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试阅章【开工时间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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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生在幕末时代的吉原的故事。
从黑色钢铁怪物停靠在日本的海湾中，时代就开始改变了。威力更加巨大的枪炮取代了象征身份地位的刀剑，高傲的武士低下了头颅，成为城墙上的装点。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满足于狭小的岛国，即使是因此失去生命也要前往西方的乐园。
被改变的不只是达官贵族，但也总有什么一成不变。
智子是吉原的游女。
从小就生活在笼中的鸟儿，没有见过天空，自然也不会有渴望。纵使笼外已是狂风暴雨，飘摇不定，鸟儿也能一无所觉的安顺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需要时发出取悦主人的婉转鸣叫。
这就是——
【笼中鸟】。
“我啊，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开心了。”纯白的山雀唱着天真的歌谣，“如果每一天都能这样开心下去就好了。”
年长的太夫抚摸着她的头顶，叹着气不说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从指尖流逝，白色的山雀在华美的牢笼中飞翔着，将小小的世界紧紧攥在手里。
然后突然有一天，青色的雨燕飞进了金色的笼子里。
“我是美绘。”
第一次见到美绘，是在晚秋的黄昏。
小小的少女穿着青色的和服，站在红色的枫树下，低着头紧紧抿着唇，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倔强。
真好看啊，那双眼睛。
智子站在廊下，有些迷迷糊糊的想道，下意识的对着女孩露出了笑容。
忍了那么久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欸？欸？你别哭啊？你怎么哭了？”智子慌张的看着无声哭泣的女孩，手忙脚乱的翻出手帕，仔仔细细把女孩脸上的泪水擦干。
“我是美绘。”
一直沉默着的女孩突然开口说道。她像是害怕智子没听清一样，又紧紧抓着智子的衣袖，重复了一遍。
“我是美绘。”
“你是美绘啊。”智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十分的可爱。“美绘。”
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了，美绘。”
仿佛很久以前就已经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了，智子非常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开心的转起了圈。
“嗯。”她小声的应道。
“好久不见了，智子。”
青色的雨燕展开了伤痕累累的翅膀，将小小的山雀揽在怀里。
真好。
在这让人绝望的牢笼里，我还有你。
智子是没落的官家小姐。
她的父亲是个极具眼光的男人，在金发蓝眼的灾难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旧时代的末路。
“这样不行。”父亲叹着气，挺直了身子坐在廊下，“这样下去，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未来了。”
智子不懂，这个国家的未来和父亲有什么关系。
她只知道父亲一日比一日回来的迟，甚至之后几日都不在家。母亲每次都要亲自为父亲整理衣襟，泪水打湿了振袖。
“我先走了。”
“早点回来。”
每一次，每一次的分别，都像是在诀别。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离开呢？智子躲在廊柱后，独自茫然疑惑着。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答案。
父亲死了。
提倡西化，引导维新，美绘父亲的所作所为很快就引来了幕府的不满。这时的幕府还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强盛，几乎无法阻挡的，父亲被处死，母亲自杀，美绘被当成货物一样四处转手，最后被草草贱卖给了吉原。
远在天国的父亲大人啊，您看到了这个国家的未来，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您是否也看到了女儿如此凄惨的命运呢？
或许有，或许没有。
美绘一点也不像知道那个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她被抛弃了。
自由的雨燕变成了笼中的囚鸟，再也回不到天空之中了。
美绘和智子住在一起。
这是吉原一贯的手段，将家雀与野鸟放在同一个笼子里，一次达到同化的目的。虽然时常会有游女被勾动向往外界的心思，但失去自由的心总比取回要容易的多。
她被驯养了。
心甘情愿。
智子和别的游女不一样——或许是年幼的关系，她身上总带着最美好的天真，即使是恩客也会不自觉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宠爱，全然忘了那些污糟的心思。
“平野大人真的是好人呢，”智子说着，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见我不能喝酒，就专程换了白水来。”
傻姑娘。
美绘只是微笑着听着，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她知道智子口中的那个人，不过和智子所说的完全不同，她所知道的那位平野大人是个好色的懦夫，高等的太夫看不上这样的男人，他就只能在廉价的格子寻求满足，将被拒绝的愤怒全部倾泻在她们身上。
美绘也曾经是承担他怒火的一员。
只是她活着离开了那个地狱，成了春平太夫身前的侍奉。
智子太干净了，干净的和这个吉原格格不入。
大概也是因此，君若太夫才会早早便把她拉到身边照看吧。
毕竟那可是唯一的光芒啊。
所以……
“我会保护你的。”美绘拉起智子的手，郑重的许下诺言，“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欸？”智子有些茫然的看着美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美绘？”
美绘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那，我也来保护美绘好啦！”智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这么约定好了！”
“嗯。”
约定好了。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智子成长为美丽的少女。
再过几年，智子大概就会成为最漂亮的太夫吧？到时候智子就拥有了有限的自由，就不再需要自己保护了。
美绘看着依旧纯洁无暇的少女，心中难以抑制的产生了悲伤的情绪。
智子……
我的智子啊……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里，该多好啊。
“美绘？”智子转过头，“你在看什么呢？”
“……樱花。”美绘如此回答道。
“嗯，今年的樱花比以往更美丽呢。”智子露出浅笑，“对了，美绘，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面前的少女微笑着说着什么，但美绘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从身体里抽离，只剩下被吉原所塑造的完美的人偶站立在原地。
“我……好像喜欢上那个人了……”
世界，崩塌了。
盛大而奢侈的花魁道中大概是游女唯一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了。
在君若太夫的队伍里，智子见到了那个男人。
总是皱着眉，看上去有些严肃，甚至有些可怕，在武士逐渐没落的如今，还能公然将刀剑带在身旁，想来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然而就算如此，也有无数女人会被男人俊朗的面容所吸引。
智子被她们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她对这些显而易见的危险都一无所知。
所以她就如同飞蛾一般，被闯入生命中的火焰被吸引了。
美绘想要阻止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要怎么阻止呢？
她凭什么阻止呢？
已经失去未来的她，难道还要将智子触碰幸福的可能也一并夺去吗？
“是吗，那真好啊。”她听见自己轻笑着和智子说道，“我们智子如今也是长大了的少女了。”
长大了的山雀，不再需要雨燕的保护了。
“诶呀，美绘你总是拿我寻开心，我不理你了。”智子红着脸低下头，手指不安的搅在一起。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她伸出手，取下智子肩头的落花。
你可是我唯一的珍宝啊。
“那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所以我绝不允许。
“智子喜欢的那个男人。”
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在智子看不到的地方，美绘露出阴沉的表情，就好像传说中的恶鬼一般，令人恐惧。
智子轻轻的应了一声，脸颊染满了薄红。
“他是保护京都的武士先生，我之前有听见旁人喊他的名字。”
“是叫Hijikata……吧。”
除了美绘，没有人知道智子爱上了一个武士。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吉原却是足以让无数女人因此凄惨的死去的。
哪有物品挑选主人的道理呢？
美绘死死的守着这个秘密，生怕哪一天突然听到智子死去的消息。智子也没再和任何人提起，少女爱慕的心思，一举一动就和平时没什么分别。
这让美绘松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心疼。
为什么我的智子不能爱上什么人呢？为什么我的智子不能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呢？为什么我的智子要遭遇这些不幸呢？
无法控制的悲伤在心底蔓延。
“美绘？”
“别动。”她扶正了智子头顶的花簪，将耳边的碎发别起，“马上就好了。”
这是智子成为太夫的初次，而招请太夫的人中，正有智子恋慕的那位武士。
艳丽的华服与精致的装饰，就像是女儿节的娃娃一样，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美绘紧紧注视着镜中的倒影，就像是要把这面容牢牢刻印在心底。
“真是美丽呢，智子。”
灵魂仿佛被撕裂，发出哭泣般的惨叫。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智子的。”
“是吗？我只要美绘喜欢就够了呀。”智子依然还像过去一样，像是白色的百合花一样纯洁无暇，“美绘你喜欢吗？”
“嗯。”她微笑着点头。
怎么会不喜欢呢？
因为是智子啊，因为是她最爱的智子啊。
“我果然最喜欢美绘啦！”
美丽的少女露出令人沉醉的微笑。
“行了，快走吧，别让她们等的太久。”美绘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热，赶紧把妆点完毕的智子推了出去，快速地合上了拉门。
她靠在拉门上，缓缓的滑坐在地上，捂着脸笑了起来。
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我也……最喜欢你了……”
美绘一直在房间里坐到天明。
她无法停止自己的担忧——要是智子惹客人不开心被迁怒怎么办？要是智子被客人强硬的塞了酒怎么办？要是……
一想到智子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美绘就觉得自己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
就这样担忧着，美绘挨过了漫长的夜晚，在听到熟悉的喧杂声时，她立刻拉开门冲出了房间。
没有……
没有……
没有……
归来的队伍里，哪里也没有智子的身影。
“你就是美绘小姐吧。”
穿着深色和服的青年喊住了她。她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在青年拿出智子随身的御守时瞬间化为现实。
“对不起，昨晚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鹤野太夫被误杀……她在死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希望把这个御守转交给你……”
鹤野太夫就是智子。
智子……死了？
智子死了？
美绘仿佛听见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也随之死去了。
青年将御守交给她，便匆匆离去了，只剩下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对，不该是这样……
智子只是去见自己喜欢的人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她应该幸福的才对，智子应该幸福的才对。
美绘攥紧了手中的御守，其中放置的不知什么的碎片直直刺破手掌，鲜血涌了出来，但她却浑然不觉。
有什么人的悲鸣声回荡在耳边。
“智子……智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起来了。
小小的女孩站在樱花树下，将御守放在手中，双手合十，真诚的祈愿着。
“我想有一个朋友，能一直在一起。”
回应她的愿望的不是神明，而是埋在树下死去的不甘的亡灵。
“名字的话，就叫【美绘】怎么样？”
智子死去了。
属于【美绘】的世界终于完全崩塌，被深藏的怨恨重新爆发出来。
去死。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
这个没有她的世界，全部毁灭吧。
手中的御守发出了温暖的白光。
少女的爱意与亡灵的憎恨引来了扭曲的奇迹，在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被青色的火焰所吞噬。手握长枪的女武神降临于世，被憎恨的灵魂染上漆黑的色彩。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您在为什么而悲伤呢？”
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女武神如此说道。
“向我倾诉吧，Master【齐格鲁德】。”
满怀爱意（憎恨）的少女（亡灵）听见了那个声音。
“你，有什么愿望吗？”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少女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将之分离。
“我们回去吧，美绘【智子】。”
“好啊，智子【齐格鲁德】。”
这一次，再也不会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试阅章【开工时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