依靠在窗边，指尖星火明灭，有淡淡的烟雾萦身。

　　夜风拂过，青年宽大的睡袍被吹起，勾勒出细瘦的腰身，不知为何，楚炀竟觉得那人瘦得不堪一握。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羸弱的青年，是怎样用手中的角色，将流火、将战旗一步步推上神坛；又是怎样在王朝崩塌、队友相继离开时，苦苦支撑起一整支战队。

　　指尖的烟草已燃至尽头，青年微微后仰，眼角濡湿，泪光在月色映衬下分外剔透，刺得厅中少年双目发热，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楚炀知道，即使白日里那人再怎么嬉笑怒骂，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终究是难过的。

　　封嘉平是最后一个离开战旗的人，在队长流火转会、投资商撤资后，他也曾想尽办法，可惜由于没有资金支持，战队无法负担职业选手高昂的转会费；战旗成名不足两年，青训营中无人可用；民间高手虽多，但都难独当一面，更遑论挑起正副队长的大梁。

　　青戈另签落雨，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战旗败势再无法挽回，心灰意冷的封雪这才择了烽火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栖身，个中苦涩，如鱼饮水。

　　嘉平掐灭手中烟草，转身看到楚炀时明显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白日模样，朝他温和一笑，面上再无半分伤怀神色。

　　楚炀忽然有些悲哀，自己于他，终究只是外人，而他的悲欢，与自己无关，自己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他展现给外人的一副温和面具而已。

　　这个阳光大男孩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一刻，是嫉妒嘉平下午口中所提旧友的。

　　“醒了？”青年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因烟草而引起的沙哑，唤回了少年思绪。

　　“嗯。”楚炀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嘉平进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出来递给楚炀，“这个能解宿醉头痛，喝完早点去睡吧，明天不是还有集训。”

　　“封哥你呢？”

　　嘉平沉默一阵，将杯子塞进男孩手中，转头望望窗外月色，“我再等会儿，睡不着。”

　　楚炀端着水杯想了想，凑到青年身边，道：“我刚刚酒醒，也不困，封哥，我陪你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