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颗糖》在思

2、绝望

　　依旧是雨夜，他坐在地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发尾流进了苍白的脖颈里。
　　他看着街上的妓女化着浓妆拉客，看了许久，不知怎的，竟笑了一声。
　　声音低哑，好似从亘古的银河传过来。

　　女人愣了一秒，下意识地寻着声音而去。
　　看到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阴暗潮湿，连接着死亡的虚无，淬染了绝望和空洞。

　　很危险。
　　这更像是杀人犯的眼睛。

　　可他很漂亮。
　　那是一种无法区分性别的美，阴柔的。
　　又有点病态。
　　好像一个长期被病魔困扰的人。

　　雨忽然被隔开了。
　　他掀了掀眼皮，女人的头发很直，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手上撑着伞。
　　他没说话，缓慢地阖上了眼睛。

　　“那个……你好 ，我叫白世鸳。”
　　女人顿了几秒，也自知自己这样有些唐突，再次开口时语气便更加小心翼翼了，“你看起来需要帮助。”

　　寂杀也不知听没听到，只向后倒下去，躺在湿冷的地上，离开了伞庇护的范围，那些冰冷的雨倾刻间又蜂拥而至。

　　他表现得很明显了，可她却隐隐心疼。
　　她把伞留在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起了身，
　　该走了。
　　毕竟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还生活的地方。

　　“寂杀。”
　　女人竟还没走。
　　寂杀看着她。

　　女人的眼中蕴着水光，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微颤了一下，她便立马停了。
　　她呼出一口气，缓了片刻，眼里的水光才逐渐消散。
　　“对不起……我……”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又哽咽了。

　　放下伞以后，她向附近的人打听了他，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她伸手擦了擦眼睛，“真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想窥探你的生活。”
　　“如果你没有去处，我可以为你提供一点帮助。”
　　寂杀沉默，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只是很快，自嘲的笑也消失了。

　　雨下的很大，疯狂地拍打着这座城市。
　　寂杀坐进了那辆黑色的车，女人的表情和来查封夜店穿制服的男人如出一辙。
　　于心不忍，又有些若有似无的愧疚。
　　好似他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引起的一般。

　　也许，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的运气会晚来很多。
　　寂杀住进了她的别墅，他被女人亲自照顾。
　　私人医生给他检查了很多次，每次眉头都很紧。
　　她给他买了很多药，他不清楚效果到底怎样，只知道他的排泄物没有虫子了，皮肤也有了血色，她很喜欢给他煮东西吃，他顺着她的意思，总不会比死人肉难吃。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年，寂杀的身体好了很多，每天运动睡眠充足，被世鸳照顾得很好，带他去很多地方，一年里他学习得很好，见识也广了不少，可他的灵魂却从来没有变过。
　　只要活着，寄生于谁都无所谓。
　　可后来，世鸳生病了，寂杀开始变得焦躁，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来得莫名，甚至还夹杂着不安，像是感觉到了即将而来的不好的信息。

　　的确是晚期，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有些麻木地听着医生说话，忽然觉得自己和白骨也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