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圈腹黑势力的崛起》白衣执墨

38、老兵不死

　　这句话横亘了漫长的休赛期，面对嘉平时，秦煜无数次话在嘴边却无法开口，甚至连通过虚无网络传达信息的勇气也没有。

　　终于在转会窗口即将关闭之际，这句迟来的邀请终于被秦煜宣之于口。

　　嘉平闻言身形一顿，他刷房卡的手僵在半空，门锁叽哩哇啦一阵乱叫，最后发现主人没有进入的意思，才悻悻哑了火。

　　嘉平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手中房卡，半晌后才转过身，他直视着秦煜深邃的双眸，唇角艰难地扬了扬，似嘲似笑地开口道：“去苍炎看管饮水机吗？”

　　秦煜呼吸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来苍炎，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

　　“寒烟是个称职的奶妈，至少比我称职。”嘉平打断秦煜的话，“而且我不认为现在的苍炎有补强的必要，苍炎的火队，你觉得呢？”

　　秦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怨我抛弃战旗，但……”

　　“还有我。”嘉平面上还笑着，眼眶却泛了红，“既然你觉得寒烟更适合你，又何必再来邀请我？”

　　秦煜缓缓抬起手，似是想摸一摸嘉平的脸颊，却被嘉平侧头躲过，他无力地放下手臂，艰涩道：“小嘉，对不起。”

　　嘉平垂着眼帘不再看他，“你不用道歉，不合适了就离开，这就是电子竞技，你没有错。”

　　每年两次的转会期期间，各大俱乐部或多或少都会面临一些人员变动，绝大多数职业选手都经历过转会，秦煜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而已。

　　从一而终或许值得称赞，另谋高就也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选择适合自己的战队才是最重要的，像猎鹰一样守着一个要死不死的保级战队就真的对吗？

　　大部分时候，秦煜总是理智地令人发指，刚刚的道歉，是他为数不多的情感外露，片刻沉默后他恢复理智，不再继续纠结于对错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小嘉，你很适合职业赛场，我不希望你的才能因为战旗解散而就此埋没，如果有一天你改变想法了，就来找我，我的战队永远欢迎你。”

　　秦煜垂下头，这次嘉平没有躲，任由男人在自己额间落下一个轻吻，“小嘉，晚安。”

　　秦煜说罢转身离开，嘉平在原地怔怔站了许久，直至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低低应了一声：“晚安。”

　　嘉平摸了摸额头，转身刷开酒店的房门，门把手刚刚被按下，一股来自内部力量便将大门撞了开来。

　　嘉平手疾眼快，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扑面而来的门板，却没能躲过门板后跌出来的高大少年。

　　楚炀原本躲在门后偷听，他没想到嘉平会突然开门，一时没收住力道，踉踉跄跄撞了出来，一头撞在嘉平身上。

　　被人高马大的楚炀一撞，毫无防备的嘉平站立不稳，两人朝后跌去，楚炀怕他磕到，急忙伸手垫在嘉平脑后。

　　两人在寂静的酒店走廊内跌作一团，厚厚的地毯和宽大的手掌起了很好的缓冲作用，嘉平没感到摔倒的疼痛，反倒是被身上的少年压了个半死。

　　楚炀不安地伏在嘉平身上，他怔怔地看着身下青年澄澈的双目，喉结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上下滚动了一下，“封……封哥。”

　　楚炀之所以会出现在嘉平的房间，主要是烽火的少年们想为嘉平节省出行经费，宾馆大多两人一间，刨去被主办方包吃包住的嘉平，烽火几名队员算来算去，正好多出一个队长没地方住。

　　卢景彬觉得多订一间房间不怎么划算，本着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他干脆把自家队长赶进了嘉平的大床房，嘉平与楚炀“同床共枕”惯了，没提出什么意义，楚炀更是求之不得，这事也就被拍板定了下来。

　　今晚楚炀听见门锁被刷开的声音，却迟迟不见有人进来，出于好奇，他便走到房门附近，正听见秦、封两人的对话。

　　关心则乱，楚炀迫切地想知道后续，紧趴在门上偷听，没成想房门突然被嘉平拉开，他没收住力道，一下跌了出来。

　　嘉平的脖颈修长白皙，引得楚炀体内的兽性蠢蠢欲动，他一时间忘了起身，竟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想在青年脆弱的颈间咬上一口。

　　两人这一扑一摔间闹出的动静不小，酒店的隔音效果又没有那么好，自然惊动了隔壁邻居出来探看。

　　这一层的房客大都是受邀前来的明星选手，相互之间很是熟识，平日里开惯了玩笑，邻居看到嘉平被一名高大男子压在地毯上，神色懊恼中又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

　　男子垂着头看不清面容，邻居便下意识将人认成了流火，他瞧了瞧对面大敞着的客房大门，明知是误会，还是忍不住调侃道：“呦，火队你悠着点。”

　　话音未落，邻居就看到伏在嘉平身上的男子身形一顿，继而缓缓抬起头来，神色冷厉。

　　那是一张英挺帅气的面容，相比起流火，他的眉目间缺少了历经磨练后的锋锐，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的稚气和狂妄。

　　楚炀与流火的身形有些相似，认错并不奇怪，尴尬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认错，邻居后面调侃的话全部卡在嗓子里，再吐不出来。

　　嘉平悄悄地叹了口气，他拍拍楚炀肩膀，示意还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起身，随后自己也不紧不慢地从地板上站起来。

　　他整了整被压得起皱的衣服，若无其事地指指楚炀，朝邻居笑道：“这是我队长，狼骑。”

　　嘉平说罢又转向楚炀，“这位你应该认识，未容。”

　　未容是无限战队的王牌，说起来也是十分出名的猎人选手，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楚炀应该会激动地上前与他握手，顺便帮副队贺逸刚要个签名。

　　但是此时此刻，楚炀满脑子都是未容刚刚那句话——火队你悠着点。

　　流火封雪的CP由来已久，楚炀在各种场合听过不止一次，但这些传言不过捕风捉影，大概率是粉丝们自娱自乐编出来的谣言，他从来没放在过心上。

　　直至今天，楚炀听到未容的调侃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想当然。

　　联想到刚刚秦封二人的对话，楚炀情绪更是低落，他草草与未容打了个招呼，便转身随着嘉平回了房间。

　　里里外外忙了一天，嘉平也有些乏了，他没去看楚炀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情，自顾自进了浴室。

　　待到他洗漱完毕，换好一身舒适的睡衣，懒洋洋躺倒在床上，楚炀这才斟酌着开口：“封哥，你会去苍炎吗？”

　　嘉平闻言微微一顿，继而笑着问道：“楚队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刚刚听到一些你跟流火的对话。”

　　楚炀趴在门后偷听，虽然不真切，但他也隐约听到流火对嘉平的邀请，流火最后一句说得很含蓄，不想看嘉平就此埋没，换句更直白的话说，就是待在烽火这种三流战队是不可能有前途的。

　　趁着嘉平洗漱的功夫，楚炀把这句话在心里反反复复倒了几十遍，试图找出一星半点可以反击的证据，可到头来他不得不承认，流火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与苍炎这种黑马战队比起来，烽火确实毫无前途可言，别人已经准备冲击世界赛了，自家战队却还挣扎在解散边缘，前途渺茫，将来烽火能走到哪一步，没有人敢保证，就连他这个队长也不行。

　　两权相较，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与其在小战队庸庸碌碌、白白浪费掉大好年华，不如去顶尖战队一展拳脚，为梦想拼搏一番。

　　楚炀心中低落，面上自然带出几分情绪，嘉平见状默默叹了口气，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楚队，你知道为什么很多职业选手转会时，不选择顶级的豪门战队，反而顶着骂名去成绩不佳的保级队，甚至自降身价前往次级联赛或者外卡赛区？”

　　嘉平所说的情况并非个例，且也不拘泥于灭世联赛，很多世界知名的职业选手刚刚过了巅峰状态，就会离开老东家，转会去实力较弱的俱乐部，这些选手中不乏昔日的世界冠军或传奇人物。

　　对于这些职业选手的选择，电竞粉丝们因爱生恨，常常在网上恶言相向，什么拈轻怕重、越来越捞、养老达人，更有甚者直接对选手进行人身攻击。

　　纵使屡屡遭受谩骂，可每年依旧有职业选手做出同样的选择。

　　楚炀没想到嘉平会有此一问，他顿了顿，犹豫道：“可能是没有合适的战队。”

　　楚炀的表达已经很委婉了，换成广大网友的直白说法就是，捞批没有人要，只能去三流战队混日子等退役。

　　嘉平唇角微微勾起，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

　　诚然，这个说法是最为大众所接受的解释，但只有圈内人才清楚，这些明星选手从来不缺豪门俱乐部争抢，即使他们实力有所下滑，可他们的商业价值却没有减少，即使不上场，单是把他们放在俱乐部里当吉祥物，就能收获大批口碑和人气。

　　“职业选手最怕的，不是输掉比赛，”嘉平迎上楚炀略带疑惑的目光，“而是再没有上场的机会。”

　　楚炀闻言似有所悟：“封哥，你是说……”

　　嘉平的笑容悲悯而苍凉，“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楚封二人之间自由默契，嘉平无需太过言明，话说到这里，楚炀已经完全懂了。

　　很多人以为退役才是终了，其实从选手们再无法上场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电子竞技是碗青春饭，选手真正巅峰的时刻可能只有那么一两年，随着年龄的增长，竞技状态会逐渐下滑，直至有一天，后来居上的新人超越老兵，战队就再也不需要这些“年迈”的老兵了。

　　有些人初心未改，坚持留在老东家，坐在替补席等待上场机会，这种机会少得可怜，有时候一个赛季也只有一次。

　　战队危难之际把老兵拉上来，打得好就是临危救主，赢得一片喝彩声，然后再次进入漫长的等待期，等待雇主下次临幸；打得不好便背下所有锅，在谩骂和鄙夷声中黯然退场，直至退役还要被人嘲讽晚节不保。

　　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不是所有选手都能承受的，大部分选手会选择转会，妄图寻找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二春，可惜由于实力下滑，即使他们被重金聘到其他豪门战队，依旧坐不上首发的位置，处境并不比前者好多少，到头来不过是成为俱乐部的敛财工具。

　　想要摆脱这个死循环，前往实力较弱的战队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或许他们再没有登上世界舞台的可能，但他们保留了首发的位置，以这种方式留在自己所热爱的赛场上。

　　世界冠军是每个职业选手的梦想，也是他们进入职业圈的初衷，舍弃梦想无异于断骨割肉，老兵们将梦想从自己的血肉中撕裂出来，只是为了能继续留在赛场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楚炀尚未步入职业生涯的巅峰期，自然无法完全理解老兵的心境，他管中窥豹，仅品味出十之一二，便已然辛酸难耐。

　　想到嘉平做出转会选择时背负了怎样的压力与痛苦，楚炀心疼不已，他并肩坐到嘉平身侧，抬手按住青年略显瘦削的肩膀，坚定道：“封哥你放心，只要烽火在，你首发的位置就永远不会改变，留在烽火吧，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个地步的。”

　　嘉平看着面前神情坚定的大男孩，唇角笑意逐渐扩大：“好，我不会走。”

　　听到这句保证，楚炀松了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话表表忠心，一举盖过流火在嘉平心中地位时，他就听得嘉平夹杂着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楚队，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以我现在的实力，不论到哪支队伍，都必定稳坐首发的位置，就算是苍炎也不例外，所以我来烽火，真的是来养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