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王无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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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御书房。
周围静悄悄地，惟红烛无声地流泪。
帝王翻开折子，看过几行，眉间浮起几分不烦耐。不知是哪处上的折子，全是歌功颂德之辞，若是这上奏章的人将一半心思花在正事上，去年大寒也不会死那么多奴隶。朱笔一勾，发回重省。复又拿起下个折子，帝王一看，艰涩难懂，卖弄文采。
“啪——”的一声将折子放回原处。
随侍的太监有几分察颜观色之能，见帝王似有些烦倦，便开口道：“陛下，这夜已三更，还是早些歇息，陛下乃不一国之君，千万要保重龙体。”陛下一向冷静有度，从未如此明显地表露情绪，莫不是在担心皇长子殿下。殿下得陛下宠爱不是一日两日，他跟在陛下身后也看得分明。此次陛下只是在罚殿下拿自已身子儿戏，冷落殿下也只是为了教训他。老太监心中暗自感叹，这便是天家父子，哪有如此闹别扭的，父子两人都绵着不痛快，
想劝帝王早些回去休息，保不齐那个孩子还在等着陛下。太监暗想，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思量再三，准备挑些合适的话劝劝。
“罢了，退下吧。”帝王摒退太监，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太监称诺，不再多言。
独剩自己一个人，帝王闭上眼，假寐。他心中一直不能静下来，总有一根丝线牵绕着，让他难安。他眼前总浮现出少年缩在被子里样子，一想到他会伤心，帝王心中就烦躁起来。他是我的孩子，他已经长大，不能再像对孩童一样对待他。
他不能再这样依赖他。他要习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帝王觉得他与少年之间那个互相的依恋就像成熟的果实，甜美，诱人。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果实总会腐败，最后变成可怕的东西。
这样的关系太危险，他们之间太亲近，这样没有距离的亲近，让帝王害怕。
初次在千水湖遇到他，帝王只有一瞬间的迷惑，认出是自己的孩子之后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该承担身为父亲的角色。在孩子面前，他一直是一个好父亲，好父皇。虽然被沅妃指出看那孩子的眼神，并不像一个父亲看孩子的眼神。他才承认自己那丝迷惑并没有消失，它被自己藏起来了。
于是，放弃了亲自养育孩子的想法，让他搬进烟波殿，让那孩子学会不那么依赖自己。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除了一年前的那次出轨。
那只是一场伤害，帝王不认为自己真的有那种心思，他知道心中住了只邪兽，而那种痛苦极有可能是邪兽施加什么不知名的影响力，让他产生了简直要将那个孩子吞下的疯狂。
现在那只邪兽沉眠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不会再被它煽动。
帝王的眼神在烛火中黯淡下来。
“起驾去千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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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意的病好得很慢，总是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多月。
这段时间内，帝王一直很忙，也没有时间去看少年。但是宫人都尽心尽力地侍侯着久意，不敢怠慢。少年有些失意，不过思及帝王一向政务繁忙，也没有向公公打听。
在他昏过去前，清楚看到帝王担心的神态，即使没来看他，久意也从宫人嘴里知道帝王从国库里取了不少好药送到太医院。帝王不来，总是有原因的，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帝王的负累。
久意在床了躺得倦了，硬是披了衣裳，唤人送来文房四宝，然后净手，碾墨，执笔。
三日之期已过，帝王虽未收验，久意仍记得罚抄之事。手执紫毫，点沾乌墨，久意从容落笔，神情专注，点，钩，撇，捺，都极为认真。
许是病好了，人也有精神。直到汗湿，才停下来歇口气。
“歇会吧。”从旁边递来一根白巾，久意接过，道了声谢，将额上的汗擦去后又埋在纸堆里抄写起来。
没写几字，越觉心中隐约不对劲，抬头一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父皇今日比平时早了些。”又见他手上的白巾，复又小心道：“父皇来了也不让宫人支会声，让父皇久等了。儿臣躺久了就想起来舒活舒活筋骨，太医也说流些汗会好得快些。”
“无妨。”帝王将白巾拢在袖中，走到久意身后，久意不明帝王欲意何为，只道帝王食指在指上某作轻点，道：“此笔之前，笔锋刚劲，此笔之后，笔势倦而无力。若是撑不住了就该停下来，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勉励而力，写出来的字也算不得好字。”
“父皇教训的是。”
帝王又欲说些什么，见少年低头称是的表情，便停住了。
帝王不说话，少年也一直低着头。某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静。
春寒料峭，虽然衣衫被汗水浸湿，但少年渐渐开始觉得有点冷，从帝王身上传来的的暖意，隔着衣物相接处传过来，让他觉得暖了些，可是这暖意让少年因写字带来的平静不复如初。少年僵着身子，默默地感受得这让他有些不安的温暖。
奇怪的沉默持续着……
良久之后，帝王叹一声：“久儿，你还在跟父王使气。”
少年听后立马跪下，道：“儿臣不敢。”
头还是低着，帝王能轻易看到久意后脑勺上倒生的发旋。果真是倔强的性子。帝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起来吧。好吧是父皇的错，难道要父皇向你赔理？”
“天下人都会犯错，一国之君绝对无过。”少年终于起身看着帝王，清亮的眼眸直望向帝王，嘴角不自觉地微抿着。
下意识的动作，还少年本人都不清楚若是他真的生气的话，嘴就会像这样微抿着，若是不仔细看会误以为是淡淡的笑。帝王不再提前事，差人将那清泉剑送上来。换得少年的惊喜神情一闪而逝，帝王心中也快活了几分。
大病一场，又瘦了几分，还是再拨几个厨子到烟波殿？——不好。帝王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还是让久儿在紫微殿多住些日子？也不好。帝王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少年脸颊上的肉再长回来之时，又被少年那毫无掩示的笑容吸引了目光。
“去园子里试试吧。”帝王情不自禁地出口，少年讶异得张大的嘴巴。说完又犹豫了，少年的病还未好。
然而，王无戏言。
帝王想了半刻，让人传令给花匠就说月未后宫里要开赏花宴招待他国的质子，又吩咐宫人先在园子里烧上火炉，再用布障将园子围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王无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