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暗处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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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您会感兴趣的人类。”
带着电子音的稚嫩嗓音后，客厅的投影仪扭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将收集到的信息投影到天花板上。
瞿朝保持躺平的姿势，半点没动弹，只是缓缓移动眼珠，看向天花板。
目光在乌明维的证件照上停留几秒，穿着校服留着学生最常见的发型，出于紧张微微抿着唇，整个人紧绷着面向镜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其余资料大致扫过，没有什么亮眼的经历，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日常：学习升学，进入下一阶段继续学习升学，高考进入如今的大学，成绩并不出彩，感情经历为零，堪称平凡又无趣。
这样的人，就是芸芸众生中最常见的一类
——诞生在普通的家庭，学习成长，最后成为社会的一颗螺丝钉，到了合适的年龄和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迈入婚姻，诞育下一代……过完乏善可陈的半生，早早晚晚迈过死亡的界限，回归初始。
瞿朝可不觉得自己会对这种十八岁前偷喝一口酒都不敢，生活在学校和家庭两点一线间，堪称平淡如水的人感兴趣。
这样的人灵魂情绪也寡淡如水，他不喜欢。
提起的兴趣一点点散去，瞿朝的目光向资料的最后落去。
本只是习以为常的有始有终……
定住。
那是一张近期的抓拍照。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将夜渲染得失了暗色，也将他的发顶映上自己眼眸的颜色。街头的拐角，巧妙的光影将视线分割，这人从黑暗中脱出，一步步走入花花世界，漫步从容。
抓拍恰巧定格在他抬头被灯光刺得眯眼时，眯起视线却正好向镜头睨来。
与那视线不期而遇对视，瞿朝恍惚看到照片中这人的唇角缓缓勾起，慢悠悠抬眼看这纷扰的世间，淡淡的漠然与嘻笑，他仿佛只是路过的玩客，趁着夜色正好，戏耍放肆一遭。
瞿朝定定注视那双眯起的眼。
在他的眼底酿着周围灯光洒进去的碎金，温润如琥珀，又恰似光斑映入水面，荡漾开不尽光色，与被光色染红的发色不同，闪烁着瑰丽的金绿光泽，神秘又令人惊惧。
好漂亮、好独特的一双眼睛。
不可否认，这张照片中的人足够勾起瞿朝的兴趣。
瞿朝仔细打量过这人的一寸寸，周身裹挟着霓虹光彩，璀璨得有些虚幻。
第一次将那个一扫而过的名字念出口。
“乌明维。”
他维持着的最后一个字的口型，抿紧唇瓣后忍不住发表感言。
“好怪的名字。”
名为“脑”的小怪物学着网络上那些人类小家伙的动作，歪歪脑袋，以小男孩歪头杀卖萌的姿态表达自己的疑惑。
很奇怪吗？人类的名字不都差不多？
不过，既然母亲说是，那就是吧。
“其他呢？”
随着瞿朝的话音落，资料继续生成，都是一些乌明维近期的照片。
有他行走的背影和侧面，总是步态从容，不急不缓。
有他碰瓷倒地昏迷不醒，人群包围中好像一戳就会破。
有他在医院穿着蓝白条纹病服、脑袋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静立，垂眸凝视，嘴角总是含着若有似无的笑，不知道心中在笑什么。
有他在学校的各种角度偷拍照，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周围保持淡淡的疏离。
……
瞿朝在医院的照片上多逗留了会儿，蓝白条纹的病服让乌明维看着有几分羸弱无助，他却依旧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目光自画面下移，顺势扫到他父母的情况。
乌明维受伤住院后，他的父母从隔壁区赶来，看似对孩子视若珍宝，但仅停留不到半天便重又赶回，这可不像是爱孩子家长的行事风格。
“这对父母正在做什么？”
“根据他们所在楼栋的监控显示，早些时候线上买菜送货上门后，两人至今还不曾离家。”
换而言之，也没有出门工作。
他们着急赶回并不是为了工作无法缺席，及其他急事。
他们将受伤需要陪伴照顾的儿子留在医院，半点不愿多留地回到家中，扯了工作的由头当遮掩，什么成年人的无奈都不过是推脱的借口，追根究底，不过是不够爱罢了。
这是一个不被父母关爱的小可怜——哈哈，多么适合下手的目标。
瞿朝没兴趣评判那对夫妻的人品优劣，他只确认“这对夫妻不会成为他行动的阻碍”这一点，便将相关把控全部交由脑——这本也是他设定出脑的本意，脑的职责之一。
“他现在在做什么？”
瞿朝手指轻微起落，戳了戳身下被自己撕得破破烂烂的床单。
床单挣扎着找回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一点点将不想动弹的瞿朝往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搬运。奈何先前被撕得太碎，一动起来持续传来布帛撕裂声，从床单努力成布条，人却只挪过半个身位。
天花板上投射出画面，是乌明维现在所在教室的实时监控。
阶梯教室坐满密密麻麻的人，瞿朝却一眼注意到坐在后排的乌明维，无精打采垂着脑袋，头上仍旧缠着一圈显眼的纱布，看来他对讲台上那位教授口中的知识兴致缺缺。
是受伤影响到他的状态了吗？
阳光从落地窗偷入，洒落瞿朝半身，金辉淋在他近乎白雪的皮肤上，好似下一刻就要消融。
他抬手挡在眼前，在脸上投下一片浅浅阴影供双眼栖息，也让自己的影子被阳光拉得更长。
影子尖尖长长，跨跃地面与墙的分界，铺洒开一片浅淡模糊的黑暗。近处宽远处窄，尖端融进更深的黑暗角落，像是倒置的冰锥，又好似一座尖尖的高塔。
房间角落的黑暗似黑水开始翻涌，垂落在地的影子正是搅乱这一池黑水的元凶。黑暗中翻涌掀起的漩涡，同样为黑暗藏匿，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一丝殷红从瞿朝身上落下，借乘影子融入涡眼。
涡眼位置睁开一只眼。
它在眼眶中四处乱转，像是个茫然无知的孩子，对周围的一切有着天生的好奇心与探知欲。
瞳仁颜色是如瞿朝藏起的那般艳丽桃粉，看上去纯真诱人，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真恶意。
“眼。”牙齿轻咬，浅色唇瓣启合，赋予新怪物它的名字。
眼睛激动地飞快眨动两下作为回应。
眼皮微微眯起，眼尾上翘，它似是在笑。
在向赐予它生命的母亲献上崇高敬意，以及宣誓时刻遵从自己的设定职能为母亲效忠分忧，向母亲展示自己的谦卑恭顺，渴盼母亲的垂怜与指引，为此不惜献上一切。
尽管这只是一只连眼周结构都没有的眼睛，浓稠如浆的敬畏爱意，眼神无法完全传递，牵连在小怪物与瞿朝间的羁绊也能将剩余描补。
瞿朝感受到源源不断传向自己的欣喜与亲昵，仍是面色不变，置若罔闻。
他向眼下达命令。
“去盯着他，观察他，记录下来。”
“我要知道他每时每刻的一举一动。”
眼睛静静凝视乌明维两秒，将目标的面孔刻入瞳仁深处，再次望向瞿朝，似乎是在确定自己收到的命令。
“去。”
眼睛快速眨动两下，眼皮扇开空气，发出“沙沙”的应和声。
睁开的眼睛闭上，宛若黑暗缝上了缺口，转瞬消失不见，那处依旧完好，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只眼睛在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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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上着课的乌明维盯着手机的目光飘忽了一下。
他突然扭头看向教室后门，吓得坐在后门口的同学赶忙收起小动作，正襟危坐。
教室后门却没有想象中传来教授或是学校领导的训斥，安安静静。
有胆大的同学迅速歪头瞥一眼，没人。
清楚是虚惊一场，同学先是松了一口气。
想到乌明维刚刚那眼神，顿时转头朝乌明维狠瞪一眼，不客气地翻个白眼，人吓人，吓死人的说。
乌明维注意到他的动作，眨眨眼，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故意露出一个搞事的笑，惹来后排好几个看见的学生白眼。
乌明维状若不在意转回头，嘴角的笑意点点回落。
有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
乌明维能够肯定这一点，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只是不知道是谁，又或者说，是人还是什么非人的存在。
身后有双眼睛，时刻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认知跃入脑海的刹那，私人空间被侵犯的下意识敌意和受到挑衅激起的凶厉，作用在这具躯体上最为直观的反应便是……感官放大。
放大的瞳孔中，金绿光辉流淌四溢。
周围的一切像是齐齐倒退一个维度，齐刷刷褪去鲜艳的色彩，作用在个体的时间被无形的手逆时针拨转，一点点拨慢，直至慢到近乎静止，感官已难以捕捉时间的存在。
生动的表情在各自的脸庞上定格成奇怪的一幕幕，他们的生命似乎暂停在这一刻，思绪拖得很长，漫长得来不及遮掩躲藏，与乌明维相关的心声汹涌袭来。
有男声说：我靠，他有病吧，没事往后门口看什么啊，弄得我游戏都输了。MD，果然是摔坏脑子了吧，这样发神经。
不是这一个。
有女声说：后门口是不是有人在等他啊？怎么总往后门口张望，乌明维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谁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等下跟莉莉她们八卦一下。
也不是这个。
有叹气声：又往后门看，他到底是在看什么？等下课后，要不然还是跟他辅导员说一下这个事情，受伤本就耽搁几节课，再不调整过来，之后就更难了。唉，挺好的小伙子，也是命不太好啊。
更不是这一个。
……
没有！
乌明维耐心将这些人关于自己此刻所想的心思尽数听取，都是些鸡零狗碎，一点关心和许多的妄加猜测，恶意嘲笑。
他想抓到的那个东西，没有露一点头。
时刻盯着自己，却不在心中思索关于自己的一丝一毫，这有可能吗？
乌明维深深呼出一口气，思考得出了答案。
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随着他瞳孔收缩回正常大小，凝滞的时间又开始缓慢流淌，像是水流流淌向下一个节点，静止的同学和老师开始像人偶一般动作迟缓，逐渐流畅恢复正常。
在他们的感官中，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没有什么窥探的目光，更没有什么凝滞的空间，这不过就是平平常常的第三节课，再熬完第四节就能解散去吃饭。
在不为人知的罅隙中独享过这一时刻，乌明维不动声色将目光投向教室前方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器——人类远程监控的工具。
而后，他又向两侧的窗外远望，教学楼总是相邻着排列。从他的角度能够看见对面二楼一间教室里，靠窗的男生正偷偷摸摸在桌洞里看无趣的成人电影。
又或者，他的影子偷偷往外蔓延出一些，顺着光照过其他人和物构成的影子道路，悄无声息遍布这个房间内所有影子存在的地方。
它静静潜伏着，悄悄在人群下意识忽略的视线盲区构建出大网，一点点侵蚀光亮，扩张蔓延，等待着猎物上钩。
守株待兔的打算，在一声突兀响起的下课铃声中，宣告结束。
聪明的“兔子”，同时也足够狡猾。
这一场耐心的博弈，终究是以乌明维无趣撇嘴散场。
来自未知存在的挑衅，暂时吸引去乌明维的注意。
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手机上的前置镜头细微变化了一下，处于等待的界面跳转，进入下一个流程。
而转身正要离开教室的乌明维也被一群“热情似火”的同学包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暗处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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