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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六、 ...

  •   我把尚温着的菜一一端上餐桌,祸害看了看,抱怨:“连个汤都没有,”
      好吧,我无语的看着他,作为本省人,我知道一道老火汤对于一餐的重要,可是叶姐煲的你嫌不好吃,餐馆里打包你又不让。
      “煲个汤有什么难的,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每周都自己煲一锅汤。”
      我没回答,转身去厨房盛粥,然而想到祸害扎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往汤煲里面丢着胡萝卜玉米的样子,忍不住站在那里自己笑半天。
      这时外边有电话铃响,我端着两碗粥出来的时候,看见祸害正在客厅里听电话。他一声不响,静静听着,然而神色一点一点冷下去。
      那样冷的神色,我上一次看到,还是在他以为我是江蔷的时候。
      我把粥放在餐桌上,想退回厨房,可是他看着我,下巴抬一抬,示意我过去。
      “好,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站在我对面,静静打量我。
      我突然之间有点怕。
      “薇薇,上次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对我说谎,哪怕是无关紧要的谎言。”说着他话题一转:“小谢居然瞒我,还是别人从另外一条线上查出来,杀刘闯的那支枪是警枪。”
      啊,还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可是不,哪里有什么事儿能瞒过他。
      “你大概不知道每支警枪上都有编号吧?”他冰冷冷的问:“你怎么从冯义轩那儿拿到枪的?”
      我抬头望住他,因为实在无奈,居然管不住嘴边扯出一个苦笑来:“陪他睡觉……”
      话音未落,一个耳光结结实实落在唇畔。刹那间我觉得好似有雷在耳边炸响,半边面孔一下子没有感觉。那一下子的力道带得我一踉跄,头晕目眩之下,不由趴倒在沙发上。
      脸上的麻木消散,立即感觉火辣辣的涨痛,满口腔都是腥腥的液体。我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才明白一个男人如果认真使起劲儿来会有多大力气。
      隐约觉得祸害从电话几上抓起什么东西,转身进了厨房。我耳畔尚嗡嗡的,脑子里像是有大锤一锤一锤咣咣的砸着,从声音到痛感无不形肖,趴在沙发上,头昏得一个小手指都不想动弹。
      过得一会儿,听见祸害走过来。指尖火热,擦着我的胳膊落在我背上,只是一扯,我这件家居服本来就是深浅几种绿色拼接的样式,登时半幅衣襟被扯下,整个腰背已是裸在外边。我才要动,他的左手已捉住我两只手按在背上,然后一股热浪袭来,后腰有纹身的那个地方一阵炙痛难当。我忍不住尖叫出声,痛感锐利到极处,意识消散之前,我看见落在地上的那只钥匙扣。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意识刚一恢复,疼痛就紧随而来,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只知一遍一遍哭着叫痛。
      祸害一边按住我忍不住乱扭的身子:“你别动,薇薇,你别动。碰到伤口就更痛了。”一边叫护士喊医生。
      医生赶过来,祸害焦躁的问:“不是说上止痛药吗?”
      医生疑惑:“已经上了足够剂量。”
      “加大剂量。”祸害命令。
      止痛药起效的时候,我已痛得整个衣服汗湿了一层。祸害坐在我床边,整条胳膊上被我的指甲掐的处处血痕。他一副疲累的样子,看着我:“你怎么样?”
      我看看他,没说话,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睡眠中都是人声和乱梦。
      ……少女朱茵明媚精灵巧笑倩兮:“就像我的驴子一样,给你盖个章。”多少残忍都掩盖在少女明媚的笑容中。
      ……侩子手在米莱狄肩膀上烙上一朵百合花。
      ……“规矩是这样的,我玩腻了可以赶你走,你自己不能走。”
      ……“薇薇,等忙过这阵,我带你去看雪。”
      我是被痛醒的,哼哼着睁开眼睛,明知哼并不能让疼痛缓解,可是还是忍不住出声。应该已是黎明,虽然看不见天色,但病房里已经一片薄白。墙边沙发上人影一晃,我看见祸害蹲到我面前。
      “止痛剂……叫……医生给我……”我挣扎出字句。
      “不可以了。”他回答:“医生说实在不能再给了。”
      我没办法,只好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攥住床单。
      “薇薇……”听见他在我上方,迟疑了很久,终于说:“薇薇,我一时气头上……”
      我倏的抬起头来,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
      他愣住,没把那句话说完。
      我冷冷望着他,是,我明白了,我只是一个物件,或者是牲口,至多是宠物,打着主人的烙印。
      祸害站起身来,走到窗口,默默望着窗外,不再开口。
      天亮之后,叶姐带着早餐过来看护我,祸害随即离开,再没过来。
      当然我也没在医院住很久,医生谨慎的观察了我两个晚上,看我没有感染没有发烧没有任何不良并发症,于是开足了吃的抹的止痛的色色药品放我回家。关于小心伤口不要感染那套嘱咐,自然也少不了。
      祸害见我回来,一言不发。我径去楼上休息。等叶姐唤我下楼吃饭,我和祸害一人踞饭桌一端,气氛沉默。叶姐大气不敢出,轻手轻脚摆好饭菜,低声跟我告别。
      我去浴室洗澡,在整幅长镜下,侧身看后腰上的那块纱布。医生说:“按时换药,不要沾水,小心感染,会很快伤愈。”伤愈了,应该是一个清晰明确的印记吧。
      他的印记。
      我站在喷头下,水兜头扑面,畅快淋漓的洒下来。洗澡从未像今天一样变成如此痛快的一件事。洗发水的皂液顺着身体流下,我好像能感觉它顽固的一点点入侵纱布的领地,渗进伤口。
      开始是微弱的针刺一样的感觉,然后变得尖锐如锥扎,间隔时间慢慢频密,我在这断续深切的痛中感觉到快意。
      我很快因伤口感染再度入院。
      伤口感染、溃烂。而我持续反复的发烧。
      来看我的,也只有栾少而已。
      有一天醒来,意外的发现坐在病床对面椅子上的,居然是小谢。他正盯着我看,沉默而充满思虑。——真古怪,一个正在思考的小谢。
      看见我望着他,他回过神来,故意若无其事的问:“大哥呢?”
      我淡淡道:“我失宠了。”从我住院开始,就再也没见过祸害影踪。
      小谢一反常态,没有对我冷嘲热讽挖苦打击,只是安静陪我坐了一会儿,临走前拿出一罐药膏,说:“我叫外婆配的,比医院那些好用。”
      其实我那伤疤,在医院一旦消了炎,好起来飞快。换药时我曾经看过伤处,纠结虬屈,丑陋无比,翅膀纹身和字母烙记,都已经看不出来。——挺好。
      体温还是反复,直到我与医生都失去耐性,开了一堆西药出院。
      小谢送来外婆配好的中药,叶姐每天两次熬了,家里二十四小时药香萦绕。
      一切似与我无干。
      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好像又回到初初到明月光上班的日子,□□与我无关,而我的灵魂站在一边,连冷眼旁观都不屑——刘闯说:“薇薇,你怎么活的没有一点活人气。”
      祸害与我像是生活在一个屋子里的两个陌生人,一张桌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然而从语言到眼神都不再交流。
      我越发依赖那两片安眠药片。
      那天晚餐略丰富,我也没有在意。饭后拿一本书歪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慢慢便有零星炮仗响。等入了夜,鞭炮声越发频密。空气中都是硫磺的味道,很柔软窝心,年的味道。
      我这才想起去翻手机日历,可不是,今年除夕来的这样早。
      祸害丢在茶几上手机短信声一路响个没完。
      我想起去年的除夕,我们四个人买了材料打边炉。阴暗狭小的饭厅热气蒸腾,大家开了支廉价长城红,破天荒的,薇薇安也和我们一起喝到微醺。
      群发短信乱七八糟的在每个人的手机里传,有许多荤段子,都是各自的熟客发来的。谁收到新鲜的,就大声念出来。遇到精妙的,薇薇安会举起酒杯笑曰:“当浮一大白。”
      后来大家都乱七八糟的笑,有趣无趣的段子都拿出来念,哄闹说:“白一个白一个。”乱糟糟的碰杯,无缘无故的笑。
      就是那次,薇薇安对我说,她就算死也要离开老北市。
      我还记得那时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雪白的脸上飞着醉霞,大波浪的发卷在腮边颈旁缠缠绕绕。
      我那时老以为,在老北市混一辈子也罢。是我活该的,再零乱污秽,那是我活该的。
      可是薇薇安不,我说了薇薇安像野玫瑰吧,全身生满锐利的刺,时刻警醒自己,也刺痛旁人。老北市像是泥潭,在泥潭里泡的久了的人,都忍不住会麻痹,一点一点向更下层沉下去。如论如何,下沉永远比挣扎更舒服一点。
      而薇薇安总是用冷言冷语刺醒我们,不要吸毒、不要酗酒、不要赌、要储蓄、看清楚那个男人不值得依靠——还有,能离开的时候,离开老北市。
      我离开了,可是却堕入新的泥潭。更阴暗、更稠浓、更无力挣扎。不是薇薇安说错了,是我运气不好,或者,是我活该的吧。
      鞭炮声突然密集炸响,整个世界再听不到第二种声音。很多人在江畔放烟火。我走到玻璃窗前观看。硕大的焰火一朵朵升起,火的树、银的花、星的雨。瞬间的明灭,有多美丽,就有多寂寥。
      祸害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颀长挺拔,就站在焰火中心。烟花在他身边,开了又谢了,开了又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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