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寒橘柚》我醉欲眠君且滚

4、杀人（中）

　　一）
　　尽管月圆之夜充满诗情画意，但是，经天文与医学的研究证实，月圆之夜，月球对地球的引力最大，而月球的引力能够像海水潮汐那样对人体发生使用，影响人的情绪平衡。尤以满月时月亮对人的行为影响最强烈，往往使人的感情容易激动和兴奋。

　　所以，月圆之夜，确实适合于杀人。

　　现在，在荒漠的某一个高高的沙丘下，有一棵巨大的仙人掌。

　　仙人掌也许是这片荒漠里所能看到的唯一一种植物了，也是这一片黄沙中的唯一一点绿色。

　　如果说植物也会感到寂寞，那么仙人掌一定是最寂寞不过的。

　　沙漠太安静了。

　　叶清城望着那株仙人掌，开始想念起那个人烟渺渺秋寒橘柚的江南了。他想起了，在每一个的秋天的江南的家里，有一棵巨大的柚子树，在这个时节里，那些柚子已经摘下了，还剩了整树的绿叶，已经被寒气染出浓绿。这个时候的他，、总是抱着绍兴的十年陈酿黄酒，就着西湖宋嫂鱼，也就是有名的糖醋鱼，再温一壶月光下酒。

　　每当这个时候，家里的长廊下，挂着的风铃，就会轻巧而欢快地发出叮叮当当的乐声，就像是夜半情人的缓缓低语。

　　现在，与其说叶清城是想念江南，不如说他是在想念风铃。

　　在沙漠里，甚至连风都没有。

　　多么寂寞，甚至连风声都没有，整个沙漠透露出一种无情、寂寞、死亡的气息，然后将这些编织成网，每一个渺小的人躲在其中，都像是蝼蚁闯入了蜘蛛网中，走投无路，无路可走。

　　可这一刻，他却像是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还有那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女人的温柔的笑声。

　　二）
　　叶清城的家，在江南。

　　而现在，他身处荒漠。

　　乡愁是最要不得的东西，这会让一个人的杀气减弱。

　　所以，这样的感情流露不过一瞬，叶清城又开始变得像一条坚忍不拔、杀气腾腾的鱼。

　　这样会安全一些。

　　毕竟，这就是在沙漠。

　　三）
　　但是，月圆之夜真的是杀人之夜吗？

　　四）
　　夜，更夜。

　　夜，已过。

　　天开始慢慢的透蓝，蓝的像是情人的一抹含睇眸光。

　　月亮开始缓缓地落下。

　　叶清城依旧一动不动。

　　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在这个沙漠里站了一个晚上。

　　如果这是江南，他足下是芳草地，那么一定会柔和的像是情人的头发。

　　如果这是江南，他静静地站了一夜，会有比情人的眼泪更温柔几倍的露水落在身上。

　　而现在，他在大漠里，荒凉而寂寞，适合于杀人或者被杀的大漠里。

　　所以只有黄沙吹动。

　　我们感觉到黄沙缓缓地吹动过，卷起了淡淡的黄色灰尘。

　　现在，一动不动的他，身上，脸上，眉毛上，已经落满了一层细细的黄沙。

　　五）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都去了哪里？

　　他们怎么还没有到？

　　花满床没有来。

　　月琉璃也没有来。

　　那个谁也没有见过的海龙王，也没有来。

　　像他们这样的成名武林依旧的人，一定不会失约。

　　但是他们始终都没有来。

　　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这是沙漠里的太阳，一出来，就毒辣，恶狠狠地把整个沙漠变成了烤炉。

　　他开始冒汗了，汗如雨下。

　　银色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上面有蒸腾的汗气。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尾生抱柱，言而有信。

　　一个人如果不守信，那他一定不配在江湖上混。

　　也许他们迷路了。

　　也许他们遇上了强敌。

　　但是，对于花满床、月琉璃、海龙王而言，无论谁碰上了他们的其中一个，都会自叹自己的运气太差，何况还要找他们的麻烦？

　　也许他们明天会到。

　　叶清城决定，还是继续等下去。

　　六）
　　第二个夜晚开始来临，圆月依旧饱满，挂在天上。

　　接着而来的是第二个白天，第三个夜晚，第三个白天。

　　叶清城站在这里，银色的衣服已经被黄沙彻底染黄。

　　当太阳第三次升起，叶清城决定回去。

　　他开始拖着腿，向前。

　　七）
　　很多人都说，谁也不知道，翻过一座山，后面还有什么。

　　也许是风景，也许又是一座山。

　　但是谁知道呢？

　　这句话，用在沙漠里同样有效。

　　沙丘后面，有一个女人，笑得又诡异又开心。

　　她的手里，托着一个橘子。

　　那个橘子在她的纤白的手掌上，滴溜溜地转着，发出好闻的香气。

　　梦三娘。

　　她也在这里，呆了三天。

　　现在，她看见了叶清城，笑了，笑得妩媚，“我猜你现在一定很口渴，也一定很想吃一个橘子。要知道，虽然在江南，橘子非常的普通，可是这是在沙漠里，在沙漠里，一个金色的橘子，价值甚至会超过一袋黄金。”

　　叶清城有点不想说话，他很累。

　　岂不知，等人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或许比杀人还要累一些。

　　因为杀人只会手累，而等人的时候，你会心累。

　　不知道那个等着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

　　这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何况，你等的人，还要来杀你。

　　叶清城皱起了他好看的眉毛。

　　为什么梦三娘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梦三娘一点也不介意他的默然和疑问，依旧笑得开心：“你看，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橘子吗？

　　“我敢打赌，这个橘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一定会很好吃。我都可以想象出来，不用吴刀并剪，只要一双很好看的手，就能够把她的美丽完全释放出来，在这美丽的橘子皮下面，有着饱满而细腻的果实，一瓣一瓣，饱满的如同处女的胸膛，芬芳而甘甜。还不用吃，你就可以感觉到口腔里有唾液分泌出来，兴奋的味蕾早就在舌尖跳舞，仿佛已经将这个橘子吞入了口中，细细感受这样的甜蜜。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细细地撕下上面的白色经络，然后再取一瓣放入嘴中。只要你能有足够强大的神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舌头。”

　　听到这里，叶清城也笑了，他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的。但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好看的眼睛里有一丝迷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岂非，这也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七）
　　“你忘记了你的橘子。”

　　“现在，你可以来取这个橘子了。”

　　叶清城的确很迷惑。

　　但是比迷惑更可怕的是，他相信这个女人。

　　所以他接过了这个橘子，然后很快地剥开这个橘子，大口大口的吃掉。

　　“这个橘子岂非很甜？”

　　女人又开始笑了，笑得狡猾而快活。

　　叶清城觉得头开始有点痛，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现在他开始倒下来，像一条鱼一样，扑腾着倒在地面。

　　女人在耳畔好像在说，“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一种人，喜欢把迷药下在橘子里。”

　　八）
　　曾经有人说，女人是老虎。

　　要知道，很多时候，女人比老虎还可怕。因为老虎不会骗人，而女人会。

　　可惜叶清城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这一点的。

　　现在，他像是一条晕倒的鱼，被抛进了黑糊糊的鱼篓中。

　　如果可以，相信什么也别相信女人。

　　这绝对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