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十四章 死亡圣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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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狼星从斗篷内袋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雪茄。他没理会穆迪不满的目光，用嘴咬掉雪茄尾部后点燃，注视着青灰色的烟雾从微弱的火星中升腾，又消逝在夜幕中。他叼住雪茄，将斗篷在肩膀上系紧，注意力重新转回到面前的红砖房上。这里是万斯家，他们正蹲在房前的灌木丛中。今晚爱米琳从维也纳出差回来，要回家探望父母。小天狼星过去从没来过万斯家，直到前几天，而且是以他没预料到的不太礼貌的方式拜访。毕竟，在穆迪的坚持下，他们把万斯家从里到外检查了一番，直到连每根水管的走向都铭记于心，实在称不上什么愉快的做客经历。
穆迪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子，把烟熄了。”
“为什么？你难道不无聊？”
“无聊也得忍着！”就着门廊下昏暗的灯光，小天狼星清晰地看见穆迪的鼻孔中冒出两团白雾，“我们的魔咒隔绝不了气味，你这样子很可能暴露我们！”
小天狼星拿两根指头夹住雪茄，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们来了，我们就干掉他们。有隐蔽的必要吗？”
穆迪的喉咙中滚出一声低吼：“白痴——早晚你会把自己的命送掉。”
“说的是我？你自己呢，宿醉醒了吗？”
穆迪骂了一句脏话，小天狼星咧嘴笑了笑，抽出唇间的雪茄，吹出一口烟。昨天晚上穆迪酗酒，醉到今天中午才来的指挥部。傲罗们在出任务前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大多数人都多少有些怪癖。穆迪的习惯是喝酒，但有时候会一不留神喝过了头。小天狼星呢，他喜欢前一天晚上骑一会摩托车。高速运动能让他心态平静，或者说，本就高危的运动衬托得第二天要面临的生命危险不那么沉重。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食死徒计划今晚针对魔法部某个高级官员进行一场袭击，但消息源不清楚具体目标。不过，今晚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瑞秋·克雷格正好和爱米琳出差回来，还带着国际魔法联合会的最新消息，如果选择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理由，那就应该是这个了。克劳奇将大多数可调配的傲罗派到了克雷格家驻守，但穆迪坚持也要有人留在万斯家。克劳奇认为这是多此一举，傲罗人手本就紧张，伏地魔不会浪费时间在爱米琳这样的年轻职员身上。但没人告诉他爱米琳今晚要回父母家，而埃德蒙·万斯恰巧也是一位司长。也不能怪穆迪这段时间比平时更多疑，小天狼星自己也比往常敏感多了。
在战争中，信任变成了奢侈的事，这听起来就挺荒诞的。“信任是我们战胜敌人的基础。”几天前的巴格诺如是说，声音透过收音机的扩音器传出来，充斥着属于部长的那份必不可少的坚定有力，“是我们优于食死徒的本质所在。我对我的每个部下都是完全信任的，麦克拉根、克劳奇，或是卡德瓦拉德——”
那时小天狼星正在总部研究万斯家的水管，听到这里伸手按了收音机，和一旁的莱姆斯交换了一个眼神。政客无需上战场，他们只需要发表声明。她经过排练的声音和语调的确无可挑剔，只是他自己不怎么想听。莱姆斯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写他没写完的长信。小天狼星断定如果自己没按下收音机，他是会一直听下去的。莱姆斯总是能包容很多其他人无法包容的东西，很多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的耐性也有这么好。可忍耐向来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耐性是要用桀骜来交换的，他隐约察觉到那是他无法改变的秉性。
现在的小天狼星紧盯着雪茄尾端闪烁的火光，灰烬缓缓旋转着降落，无声飘落在灌木丛中。夜视咒让他和穆迪保持着极佳的视野，不过目前能看见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街道。街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枝头零星的树叶在夜风中微微晃动。雪茄的味道和穆迪身上的陈酒味自不必说，他还能嗅到晚风的味道，除了灌木和梧桐树的气味，还有若隐若现的一丝洋葱汤的香味。大脚板是蛰伏在他体内的，这点让他觉得很有意思。阿尼玛格斯和自身的关系一向是神秘事务司流行的课题，不过在目前的环境中，这种课题自然是被搁置了。雪茄燃到了尽头，小天狼星随手把烟头扔到地上，正想再摸出一根来，空气中传来了轻微的爆裂声。
爱米琳的身影凭空浮现，小天狼星伸进口袋的手立即从雪茄盒换到了魔杖上。他感到身边穆迪的肌肉骤然绷紧，像是嗅到猎物的豹子，摆出蓄势待发的姿势。他缓缓从口袋里抽出魔杖，等待着。爱米琳长靴的细高跟有节奏地敲打着砖块，走得不紧不慢，小天狼星看到她的手也放在口袋中，猜想那里是不是也握着魔杖。一次呼吸。两次呼吸。三次呼吸。她的鞋跟踏上门前石阶时，若干蒙面的身影突然从街道中冒了出来，迅速扑向万斯家的大门。
在穆迪的指令发出之前，小天狼星已经冲出了防护魔咒，朝最前面的食死徒扔出几道咒语。万斯家门厅的灯也在同时点亮。
莉莉称不上有多喜欢斯拉格霍恩的聚会，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场合她还是能够应对自如的。而且比起学生时期，已婚已育反而成了她最大的优势。那时候她如果一个人出现在聚会上，必然不得不应付接连不断来向她表明好感的所谓精英。而如果她找了个男伴，必然在第二天成为全校的热门话题。而现在，她只需要将婚戒（很大很扎眼的蓝宝石，传自詹姆的母亲）适时展露出来，就能让多数试图搭讪的男巫退避三舍，其余的小部分也会在她提起儿子的尿布后逃之夭夭。上天作证，其实她没那么喜欢育儿话题，但这的确是对付追求者的上上策。
莉莉百无聊赖地环视着会场。和原来一样，斯拉格霍恩是将自己的办公室装修成了会场。上学时他就喜欢在圣诞节前举办小型晚宴，邀请一些得意门生来参加。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这倒不失为出人头地的良机，总有那么几个与你合得来的业界精英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就能对你未来的职业发展大有帮助。莉莉好笑地想起来詹姆对这些宴会的不屑，当然啦，他从不需要拉拢前辈和精英，波特家的财富已经足够他走到顶端了。可对于她自己来说，和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总归没什么坏处。她端过一杯黄油啤酒，在会场中寻找着斯拉格霍恩的身影。他不喜欢置身于焦点，在人群中游走观察才是他的乐趣所在。不过，即使对他来说，这些日子以来保持中立也越发困难了。伏地魔不放过每个潜在的追随者，而他上学时曾是斯拉格霍恩最喜欢的学生。
他们在会场中辗转，寻找舞伴和机遇；而她在寻找的不仅仅是这些。在聚会中竖起耳朵总是没有坏处的，交换信息是人类的天性，她经常这样得到富有启发性的信息。最有意思的是，每个人在交谈中都试图显得比其他人消息灵通、人脉广阔，在这攀比的过程中获得满足，闲聊一番后欣然散去，而能合理利用信息的却总是少数。她听见魔法体育运动司的两个职员在低声谈论高布石俱乐部部长要退休的消息，猜测谁能顶上这个清闲又稳定的职位空缺；贴墙穿过会场时，两个法国纯血女巫的交谈飘进她的耳朵，说的是德拉库尔家要和普威特家联姻的传闻。嗡嗡的声音灌入耳中，带着各式各样的口音，嘈杂了些，倒也不让她感到厌烦。一位穿露背长裙的女巫挽着男伴的手臂从她面前走过，她闻到熟悉的香水味，她在对角巷随便逛逛就能闻到相似的味道。
一道身影停在了她面前。莉莉微微笑了，之前她其实已经看到了雷古勒斯。他今天穿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墨蓝色立领塔夫绸长袍，袖口和领口用黑色丝线绣出精细的螺纹，胸前的口袋里插着熨烫平整的手帕。他朝她略略欠身，用最礼貌不过的语气唤她：“波特夫人。”
莉莉顺着他的礼节行了个礼，应了一句布莱克先生。她注意到，回礼之后，反而是他的耳朵根红了起来，不禁感到颇为有趣。她上学时很少与雷古勒斯接触，顶多只限于学生会主席与级长之间的工作交流；实际上他打魁地奇、成绩优异、工作是治疗师，他们同在斯拉格霍恩的鼻涕虫俱乐部，他又是她下一届的男学生会主席，是她愿意深交的那类人。
“波特没和你一起来？”雷古勒斯问。
“他从来不喜欢斯拉格霍恩。”莉莉回答。
雷古勒斯笑了笑：“上学的时候，霍拉斯可是一心想招揽他和小天狼星进俱乐部的，不过想来我确实没怎么在这里见过他。”
“可我好像也没怎么见过你。”莉莉说，“我们算是同行，上学的时候没什么交流也挺不可思议的。”
“因为你总是被一群男生包围着。”雷古勒斯认真地提醒她，“而且当时我不那么愿意和麻瓜出身的学生接触。霍拉斯倒是有意想让我们结成圈子，毕竟小天狼星和波特的关系很近。可那时候我不能接受。”
他坦荡地望着莉莉，她看不出请求原谅或遗憾的情感，反而因此对他产生了一丝隐隐的尊重。不过，就算是不那么值得尊重的人，这时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当此行目的明确时，她显然不会站到可能有用的人的对立面上。好在，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与雷古勒斯交谈的。现在他正在就食物——用银碗盛放的一块蒸三文鱼——展开话题，讲到儿时家养小精灵失败的烹调之类的。他也被邓布利多委派了任务吗？还是她依旧只能靠自己？
说实在的，邓布利多让她来朝斯拉格霍恩要一段几十年前的记忆，可算不上什么轻松有趣的活儿。莉莉在七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堂上听说过魂器，但仅仅听过那么一次，可不足以让她与斯拉格霍恩展开什么学术上的讨论。但邓布利多只是微笑着鼓励她，“说不定还能学到些有启发性的知识”。雷古勒斯是不是也怀着类似的目的呢？
她远远望见了斯拉格霍恩，正朝他们这里走来。他还是老样子，穿着深绿色的丝绒马甲，衣服紧紧贴着突出的肚皮，扣子都快崩掉了。不过他步履轻快，迈着小碎步走到他们面前，愉快地说：“莉莉，雷古勒斯！亲爱的孩子们，见到你们真好。看起来你们已经互相认识了？”
“当然了，教授。”莉莉甜甜地笑道，“我们有一万个理由来认识彼此呢。”
雷古勒斯只是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斯拉格霍恩的海象胡子尖儿微微颤抖着，“不如过来这边，我还有其他人要介绍给你们认识呢。”
他向他们招手，转身向会场的另一头走去，莉莉和雷古勒斯跟在他身后。
小天狼星俯身躲开威尔克斯攻击他的一道绿光，顺势打了个滚，用魔杖指向敌人的方向：“飞沙走石！”
他看见一个食死徒躲闪不及，被咒语迎面击中，远远飞出去，撞到万斯家花园栅栏上，再也没站起身。永远不要醒过来才好，他冷酷地想。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感到心肠越来越硬了，也或许是日渐繁重的任务让他无暇思考生命和善良的意义。有时，他甚至对接二连三的出勤产生了隐隐的厌烦。这场战争的终点在哪里？当战争结束时，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时，他发现自己很可能不会喜欢战争结束时他会变成的样子。
罗齐尔的钻心咒从他头顶上闪过，他回击了一道蚀骨咒。现在的局面是三对三，爱米琳正在与穆尔塞伯决斗，穆迪面对的食死徒兜帽没有掉落，招式和身法也不是常见的风格，他弄不清那个食死徒的身份。失去同伴的支持后，罗齐尔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扛不住了。他朝身旁的爱米琳靠近了一点儿，帮她略微缓和了穆尔塞伯的压力。穆迪和敌人正在激烈地战斗，小天狼星不由得分神思考了一下对手可能的身份，能威胁到穆迪的人应该不多，这个蒙面的食死徒会是谁？
战斗没给他留下太长的时间思考。穆尔塞伯向爱米琳发射了一道索命咒，小天狼星猛地拉了她一把，绿光险险擦过她的鼻尖。他把爱米琳朝后推去，举起魔杖吼道：“障碍重重！”
障碍咒从侧面击中了穆尔塞伯，他踉跄着撞到了罗齐尔身上，把后者也撞得一个趔趄，魔杖中刚发出的魔咒偏了轨迹。穆迪刚刚用镜面咒挡掉了对手的索命咒，绿光被反弹后，恰好击中了罗齐尔。食死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蒙面食死徒响亮地咒骂了一句。小天狼星朝穆尔塞伯发出一道禁锢咒，食死徒一边挡下咒语，一边转身就跑。小天狼星追向他，然而啪的一声爆响后，食死徒失去了踪影。他扭头看向穆迪，老傲罗正朝着罗齐尔的尸体弯下腰，蒙面食死徒同样不知所踪。
小天狼星长出一口气，捂住受伤的肋骨，忍回一声呻鍜吟。在他身旁，爱米琳的眼睛肿了一圈，她正用手背擦去眼角的血迹。穆迪的左手臂中了罗齐尔的切割咒，他用基础的愈合咒暂时止住了血，向小天狼星挥了挥右手：“别愣着，去检查一下那边那个！”
虽然肋骨依旧随着每次呼吸而抽痛，小天狼星还是尽可能快速地赶到栅栏旁，检查倒在那里的食死徒。栅栏上尖利的木桩穿透了他的身体，涌出的鲜血将他身下的土地染得通红，巫师已经停止了呼吸。如果他们早点结束战斗，或许这个食死徒还能活下来，但就连巫师也无法复活一个死人。小天狼星叹了口气，把兜帽从他脸上完全掀了下来。夜视咒的作用还没消退，他眯起眼睛，从面部的髭须和山羊胡上认出那是威尔克斯。指挥部已经怀疑他有一段时间了，只是缺少直接证据提起通缉，现在只能收获一具尸体了。
“真他妈倒霉。”耳边传来穆迪气呼呼的声音，小天狼星扭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全死了——死了的食死徒可不如活的有用。”
要写述职报告。小天狼星在心里说。还要确认身份、联系家属，承受死者亲属滔天的怒火和谩骂。会有人复盘这次行动的整个过程，检查是否有哪个环节做得不对，造成了嫌疑人的死亡。他和穆迪则会经历一系列心理评估，评价他们是否在非必要时使用了不可饶恕咒，是否有滥用黑魔法的倾向。总有人说这些步骤都起源于血的教训，曾有许多傲罗在一次次的战斗后难以自控，最终陷入黑魔法的泥潭。可对于他们这些在任的傲罗来说，立足于不信任的考察总是令人烦躁的，何况这些流程总要在激烈的战斗后走完。
他直起身来，朝夜空发射了守护神咒。银色的大狗钻出魔杖尖，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夜空中。魔法事故和灾害司会在几分钟后赶到现场，协助他们处理战斗造成的损失。他揉了揉肋骨，回头问穆迪：“你不去圣芒戈看看吗？”
“我会的——等福吉那个白痴来过之后。”穆迪粗声粗气地说。
“你们在这等一下。”爱米琳快速说道，“我和我爸妈都不擅长治疗魔法，但家里还是留了些白鲜之类的。我去取过来，或者你们进来我家里等？”
“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比较好，谢谢你了。”穆迪回答，“以免福吉过来之后找不到人，怀疑我们破坏现场。”
来自法国姓德拉库尔的女巫讲了个关于巨怪、女巫和妖精的笑话，赢得了一片笑声。哄笑声在房间内回响，与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气氛合衬。莉莉也是笑了的，她与雷古勒斯成功坚持到了宴会尾声，会场里的人几乎都已经离开了，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房间里弥漫着广藿、玫瑰与麝香交杂的香水味，人少时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占领了在场巫师的嗅觉。斯拉格霍恩已经有些喝醉了，正拉着另一名男巫讨论巫师医疗改革的问题（“我总觉得治疗师不应该追求闲暇和金钱——”“这你就错了，我亲爱的朋友——”）。雷古勒斯已经好几次怀疑地望向她这边，她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于是他也继续陪德拉库尔聊天，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他这么配合。又或者，他也接受了邓布利多的任务？
莉莉看了眼手表，已经快12点了，不仅有些焦急起来。她越过德拉库尔看向雷古勒斯，后者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收到了她传递的信号。法国女巫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泛着酡红，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搭在雷古勒斯的前臂上。他低下头，看着德拉库尔的脸，问她：“你还好吧？”
德拉库尔轻轻打了个嗝，支起身子，眼光迷离：“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雷古勒斯说：“我陪你一起。”
他扶着德拉库尔的手臂出了门，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斯拉格霍恩身边的男巫。那位男巫果然皱了皱眉，说：“我也要去一下洗手间。”
他离开了，并随手关上了大门。于是偌大的会场中只剩下斯拉格霍恩和莉莉两人，还有几个家养小精灵，正有条不紊地收拾垃圾。莉莉看向斯拉格霍恩，他正从桌上的蜜饯罐中挑出裹满糖霜的菠萝，并没注意到她正走近他。他的秃顶在吊灯下闪闪发亮，原本整齐的领巾有些歪歪扭扭，马甲扣子已经解开了一半。这代表他状态很放松，相应地可能也没那么设防。邓布利多向她强调了这段记忆的重要性，她必然会全力以赴。如果这次不能搞定，下次见到魔药课教授时他必然会有所警觉，那可就没那么容易卸下他的防备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她说。
斯拉格霍恩猛地抬起头。“哦，莉莉！原来你还没走，我以为你会惦记小哈利，早就离开了。”
“詹姆会照顾他的。”莉莉莞尔一笑，在斯拉格霍恩身边坐下，“教授，我想问您……您知道魂器吗？”
会场里的气氛立马变了。斯拉格霍恩原本像一头吃饱喝足的海象，昏昏欲睡地趴在石头上享受日光浴，这时却蓦然睁大了眼睛，满是糖浆的手指攥紧了手帕。她在他的瞳孔中读出了恐惧，不禁感到有些困惑。她预计过可能出现的麻烦，设想过面对他的愤怒、厌烦、抗拒，却没想过迎接她的目光充满了实实在在的惧怕。家养小精灵的窸窣声也消失了，这些忠诚的小家伙总能在恰当的时候隐藏起来。
“邓布利多让你来的？”斯拉格霍恩开了口，声音嘶哑。
莉莉坐直了身体：“不。”她决定说个小谎，“我为我自己而来。”
斯拉格霍恩没接话。他用手帕擦了擦秃顶上的汗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莉莉凝视着他庞大的身躯，现在正在精致的礼服长袍下微微颤抖。她感到了他的苍老，尽管他总是在学生之间游走周旋，给人以他还年轻的错觉，可谈论到尘封的记忆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露了马脚。很少有老年人对年轻时的回忆能坦然以对，他们的平和只是因为那些记忆在时光中埋得更深。她已经能在他的视网膜上读出往事的影子，只是不能贸然拿走他的记忆。
“为什么你要知道这个？”他小声问道，“亲爱的莉莉，不是我不帮助你……可我不认为汤姆·里德尔与我在学生时期的一段对话能有多大的价值。”
“您曾经很喜欢他，教授。”莉莉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个年代的人，有几个活了下来，还能勇于讲出他和伏地魔之间的回忆呢？我认识的人中只有您了，霍拉斯。而每一段有关他的记忆都是弥足珍贵的。”
斯拉格霍恩却摇了摇头。“勇气一向不是我的特质，我亲爱的孩子。我想我那天可能犯了错误，但邓布利多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查清楚，如果你真的是为自己而来，可以去请教他。”
莉莉在心里叹了口气。斯拉格霍恩比她预料得更难对付，如果她直接说为邓布利多而来，恐怕会引起他的直接拒绝。可说是为自己而来，他又会用邓布利多作为搪塞。老教授躲避着她的目光，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领巾。
“我认为那不是您的错，教授。”
莉莉回过头，发现雷古勒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他刚才大概用会场内的立柱掩盖了自己的身形，无论是她还是斯拉格霍恩都没发现他已经回到了房间中。斯拉格霍恩吓了一跳，碰翻了蜜饯罐子，玻璃罐从桌上啪地摔到地上，又咕噜噜滚了出去。雷古勒斯从立柱后走出，径直越过她，走到斯拉格霍恩身旁。她发现他们恰好形成了双面夹击的形势，倘若斯拉格霍恩想逃走，也得动一番心思。
“伏地魔应该早就想到了灵魂可以分裂多次，”雷古勒斯继续说，“并不是您让他产生了这个灵感。我们只是想知道，或许与您的对话中，他会透露出想要制造魂器的数量。”
莉莉默默地倒抽一口气。她隐约猜出了伏地魔可能造了魂器，但没想到可能有多个伏地魔的魂器存在。而雷古勒斯似乎知道得比她更多，她抬头看他的脸，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灰色的眼睛凝视着斯拉格霍恩，后者正颓然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嘴里不住地嘟哝着什么。
“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我们已经毁掉了其中一个。”雷古勒斯慢慢地说，“为了拿到这个魂器，差不多要了我的命，最后用了厉火咒才毁掉它。我们有能力毁掉到手的魂器，可想找到并摧毁它们依旧难于登天，更别说更多魂器还是未知数。教授，帮帮我们吧，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看在上学时您还算喜欢我们的份上。”
斯拉格霍恩无助地抬起眼睛，躲开他的注视，却意料之中地撞上了一旁深邃的绿色眼眸。莉莉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教授，您不是个缺乏勇气的人，我们都是知道的。”
老教授依旧沉默，莉莉和雷古勒斯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莉莉了解斯拉格霍恩——他可能明哲保身、虚与委蛇，但终究还是个善良的人。雷古勒斯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木头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斯拉格霍恩。莉莉分神想着，他说拿到魂器几乎要了他的命，那么如果真的有很多魂器，其他的命该由谁来出呢。
过了很久，斯拉格霍恩慢慢将手指伸进长袍，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细口玻璃瓶。他举起魔杖指向太阳穴，抽出长长的银丝，飘落在细口瓶中。莉莉接过玻璃瓶，雷古勒斯长出一口气，拿过两个高脚杯，斟满酒液，递了一杯给斯拉格霍恩：“谢谢您，教授。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斯拉格霍恩喃喃地说，和雷古勒斯碰了碰酒杯，两人一饮而尽。随后，斯拉格霍恩将头埋在手臂中，沉沉地睡着了。
莉莉把瓶子收好，看了看斯拉格霍恩。“再给他念个遗忘咒？”
“修改记忆的风险太大了。”雷古勒斯咳嗽着，拿过旁边的水杯，“你以为我为什么最后喝那一杯酒？明早起来他一样什么都不会记得。”
他大口大口地喝完水，放下杯子冲她点点头：“我走了。”
莉莉扬起眉看着他：“是邓布利多叫你和我一起来的？”
雷古勒斯已经走到会场门口，脚步稳健，只是转动门把手前抬手摁了摁太阳穴。“不是，是我猜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十四章 死亡圣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