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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吃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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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等到这一场书说完,守着人群渐渐散得差不多了,穆羡鱼才终于领着既明挤了进去。墨止一见到他目光就忽然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直扑进了他怀里,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去了很久……”
“是先生不好——先生其实早就回来了,就是刚才被堵在外面,没能挤进来……”
穆羡鱼无奈浅笑,轻轻揉了揉怀里少年的脑袋,温声哄了一句,又抬起头望向那位笑吟吟的老者:“十九先生今日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那一回讲的不还是白蛇么?”
“说书无非讲究一个捧场,听的人换了,说的自然也要换。”
十九先生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将烟气吐了出来,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在穆羡鱼身上东嗅西嗅的墨止:“那日是讲给你的,所以要讲白蛇传,今日是说给他听,自然得说这三爷的风流轶事才行……”
“老先生那日是特意讲给学生听的?”
穆羡鱼不由微怔,仔细回忆了一番那日听的故事,一时却也猜不透究竟有什么端倪,便也不再勉强着自己乱猜。摇摇头轻笑一声,又对着十九先生道了句谢,才微俯了身拢着墨止耐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是再绕绕,还是直接回家去?”
墨止却没了刚见他时的兴奋,微抿了唇垂着头立在他身畔,也不应声,只是眨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穆羡鱼心中微动,揽着他往外走了一段。墨止倒是仍显得极听话,牵着他的袖子低了头慢慢走着,步子却越迈越小。穆羡鱼没来由的生出些不安,转过身扶着他的双肩站定,俯下身仔细一望,心中却蓦地一紧。
那双清透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盈满了水色,眼眶微微发红,双唇也抿得死紧。穆羡鱼心疼得不成,也再顾不上什么风度潇洒,当街半蹲了身子,仰了头望着面前说哭就哭的少年,放柔了声音道:“怎么了……是因为先生回来得太慢了吗?下次先生一定不把你一个人留下这么久了,不难过了好不好?”
“不是……”
墨止抽噎着轻轻摇了摇头,抿了唇含泪望着他,憋了半晌才小声道:“先生在外面有别的花了……”
他能清晰地在穆羡鱼的袖口上嗅到夹竹桃的气息,虽然极弱极缥缈,却分明一直缭绕不散,显然不是在外面不小心蹭上的。
夹竹桃可以开出很漂亮的花,气味也很香,连叶子都很好看。不像他只能开出一簇簇的小白花来,单独一朵几乎不起眼到无人留意,香气也叫不少人觉得古怪……可是小哥哥已经收下了他的花,又在家里安置下了他的盆,却还在外面有别的花。小花妖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眼看着就要就地开出几朵花来。
“别的花?”
穆羡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时只觉着以自己的功力都有些难以跟得上自家小徒弟的思路。蹙紧了眉寻思片刻,目光才忽然一亮,打袖子里取出了一包精致的茶饼来:“你说的是这个么?这是茶叶,不是花,是人们用来泡着喝的……”
这是方才来传信的暗卫带给他的,说是南面进上来的贡茶,最是疏肝养气,二哥特意叫人给他送来慢慢喝。他方才这一来一去,身上统共就只多出了这一样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叫这个鼻子比谁都灵的小家伙给闻了出来。
墨止不喝茶,却也知道茶叶的气味,见他掏出来了个精致的纸包,就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仔细地嗅了嗅,原本暗淡的眸子就忽然恢复了亮芒,微红了脸抬手抹了抹眼睛,眉眼便重新弯起了个漂亮的弧度。
原来小哥哥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花,只是用干花来泡茶喝。单纯的小花妖瞬间就又高兴了起来,把手中的茶饼递了回去,献宝似的汇报着自己的发现:“这里面不只有茶叶,还有夹竹桃的干花!”
他的话音才落,穆羡鱼的眼中便忽然闪过些难以置信的错愕,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说——夹竹桃?”
墨止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本能地点点头,抿了抿唇才又小声道:“夹竹桃很香的,这里面搀得不多,但我应该不会闻错……”
穆羡鱼蹙紧了眉,眼中迅速闪过了些凝重的思索,却又被他尽数敛入眼底。轻轻揉了揉墨止的脑袋,扶着他的肩撑起身道:“我们今天先不绕了,先跟先生回去好不好?”
墨止一向听话,闻言便主动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穆羡鱼歉意地轻轻抚了抚他的背,便领着他匆匆赶回了府,叫既明屏退了众人,将那一块茶饼放在了桌上。
“殿下——要不咱们上后厨,拿个活鸡活鸭试上一试……”
既明打发了下人便快步转了回来,见他仍对着那一块茶饼怔怔出神,眼中却也不由带了些黯然不忍,上前轻声询问了一句。
穆羡鱼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打了个激灵忽然坐直身子,抬手想要去打开那块茶饼。却还未碰到就又猛地收了回来,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和你们说实话——我倒宁肯从没发现过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从生下来就是个不被期待的存在,也早已习惯了宫中的冷嘲热讽、捧高踩低,习惯了三日一遇险五日一场病——这些都是他生来便亏欠下的债,他便也始终尽数坦然受下,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可他如今已自请出宫,安安生生地躲在这座传闻中同样不祥的王府里,杀身之祸却依然如影相随。纵然他足以豁达到不去在意那当头砸下的铜兽究竟是受谁指使,却也依然没准备好面对一母同胞的兄长竟会亲手将夹竹桃送到自己手中这种太过令人无力的事实。
既明重重叹了口气,将那茶饼拉到自己面前打开,仔细地撬下了一块掰碎,投进了个全新的茶壶里,搁在火上慢慢煮着。茶饼在水中浮沉翻转,迅速将水染上了淡淡的碧色,茶香怡人,任谁都看不出半点的端倪。
墨止抱着双膝坐在一旁,眨着眼睛来回望了两圈,忽然起身走了过去,轻轻拉住了穆羡鱼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蹭进了他的怀里:“对不起……”
这么多天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小哥哥的脸上露出这样黯然迷茫的神色,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却也多少能感觉到是和自己那时候没忍住闹脾气有关系。单纯的小花妖简直后悔得不成,用力眨去了眼中的水意,哽咽着低声道:“下一次我不会闹了,先生可以带别的花回家,所以不要难过了……”
穆羡鱼只是心中乱得厉害,却不知墨止怎么也忽然跟着难过了起来,顺手把少年单薄的身子拢在怀里,轻轻拍着背耐心地安抚着。听着他把话说完,却不由讶然地略略睁大了眼睛,怔了半晌才哑然失笑,无奈地揉了揉墨止的脑袋:“不是因为有别的花的事……我不会有别的花的,不要担心。”
毕竟只要稍微和那些花花草草离得近些就会连咳嗽带打喷嚏,在这种事上,传闻中风流倜傥的三皇子显然相当的守身如玉——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墨止会这样在意花的事,不过一想到他一上来就送给自己一朵小花的举动,穆羡鱼自然还是愿意给出一个自己肯定能做到的保证的。
猝不及防地听见了小哥哥的承诺,忍不住想起先生曾讲过的那些话本里面海誓山盟的故事,墨止的脸上就止不住地泛起了些血色,局促地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说什么都不肯抬头。
穆羡鱼被他引得不由浅笑,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脑袋。正要哄他先出去自己玩一会儿,却忽然仿佛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还不待反应过来,就猛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殿下!”既明被吓了一跳,猛地跳了起来,扑到窗边探头望了一圈,“怪了……咱们府上什么花都没种啊,是不是哪家的梅花开早了?”
“没事,可能是刚才有些着凉了……”
那香气一现即消,连穆羡鱼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起了究竟是不是幻觉。揉着微微发红的鼻尖摆了摆手,正要再和墨止说些什么,却发现原本大抵还打算在自己怀里扎根的少年忽然被针扎到似的跳了起来,捂着脑袋焦急地来回转了几圈,就急惶惶地一头撞出了门。
“墨止——”
穆羡鱼才唤了一声,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已消失在了门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暴击的三皇子将目光转向自家小厮,语气竟隐隐带了几分沉痛:“我打喷嚏的样子……真有这么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