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像你》手绘旧色

5、第五章

　　五.丁皓篇

　　有些苦痛，无法言说。

　　长夜未央。

　　自从那晚的大吵后，和穆家洛的冷战，已经持续了三天了。在寝室的狭小空间里，进进出出，偶尔迎面遇上我，他也总是板着个脸，视而不见。

　　天歌和阿磊只道我俩是为了欧阳莎莎而争风吃醋，想做和事佬，却又无从下手。欧阳莎莎只有一个，又不是一盘菜，可以摊成两半一人一份，吵到都要大打出手了，劝谁退出，都是不明智的。寝室里的气压，低得让人觉得压抑。

　　我在心里苦笑。穆家洛，连你也认为我是为了欧阳莎莎，殊不知，我却是为了你。原来我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那么“遇事冷静自如的冰王子丁皓”这个评价，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光是想象你和个女人待到深夜，即使什么也没有做，这个念头也能我逼疯，束手无策，直至最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差点要跟你摊牌。

　　妒忌，真是可怕的东西。

　　穆家洛，你说我下流，没错，我是真的下流。我不止一次想象过和你接吻，拥抱，甚至□□。若你知道和你最亲密的同性朋友对你抱有这样的卑劣的念头，不知会露出多么惊恐的神色吧！

　　也幸好，世人都以为我是为了欧阳莎莎。

　　记得网上有句话，暗恋最伟大的行为，是成全，你不爱我，但是我成全你，没有这种情操，不要轻言暗恋。

　　而我对你的爱恋，却已经危险到了想独占你的地步。若再不趁着这个机会放手，不知以后还会对你做出些什么伤害到你的事情来。

　　念完这个学期，也许倒可以考虑考虑出国的事情了。家里的老头子早就帮我安排好这个计划，只是当初我死活不同意，只得作罢。

　　穆家洛，远离你，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到的。这份不能说出的爱，会永远地埋在我的心底。

　　我爱你，当然会成全你，尽管有多么的不舍。

　　为了避开穆家洛，我很少呆在寝室，也不想去上课，总是游荡在校园里，找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地一坐就是一整天。望着远处某个地方发呆，脑子里控制不住，全是穆家洛。他轻轻地笑起来的时候鼻翼处会微微抽动，做错事了会扮无辜，乐不开支时会倒在我怀里哈哈地大笑，玩CS时表情全神贯注，被耍后醒悟过来会气急败坏：“丁皓，你大爷的！”

　　恍恍惚惚地，似乎真的听到了他近在耳旁的声音。然而环顾四周，哪有一个人的影子？天空蓝得亮眼，湖里漾出一圈圈的水纹，不远处的草地上停着一只小鸟，歪着头，一动不动。周围一片死寂。

　　烟抽得厉害，总是不由自主地一根接着一根。胃里难受，然而不想去吃东西。

　　深夜里，听着穆家洛平稳的呼吸声，总是难以入睡。

　　自那晚至今，我们始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的脸上，表情也始终没有缓和的迹象。

　　穆家洛。

　　穆家洛。

　　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妒忌你身边的异性，我也不会失去自信心和斗志，我更不会痛苦。如果我能够不爱你，那该多好。

　　早晨起来，镜子里那个面色晦暗，嘴唇苍白，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人，把我吓了一跳。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天，居然熬成这副德性？落在别人的眼里，自然是成了为欧阳莎莎而神伤。

　　终于逃课的次数太多，被辅导员找去训话。为了防止老虎发飙央及无辜，只得回去上课。

　　第一节刚好是体育课，老师教了我们几个呼气和吸气的要领后，合上本子，说：“好了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做个小测验。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结果作为我们的平时成绩。下面我们先做一下准备活动。”

　　我苦笑。照我目前的情况，连走路都觉得无力，居然要跑1000米？这几天的运势，还真是够背的。

　　穆家洛排在我前排偏左的位置，一身浅蓝的运动衫把他衬得挺拔帅气，脸上却是烦燥和不耐烦的神色。

　　本来选体育课的时候，我并不想选跑步这一项，然而穆家洛却说可以加强体力，以便在球场上能有更好的发挥，硬是要我跟他一起选，我无奈只得依他。

　　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应该死活也不选才是。

　　开跑了。我勉强迈开步子。

　　没一会，我就远远地落下来了。看着前边穆家洛如羚羊一般矫健的身影，越跑越远，胃里感到隐隐的发痛。我是多么想和你肩并肩跑在同一水平线上，抱着这样的念头，眼里追逐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我毫无意识地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十月的太阳，却是明晃晃的，锃眼得让人头昏。跑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嗓子干得厉害，每一呼吸，鼻子和喉咙就像是被刀片割过一般的难受。眼前已是模糊的一片，那个一直追逐着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在我的视线。

　　肚子里火烧般的难受，然而我却不想停下来。有一种感觉，似乎我一停下来，我就永远地失去穆家洛一样。

　　被太阳晒过的跑道，平时淡淡的塑胶的味道此刻放得特别重，我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在周围的寂静里回响。

　　一定不要停，只要跑到终点，就能得到穆家洛了。脑子里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然而又明知是不可能。

　　我一点一点地挪动着，眼角有液体流下来，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似乎听到不远处有轰轰的声音，眼前一大堆白晃晃的物体在挥动着。

　　忽然，从那一堆的物体里冲出一个焦急的身影，是谁？近了一点，浅蓝色的，是穆家洛。

　　穆家洛向我跑过来了。得到这个认知后，不知为什么，全身就放松了下来，顿时瘫软在地上，所有的意识离我远去。

　　醒过来时，感觉到有人在拍打我的脸，耳边是穆家洛焦急的声音：“丁皓，你醒醒，没事吧？醒醒，应我一声，丁皓。。。。”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穆家洛放大的脸，一脸的汗水，黑亮的眼睛盯着我，看到我张开眼，紧张的神色顿时缓了下来。周围围着一大堆的同学，吱吱喳喳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赶快送到医务室，快！”

　　穆家洛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一把抱起我，冲出人群，向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我一下子被凌空抱起，吓了一跳。

　　发觉他是抱着我走的，这个姿势好不习惯，让我觉得别扭而尴尬。

　　“穆家洛。。。。”我想叫他换成用背的，然而声音无力。

　　穆家洛没听见我叫他。他走得很快，几乎用成跑的。胸膛喘息着，一起一伏，热乎乎的气息，萦绕着我，伴随着他身上淡淡的汗水的味道和香皂的味道。

　　忽然觉得很幸福。呆呆地看着他，不想离开视线。多么希望这条路可以无限地长下去，把这个幸福的瞬间变成永恒。

　　穆家洛间或低下头看看我，嘴唇抿得紧紧的，不说一句话。

　　到了医务室，医生给我做完检查，昏倒的原因不言自明，失眠，空腹，抽烟过多，再加上疲劳而至虚脱。

　　那个长得胖胖的中年医生骂我：“你这个人，怎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都是爹生娘养的，就不为你父母想想？”絮絮叨叨地，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敢情是家里有个忤逆的儿子，说教说惯了。

　　我只能苦笑。

　　打点滴的时候，穆家洛坐在我旁边，陪着我。

　　“至于这样玩命吗？实在跑不动就应该申请去旁边休息了。”有点沙哑的声音，闷闷的，然而并没有看向我。这是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对我说话。

　　忽然觉得眼泪像是要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竭力控制住。

　　“对不起。”顿了一会，我开口了。

　　他似乎是没料到我会说这句话，侧过头看着我。

　　“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我喏喏地继续说，然而无比认真严肃。

　　“算了，”他摆手，“我只是。。。。其实。。。。”他像是不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忽然很严肃地看着我：“我对欧阳莎莎，真的没那个意思。”

　　“恩。”我应他。即使不是欧阳莎莎，以后，也会是别的女人吧？我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正是这个认知，让我觉得烦躁继而绝望。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简洁地回答他，有点惊异，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又开口了：“既然你喜欢她到这个地步，倒不如我去替你说，或许，她也有可能喜欢你，欧阳莎莎那人我了解，对帅哥特别感冒。。。。”

　　“穆家洛！”我打断他的话，“我对欧阳莎莎，根本就没那意思！”我不想让他一直这么误会下去。

　　“啊？”他愣住了，随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兄弟，你要给我个实话！”像是要开骂的语气。

　　“真的，我并没有喜欢欧阳莎莎。”我望进他的眼睛里去，认真地说。

　　“那你那晚怎么像死了老爸似的找我开涮！”他气得跳脚。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妒忌。

　　当然，不能这样告诉他。然而，找个什么理由呢？

　　“因为，那天下午我妈给我打电话，我爷爷。。。。去世了。。。。。”我以尽量悲伤的表情和口吻来说。

　　“啊？”他彻底地石化了，完全没料到我死的是老爸的老爸。“对不起啊，我当晚还那样对你。。。。真不应该。。。。我。。。。。不知道是这样子的。。。。。”

　　“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我连我爷爷的面都没见过。不知道把死了几十年的人再说死，会不会是一种罪过？

　　“咳，害我这几天这么难受！你说你这人！原来是这事！干嘛不早说呀！”他完全释然了，很高兴的表情，摸摸头，又抚抚额，嘿嘿地乐。

　　穆家洛，我知道你难受，是因为把我当好哥们。

　　“我死了爷爷，你怎么这么高兴？”我故意调侃他。

　　果不其然，他听了我的话，急得又是摆手又是抓头的，“你别误会，我没这意思！你别乱想啊！”忽而看到我脸上捉弄的表情，明白过来：“好你个丁皓。。。。。”

　　我乐得大笑。一时岔不过气来，咳得我满脸通红的。

　　穆家洛急得赶忙给我抚背，“大爷，你就给我歇停一会吧！”

　　我微笑地看着他。

　　经这一翻折腾，我是真的累了。靠着他的肩，我闭眼，睡意袭来。

　　穆家洛，我是真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