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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四夜:(五) ...

  •   —[2056年12月8日,下午16:33]—
      继诺丁之后,不慎落水的麦克•格雷修也发烧了。
      而且他的症状明显比诺丁严重。
      诺丁被来报信的小护士和菲佛丝带到麦克身边的时候,后者已经被安排到了最后一间闲置的空房里。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没有窗户和沙发,不过环境还是比较干净的。
      诺丁坐在床边看着在昏睡中还畏冷到发颤的男人,目光里写满混合了无奈、忧伤跟愤怒的复杂情绪。
      假如可以选择,他其实并不想过来。
      看到麦克,会令诺丁无法克制的想起那些他为了挽留男人而做出的“蠢事”。
      是的,在现今的诺丁看来,曾经痴傻如狂的自己,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但他却不能离开
      ——护士们忙的脚不点地,根本没空来照顾麦克。
      而就算麦克是个陌生人,在这种非常时刻,诺丁也不能袖手旁观。

      皮特站在台阶上,费了点儿功夫,才接到了汉诺威丢过来的绳子。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科考船的船头上。
      汉诺威和米洛把东西收拾到背包里背好,一个猛窜跃上了结着薄冰的台阶,鞋底打滑,险些重蹈麦克的覆辙。要不是皮特旁边的青年伸手捞住了他,他恐怕得把米洛也带下去。
      两个人站稳了也顾不得后怕,从腰上解开之前系好的绳扣,开始往走廊里拖拽刚才他俩还在使用的气垫船。
      等他俩忙得差不多了,洛宾跟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几个男青年跟他一起用力,试图把科考船也拖进走廊。
      等熬过接下来的寒潮,船还有用。

      公海某处。
      象牙白的浮标探测器在波峰浪谷间忽隐忽现,顶端的鲜红小灯明灭不定,在苍茫森寒的风浪间闪烁出凄丽的光彩。
      稍远的地方,一艘轮廓模糊的货船挣扎在生死边缘,眼看就要灭顶。

      萨市,总统临时办公室。
      南希抱着资料夹敲敲敞开的桃木门,神情沉重,“总统先生,两分钟前接到的最新消息,北部地区开始大面积降温了。”
      “果然……”总统在办公桌后抬起头,脸上现出明显的憔悴,“还是来不及了吗……”
      “先生,”南希张嘴欲言,眼眶泛红,“这不是您的错,请不要……”自责。
      总统苦涩的蜷起嘴角,仿佛窒息时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唉……”
      他并非自责,只是累,真的好累。

      “麦克这家伙真是狗屎运,”卢森躺在威瑟斯彭的大腿上,玩弄着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语气微妙,“居然会掉进水里,还发高烧!”恰好可以逃避诺丁的质问。
      “怎么听着你在幸灾乐祸?你不是跟他关系不错吗?”甚至还跟他一夜情。
      “拜托啊威瑟,一码归一码好不好?”卢森透过指缝冲爱人没好气的眨眨眼,“我是很感谢麦克,也很喜欢他没错,可那不代表他在我心里的地位能跟诺丁同样重要。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诺丁,就不会有我跟肖恩的今天,你我更不会相识、相爱。”
      细说起来,诺丁等于改变了他的一生。
      威瑟斯彭垂眸望进他的眼底,看着自己在那双瞳仁里的倒影,“也就是说,你是站在诺丁这边的?”
      “当然!”卢森毫不迟疑,“难道你不觉得麦克很过分?他以前那么伤害诺丁也就算了,这次居然还趁人之危的欺骗他——虽然他的初衷还算令人同情,但做法不对!”
      很不对!

      众人费尽力气,终于把科考船拖进了走廊。
      皮特力竭,一屁股坐在湿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呼哧带喘,“妈的,这船超重了吧?”当时设计的重量不是才两吨半么,怎么会沉成这样。
      小伙子们茫然的看着他,模样呆愣。
      罗宾笑得简直岔气,“亲爱的,我看你啊,真是累糊涂了。”
      疲倦的身体加上外面的风浪,要是那么轻易就能成功,还要这么多人来帮忙干嘛。
      皮特看他开心,不由也咧开嘴笑了。
      冷风倒灌的走廊里,断断续续的笑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护士长要给山羊胡治疗他皮肤上冻裂的伤口,却被莱昂拒绝,两人在大厅里争吵起来。
      “蒂亚戈先生,让我告诉您,”护士长涨红了脸,怒视着整整比她高了两个头的莱昂,“我是个护士,我不管那位男士是什么身份——我只看到他有明显的冻裂伤,需要治疗!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我们……”
      “操,我不管什么人道不人道!”莱昂失控的怒骂,“我绝不允许你们任何人靠近他!”
      “那就请你拿药给他擦……”
      “做梦!”莱昂蔑视的敛下燃满怒火的双眸,瞪着小巧的护士长,“女人,收起你不必要的自尊心,那个杂碎不值得你付出分毫的同情和爱心。”
      而且,他相信山羊胡的命硬得很,那点小伤口怎么会伤到他,嘁。
      “你……!”护士长濒临抓狂,“你有没有人性?!”
      “女人,我有没有人性不是你说的算的,”莱昂冷笑,挥开上来劝阻的乔伊,伸出食指傲慢的点点她的鼻尖,“滚,我不想再跟你啰嗦下去。”
      “蒂亚戈——!”护士长尖叫,“你是混蛋!混蛋!”
      “莱昂,”乔伊再次趋前,不怕死的拽住同事的胳膊,“我们走吧,拜托。”
      再吵下去就没办法收拾了。
      莱昂对护士长丢下一个威胁的锐利眼神,跟着乔伊走了。

      罗宾等人把科考船安置到七楼的楼梯口下,在仔细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位置很安全后,拖着疲惫的步子往楼上走去。
      米罗和汉诺威刻意坠在众人后边,且走且行,“……巴度,你想告诉诺丁?”
      “为什么不?”汉诺威瞥了他一眼,“凭我对小诺的了解,如果明知道真相而不告诉他,”皱皱鼻子,下意识的放软了语气,“他‘大概’会恨你。”
      实际上,是肯定会。
      “我以为……他会开心的,”米罗失神的喃喃,“诺丁很爱格雷修,他们之间的误会,在爱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啊。”
      “就因为爱情无可比拟的珍贵,”汉诺威心底暗暗猜测对方大概不了解麦诺分手的内幕,语气更加沉缓温和,“遇到背叛,才会更恨更痛。”
      更何况,麦克的背叛,还远不止一次。

      —[2056年12月8日,下午18:59]—
      风声凛冽,气温飞速下降。
      汀德大厦在渐浓的夜色中孤独的伫立,周遭浸透潮湿的寒气。
      淹没华盛顿的深水停止了流动,涟漪细微的水面结起薄冰,并迅速向四面八方漫延开来。

      中国东北,漠河某县。
      原本热闹的县城被深厚的冰雪覆盖,白墙灰瓦的民居蒙上了坚硬的冰壳,远远看去,犹如栖伏在茫茫雪原中的怪兽。
      没有袅袅的炊烟,没有语笑晏晏的人声,没有响亮有力的犬吠。
      这个世界,已经全然寂静。
      仿佛,死一般的。

      日本,京都。
      硕大的冰块从天而降,擦过吱啦作响的灯牌广告,砸进墙底,在雪地上形成微凹的坑洞。铅灰色的浓云堆满了整个天空,连狂风都不能将它吹动分毫。
      悠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非常。
      只有不断坠落的冰块发出可怕的喀拉声,像敲打在骨骼上,又像直接击中了谁的心脏。
      带着天的怒意,和大自然的报复,凶猛的落下,再落下。
      覆着积雪的柏油路上,冰块砸出的坑洞越来越多,到最后已经是冰块砸冰块了。

      莫斯科,红场。
      白蓝红三色旗紧贴着旗杆垂降,轻薄的布料冻上了冰霜,那么僵硬的静止着,一动不动。
      赭红色石块铺就的地面抗不过寒冷的侵袭,竟然隐约有裂痕绽开。
      一列士兵匆匆出现,逆着风向大踏步的往列宁墓疾行而去。

      折腾了快三个小时,麦克终于醒了过来。
      体温虽然还没降到标准线内,气色却是好了很多。
      诺丁默默的坐在床边,呼吸匀缓,神色淡漠,“麦克,你有没有事要跟我说?”
      后者怔了怔,“说……什么?”
      “你认为呢?”
      麦克很茫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青年闻言,不禁自嘲的扯开嘴角,“你啊,真是说谎说溜嘴儿了。”起身俯首,端正的凝视麦克焦距微散的双眼,“麦克•格雷修,我们,分手吧。”
      这一次,总该换他离开了吧。

      乔伊去找护士长,代替莱昂跟她道歉。
      “扎伯先生,你没必要这么帮他,”护士长眼眶泛红,口气生硬,“莱昂•蒂亚戈那种人,我见的多了。”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对人傲慢粗鲁大呼小叫,恶心。
      “不、不,护士长,”乔伊陪着笑,小心的跟对方解释,“其实,莱昂也有他的苦衷的。”
      “‘苦衷’?那种没人性的男人会有什么苦衷。”可笑。
      “莱昂的祖母在9•11时遇难,他祖父是当时纽约某区的消防队队长,在搜救幸存者的时候,因为天花板的坍塌牺牲了。”乔伊不理会护士长的冷嘲热讽,径自说道:“莱昂的父母当时很痛苦,直到十几年才决定要孩子,他母亲却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
      “那他……”
      “莱昂的母亲调理了很久,”乔伊很伤感,“大概又拖了两三年,才终于得到医生的批准,怀上了莱昂。但是……”扁了扁嘴,他有些哽咽了,“生莱昂和他哥哥的时候,还是没救过来,只剩下了莱昂自己。”
      “可是……”这跟他今天的发飙到底有什么关系?!
      “请您耐心听我说完,好吗?”好脾气的乔伊难得强硬,表情十分严肃,“莱昂的父亲在七年后,死于另一次恐怖袭击事件——而包括9•11和这起事件在内,山羊胡及他家族中的所有人,几乎全部参与,山羊胡更是其中最激进的代表之一。”
      这样一个人,莱昂怎能不恨?

      在简单的看过SPA中心及其周边三间店铺的环境之后,累的快崩溃的汉诺威和罗宾夫夫一致决定,他们要住在书店里。
      第一,书店里还有两台电脑,可以协助他们携带的机器做些简单却必要的计算;
      第二,SPA中心明显满员,要是把他们三个硬插.进去,恐怕又得折腾一阵子,到时候非激起“民愤”不可;
      第三,也是汉诺威跟罗宾暗地商量后,出于私心的决定
      ——汉诺认为,诺丁若是一旦与麦克分手,必定会搬离SPA中心。
      这样,他起码有个能去的地方。

      米罗回到房间,简单的洗了个战斗澡,就准备去睡觉。
      结果他的脑袋刚挨上柔软的枕头,菲佛丝就推门进来了,“米罗,诺丁都‘知道’了哦。”
      米罗一激灵,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知道什么?他回复记忆了?”
      “卢森•比博撒医生你认识吗?”
      “‘卢森•比博撒’……?”米罗困惑的喃喃,“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他是从市立医院转移过来的,”菲佛丝为他揭秘,“看样子跟诺丁是很好的朋友,他听说诺丁跟麦克在一起,就问诺丁为什么之类的,两个人就把事情说开了。”
      “诺丁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菲佛丝蹙眉,“我觉得,他平静的……不大正常。”
      诺丁刚跟麦克分手时的痛苦彷徨,他们一路看过来,很清楚诺丁对麦克用情至深,所以在他失忆只记得跟麦克恋爱时,米罗和菲佛丝才决定沉默。却没想到……
      “这就是诺丁常说的‘天意’吧,”米罗想起之前汉诺威跟他说过的话,长叹道:“我们自以为是为他好——但在诺丁看来,反而更可能是种伤害也未可知。”

      “小诺……”麦克心痛如绞,嗓音嘶哑,“为……为什么要分手?”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诺丁直直看着挣扎着起身坐起的男人,漆黑的眼底慢慢渗进难言的绝望,“麦克•格雷修,你居然能?”
      “难道……”头脑里灵光乍现,麦克慌乱的去抓诺丁,“小诺,你恢复记忆了?你……你都想起来了?我、我、我……”
      甩手躲开他的碰触,诺丁一字一顿,“如果我一辈子都不回复记忆,你是不是就准备骗我一辈子?是不是?嗯?”
      “不,诺丁……不是……我其实……”麦克急得脸红脖子粗,“我……咳咳咳……”
      诺丁悲哀的俯瞰着在床上咳嗽到直不起腰的男人,无声的动动嘴角,终于还是决绝离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四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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