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章 华灯初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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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菲利普斯在吃早饭。她心不在焉地拿勺子搅拌着碗里的麦片粥，目光涣散地盯着送信的猫头鹰从她的头顶飞过，落到对应的学生上方，投下一个个包裹。
原本今天应该是妈妈给她写信的日子。劳拉感到有眼泪浮上眼眶，赶紧拿袖子擦了擦。接近一个月前，在食死徒对他们村庄的袭击中，她失去了父母。现在送信的猫头鹰再多，也不会有哪一只属于她了。或许舅舅偶尔会写封信问候她一下，但她也不敢抱有这种奢望。有时她甚至希望自己与父母一起长眠于地下——但她的父母显然不会这么希望。所以她还在努力活下去。
如果不是这场袭击，战争似乎离她还很遥远。但有些东西将遮挡视线的眼罩撕开，让世界以鲜血淋漓的面目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从小到大，她的父母将他们生活的世界描述得太过美好，以至于当她不得不认清它的本质时，第一反应是空洞的茫然。但不管怎么说，劳拉不是那种沉溺过去无法自拔的女孩。她的舅舅一度担心她会崩溃，但她离那个程度还差得远。
如果生活改变了，平静地拥抱它。她是个赫奇帕奇；尽管赫奇帕奇学子可能低调得一不小心就会被忽视，但他们所拥有的一项宝贵品质就是坚忍不拔。
一只携带着预言家日报的猫头鹰落到她的好友，斯嘉丽·卡特莫尔面前。斯嘉丽给了猫头鹰一个纳特，展开报纸扫了一眼头版，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劳拉凑过去看报纸。头版上印着一位男巫的照片，男巫面对镜头无声哂笑。头版的标题是《最后的布莱克，最初的叛逃者》，斯嘉丽将报纸挪到两人中间，她们头碰头看了起来。
最后的布莱克，最初的叛逃者
本报记者，特里斯坦·史密斯
在英国巫师界，布莱克这个姓氏堪称如雷贯耳。这一包含在纯血二十八家之内的古老家族向来以血统高贵纯净、思想传统封闭和魔法出类拔萃著称。年纪稍长的人或许记得，奥赖恩·布莱克（已故）曾因为对魔法部的突出贡献被授予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其妻弟之一西格纳斯却曾因为无故袭击麻瓜获刑三年。
而年青一代的布莱克家族成员，相较其长辈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西格纳斯·布莱克的长女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莱斯特兰奇早在三年前就已作为食死徒被魔法部公开通缉，其余二位女儿也曾因不同原因进入过公众视野。奥赖恩·布莱克的长子小天狼星·布莱克一年前高调加入傲罗行列，曾在纯血家族间再次引起轩然大波，但如果看客以为身为次子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会在其兄的光芒下显得黯然失色，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位年仅18岁的年轻人显然不甘寂寞，作为布莱克家族的最小成员，昨日凭借一场审讯，一举极大程度提高了在公众间的知名度。
昨日进行的魔法部对神秘事物司缄默人疑似泄露魔法部机密一案（该缄默人已被无罪释放，详情见六版）的庭审现场，雷古勒斯·布莱克低调现身，作为证人证实泄密者并非受到指控的安·柳，而是大名鼎鼎的缄默人奥古斯特·卢克伍德。他声称自己曾为食死徒，指控卢克伍德定期向神秘人泄露魔法部情报。阿不思·邓布利多为其作出担保，称其在几周前就脱离了食死徒队伍。布莱克言简意赅地说完证词后迅速离场，并在场外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
“没什么可说的。”布莱克说，“我已经不再是食死徒了，这件事还是讲明比较好。我为什么离开食死徒队伍？因为我长大了，这个理由可以吗？对目前局势看法？敏坎部长的强硬手段我很欣赏——不过说实在的，我不太懂政治。”
神秘人得势的这些年里，从未有食死徒逃离他的羽翼。或许是他们已经陷得太深，或许是神秘人的雷霆手腕太过震慑人心。我们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猜到，布莱克作为第一个叛逃者，这一公开举动必会招致神秘人的怒火。究竟这位年轻人能否逃脱神秘人的魔爪，成为有叛逃之心的食死徒的旗帜抑或先驱？作为担保人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又能否成功保障其人身安全，给有潜在叛逃意愿的敌方巫师吃一颗定心丸？让我们共同等待一份时间才能给出的答案。
最后，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与他的兄长如此不同）询问记者能否为他刊登一份公开声明。记者欣然应允，公开声明见二版。
斯嘉丽翻开二版，找到那份声明。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作出如下声明：
本人与伏地魔断绝从属关系，脱离食死徒队伍。
此声明是本人在神志清醒时自愿做出，在此过程中无人以胁迫、施咒、下魔药等方式进行干扰。
本人将独力承担声明带来的一切后果。
劳拉注视着二版刊头的小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男巫被闪光灯照得揉了揉眼睛，又重新直视着镜头，露出温和的微笑。但那双银灰色眼睛远比他的笑容锋芒毕露，其中暗含的狡黠和挑衅显然不是针对记者和摄影师，而是留给可能看到这份报纸的那位他曾经的主人。
她认识这位男巫。几个月前，她养的花猫不慎走失，是他在湖边捡到并且还给了她。他说那天是他的生日，她觉得过意不去，还编了个花环送给他。近一个月前那次袭击事件中，她模糊认出了那道身影，他身着食死徒长袍，但她分明看见他蹲在她家对面的房子外，用魔杖反复将一块石头丢出去再拾回来，毫无参与行动的热情。
她也记得他的名字。雷古勒斯·布莱克，他出生于4月8日，欣欣向荣的春天。
斯嘉丽合上报纸，迷恋地看着占据了大半个头版的雷古勒斯的照片：“嗯，他好帅。”
劳拉扑哧一声笑了，赞同地点点头：“他当然很帅啦。”
对角巷里，一位男巫推开了街上唯一一家药店的门。本吉·芬威克正在清账，几乎头都不抬地说：“早上好，需要些什么？我们有今天新到的犰狳胆汁，用于配制隐形药水再好不过。还有火蜥蜴鳞片、独角兽尾毛和刚摘的瞌睡豆，如果想购买新鲜龙血请提前半个月预定，谢谢。”
顾客却笑了起来。“谢谢，但我不是来买药品的。”
本吉终于从账本中抬起头来，打量着新来的顾客。这位顾客看起来年纪很轻，一头棕色的短发中却夹杂着几根清晰可见的白发。他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巫师袍，面色有些憔悴，不过一举一动很有规矩。本吉开店多年，凭借着丰富的经验，第一眼就看出他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顾客。
他向本吉伸出手：“莱姆斯·卢平。听说你是药品方面的专家。”
本吉迟疑地与他握了握手。莱姆斯抬眼环顾整间店面：地上摆放着一桶桶五光十色的药粉，货架上形态各异的瓶子装着各种各样的药剂，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弥漫在店内。面前的巫师的棕发蜷曲而蓬松，穿着宽松的旧长袍。这无疑是一家经营良好的药店，却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生意忙吗？”莱姆斯挑了一个安全的问题问道。
本吉耸了下肩膀。“很清闲。最忙的时候是学生开学，现在没什么人来买东西。”
“那能否借一步说话？”莱姆斯说，“我奉阿不思·邓布利多之命而来，给您送一封信。”
本吉立马拉下了脸。他紧张地朝店外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请原谅，但我认为这种情势下不太合适——”
“不会占用您太长时间的。”莱姆斯平静而坚决地说，“如果您阅读信件之后想法没有改变，我会立刻离开。”
本吉再次朝四周张望着。莱姆斯继续盯着他的眼睛，他知道邓布利多不会让他来做无用功。本吉一定存在被说服的可能性，莱姆斯在邓布利多交给他的任务上也从未失手过。
“好吧，好吧。”本吉终于妥协了，一挥魔杖关上前门，又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他带着莱姆斯往店铺内部走去，拉开墙上的一幅挂毯，嘴里嘟哝着听不清的话。莱姆斯穿过挂毯后隐藏的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小办公室里。办公室非常凌乱，桌上堆满羊皮纸和瓶瓶罐罐，一支羽毛快要掉光的笔插在快要见底的墨水瓶中。整间办公室弥漫着和店铺里一样的味道，地上散落着几份顾客的订单。
本吉·芬威克可能不是一名特别擅长魔咒的巫师，甚至不太有条理。但他是一名草药学专家和出色的商人，掌握着英国巫师界很大比例的草药生意。他投靠伏地魔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但他们希望他能够加入凤凰社——退一步讲，至少不能落入伏地魔手中。
本吉拨开桌上堆放的杂物，示意莱姆斯在书桌对面坐下。莱姆斯坐在了那张看起来快要散架的三角凳上，他自己坐到莱姆斯对面，犹豫着问道：“邓布利多真的有信给我？”
莱姆斯从随身的束口袋里掏出邓布利多的信。本吉接过看似普普通通的信封，打开并抽出信纸，莱姆斯隔着桌子认出了邓布利多细长又圈圈套套的字体。然而，本吉快速扫视完信的内容，把信放回信封，原样还给莱姆斯。
“完事儿了吧？我拒绝，你可以离开了吗？”
莱姆斯有些愕然：“你认真看过了？”
“有什么区别？”本吉舔了舔嘴唇。“我的家庭已经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很多，没人能再要求我做些什么。”
本吉的父亲马特·芬威克曾经是魔法法律执行队队长，几年前被食死徒暗杀，本吉的母亲、祖父母和妹妹也一同被害。莱姆斯十分理解他不想参与战争的心情——事实上很多人与他的想法相同。伏地魔的强大让太多人感到惶恐，那么多点得出名字的著名男女巫师都选择了逃避。但是，莱姆斯想，逃避是最不该出现的情绪——被裹挟在战争洪流中，每个人都必须做出选择。无一例外。
“令尊的事情我很抱歉。”莱姆斯说着，犹豫了一下。“但这不是要求。仅仅是……请再仔细考虑一下。”
本吉的嘴唇颤抖着。“我不会成为我的父亲。”
那个瞬间莱姆斯几乎想要放弃。这太残忍了，他难过地想，我怎么能让他回忆起这种事情？或许他用了很多年来试图忘记那场噩梦，忘记变成残垣断壁的房屋和身体冰凉的亲人们……可现在我唤起了他的记忆。他可能根本不想记起。
但凤凰社需要每一个在战争中可能起到作用的人。完成任务，莱姆斯。他暗自吸了口气，狠狠心，让自己接着说下去。
“我们从未希望你成为令尊。”莱姆斯轻声说，“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方式参与战斗。仅仅是……我们或许可以让这个世界重回正轨。我们一起。”
这话听起来不像他的风格。像是詹姆和小天狼星的，他早知道和那两个家伙混在一起会对他产生影响。不过说真的，月亮脸，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本吉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皮下渗出，顺着面颊缓缓流淌到下巴上。
“我从不如我的父亲那么勇敢。”他用衣袖擤了擤鼻子，“偶尔我会想起他，他一定希望我反抗神秘人，为他报仇，或者纯粹为了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但我做不到。我不觉得我有对抗他的能力，也真正地怕他——我甚至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恐惧是每个人都有的情绪。”莱姆斯说，“想想看，如果我们不怕伏地魔（本吉打了个冷战），为什么费尽心思想要逮住他？至于能力——我不知道你注没注意到，连邓布利多都没尝试过正面挑战他，肯定有其原因。”
本吉发出一声笑：“我可不觉得我能与邓布利多相比。”
“我们都不能。”莱姆斯平静地说，“但邓布利多需要你，这就是为什么他让我来给你送一封信。谁都不能单枪匹马打赢一场战争，无论是谁。”
本吉睁开双眼，黑色眼珠依旧透出几分恐惧。莱姆斯静静地注视着他。他先是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又站起身，来回踱步几次，对着身后的墙壁喃喃自语了一阵。莱姆斯坐在座位上，等待着他思考的结果。做好被拒绝的打算，月亮脸。我们不能强迫他加入，那样就和伏地魔没有区别了。
这时本吉终于开口了。他依旧面对着墙壁，深深埋着头。
“或许我——我——可以——”长叹一口气，“做些什么。”
莱姆斯绽开笑容：“谢谢。我敬佩你的勇气。”
本吉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微笑：“别这么说。我没有邓布利多期待的勇气……”他单手支住墙壁，“但我至少能做点正确的事——既然邓布利多希望我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三章 华灯初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