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地府放逐之后[快穿]》少菏泽

5、义妾（四）

　　将军府流落边关的妾室到达京城的那一天，众人翘首以盼。

　　京中人善口舌，这是他们颇为人诟病的一桩毛病。他们有时能有讨嫌的自觉，大多数时候是毫不在意这外乡人的嫉妒之心的。何况他们嗅觉也灵敏，毕竟是皇城脚下成长出来的子民，要想察觉出来哪些是那些贵人不愿意听见的哪些是他们鼓励的也是种经验积累的过程。

　　镇国将军府的事，显然就是后者。普通人家怎么能知道那一顶青色小轿抬入城中的是个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口口相传，至于源头是谁，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也没有意向去搞清楚。镇国将军好福气，在边关还能有个年轻又美貌的水灵灵妾室给他怀上了孩子，这真是天赐的好运气，死了也不亏呀。

　　只是将军府那位镇宅的老夫人做了一世的主，如今却要供着这么个边关出来的低贱妾室直到她把肚子里那个宝贝疙瘩生下来——那厢还有个名门正娶的将军夫人在呢，出身齐氏的贵女，曾经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满门只剩她一人仍能支撑门第的厉害女人，为了守齐氏宗庙撑到十八岁才出了嫁，拒绝了一干权贵子弟偏偏嫁给了将军府这个人丁稀少也没有人扶持的家主，出嫁后也久久未有所出，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如今简直是天要亡她，刚刚丧了夫就又要迎接怀着自己丈夫遗腹子的妾室，即使那孩子还是得叫她一声母亲，她这辈子也算是彻底输了。

　　京城百姓们以他们那种普通人的恶毒来推测，这个妾室必然活不过孩子出生的第二天。

　　齐夫人也很紧张。

　　当初有人来报信也是拼着性命不远万里换了十数匹马才赶回来的，说完那女子身份和腹中孩儿的月份就晕了过去，是连日水米未进又连夜赶路的后遗症，将军府没有不把下人当人的习惯，何况这又不是真下人，是边关镇国将军的下属，身负官职的，因而再着急也只能招呼着把人抬回去歇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好容易把人唤醒再问时，却得知了那女子也深知这孩子的重要性，已经在往京城赶来的路上的消息。

　　不用说刚得知这个姑娘的冒险举动后一向沉着冷静的老夫人都差点昏过去了，齐夫人也是倒退几步扶着园中的树才稳住了身子，扑在地上把老夫人扶住了送回房去，一边又厉声吩咐了管家派人立即出发去道上接应。报信的人说那个信姑娘是和人一起从驿道出发的，但她手头根本就没有能走驿道的信物，路上有官兵倒是好应付，真到了京城近郊的话哪里又能应付得了，怕是真要去牢里走一次，那怀着身孕的女子哪里又能去得，怪不了老夫人受了如此大的刺激。

　　她方得知儿子的死讯没多久，又得知了独子还有个遗腹子的消息，若是这孩子得而复失，老夫人就是再强~健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何况她这辈子受的苦也够多，身体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无碍。

　　齐夫人在听到府中医者给老夫人的诊断后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要存在。这个决定其实老夫人在确认了独子死讯后就提起过，只是她还一直有所犹豫并没有同意。现下她才有些想明白，这个孩子必须是真的，否则整个将军府都要分崩离析了，毕竟那个人他想见到的就是这么个结果，而她们再能干，也对此束手无措。

　　脑中无数思绪杂乱地交替出现着，齐夫人在大堂里走来走去，素白的裙摆拖在了地上都没有察觉，虽说因下人打扫得当的缘故并没有沾上什么灰尘，到底是让已经恢复了精神准备和母亲嫂子一起见见人的将军小姐薛珠有些看不过眼，几次忍不住想开口都被母亲放在她手背上的指甲掐断，委委屈屈地把话憋了下去。

　　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看着一如既往衣束华贵姿态端雅的长嫂终于还是绷不住在那里坐立不安眉头紧皱，也为她着急，还是趁母亲视线落在堂外的时候趁机把手抽了回来，急急地问明显在出神想别的事儿的齐夫人，“那个夷人知不知道兄长和嫂嫂的事？”

　　齐夫人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似的，让原本就为了这个问题寝食难安的薛珠更心焦了，“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否则这样低贱的女子就要仗着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爬到你和母亲头上去了！”

　　“阿珠。”老夫人声音很温和，也没什么威胁，却瞬间让薛珠安分地坐了回去，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双手放在膝上，低眉敛目抿着嘴唇，看起来又是个秀丽文雅的贵女了。齐夫人也仿佛才回过神来，对着小姑子笑了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是我和你哥哥的秘密，他答应过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相信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能给他延续血脉，这个信姑娘是有福的，也是有功的，阿珠不可再说她低贱。”

　　“但是她明明！”薛珠扔不服气，几乎要把“她是个低贱女子”“原本也不过是兄长在边关的妾室算个什么东西”都说出口时，却被齐夫人止住了，这次是真的有些动了气，眉梢挑起道，“她的血统低贱，那她生下来的孩儿如何？你兄长已经只剩下了这条血脉，也要被亲姑姑骂作低贱吗？你都觉得他低贱，这孩子将来还怎么能承担起将军府的责任？”

　　“······我没有。”薛珠被她忽然的火气吓了一跳，徒劳无功地挣扎着说了句，“我当然不会觉得那孩子低贱······”

　　“从他在信姑娘腹中时开始，我也就是那孩子名义上的母亲。”齐夫人还是没让她继续说完，在她局促地揉着手绢的时候叹了口气，“你总该收敛收敛这个口无遮拦的脾气了。眼下还是有母亲和我护着你，将来如何，你就不想想你还留在那边府里的儿子怎么办？”

　　薛珠终于不再说话了，低垂着眼睛有些忧郁，齐夫人把胸腔里的郁气咽了下去，抚了抚她的手背，正要说些什么，手肘却被静坐在一旁的老夫人紧紧抓~住了，有种预感从她的脚底一直冲到了额前，她迅速转头去看堂外，见到了个清清泠泠的麻衣白裙美人。

　　那麻衣白裙的美人离这大堂还有段距离，正拎着裙子爬高高的石阶，仿佛察觉了里面人的视线一样仰着小小的脸儿看过来，脸庞还有些稚气，看起来竟比刚刚出嫁过一年的薛珠还要小，神情也怯怯的，面容倒是确实生得如冷玉一般无一处不恰到好处的殊丽，乌黑的眼睛上似乎是因为泪水而泛着薄薄的红，是发黑肤白得惊人的异族人相貌，着一身素衣，更是身段纤纤如折柳，似乎时刻都能断裂一般，谁也看不出她腹中居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孩子。

　　齐夫人当然不是个会为美色所动的人，因而一愣神之后她立刻找到了自己关注的点，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出那信姑娘平坦的腹部是怀了孕的模样，不过她二十多年来也极少见过怀着身孕的妇人，也不能确定，于是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正眯着眼睛向外看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老夫人，听见了她的声音，“阿珠你去，扶她进来。”

　　“为什么是我？”薛珠委屈巴巴地看着母亲，却还是没抱怨几句就抿着唇走了出去，一跃而下跳到了石阶的最低层，拦腰把那个纤细美人抱了起来——

　　镇国将军府是世袭的爵位，建造府邸时又是先帝钦赐的工匠，自然是往老镇国将军的本职里造，偏偏他们家也不知道是安排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等造完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比原先计划好的大了一号，比如整整二十阶半尺的石阶，比如练武场上半石重的狮子。将军府嫁进来的媳妇都是待久了才适应，虽说适应了也不能像老镇国将军父子那样如在平地一般从容的。薛珠身为老镇国将军的嫡女在父亲手下练过功夫，倒并不把这些当回事，想想也知道那个走一步就像要倒下的信姑娘得花多少力气才能爬上来，她盯着这个楚楚可怜的美人看了半天，干脆就上了手把人抱了起来。

　　薛珠生得像她父亲，这原本是件好事，毕竟老镇国将军是个开国功臣中难得长得不错的美男子，偏偏他俊美的方向也是很男人的，薛珠于是也是个浓眉大眼样貌端正的美人，只是生错了性别，让安安分分待在她怀里还很自觉地把手缩在自己胸前的照殿红是真用心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她很不客气地放下才回过神来，很纯~熟地跪了下去——

　　没跪得下去。

　　终于想到反派男配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