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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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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出了囹圄院,向三哥问蓝衫青年,“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阿元。”
向三哥从怀里摸了一个钱袋子丢向阿元,爽快地道:“定金一百两,这是二十两。等你到了目的地,会有人奉上余下八十两。”向三哥也不是傻的,与这些穷途末路的人打交道,他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式,投点诱饵,再留点后路。
顾夫人本在车中等得不耐烦,这时挑起车帘看到几个人向马车走来。走得近了,东楼从向三那里拿了一张地图,对着清凉和阿元吩咐道:“此行的目的是交川。”从天晋翻越北源峰之后到达的大兴的第一个城镇。
“我在地图上做了标记,虽然不是最近有路,却是最安全。”
他又给了一张两国互通的文书给清凉,说道:“这是通送文书,是先前镇守北源峰时,从商人身上搜来的。”两国因为金矿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没收了一些商人的通关文书。
是乎一切都打点妥当,东楼将马绳递到了阿元的手上。向三哥催清凉上车。
临到了离别,不免啰嗦了起来,东楼对清凉说:“你们到了交川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如果十天之后,我跟二舅都没有来,你就把事情始末告诉娘。”清凉低下头只看着文书,有点不知所措。
东楼突然扯了扯她的头发,小时候,他喜欢拉她的辫子,但随着他们慢慢长大,二舅说男女有别,他就再不曾拉扯过她的头发了。
这天晚上,东楼又拉了拉她的头发,清凉吃痛抬起头,她没有在东楼的眼里看到涟漪,想来此行他是极有把握的,终于有些安心,只听他说:“清凉,娘就交给你了。”
是乎一切都只是梦,这将明不明的天际衬托得梦境迷离,但在分别时又变得异常的清晰。清凉终于意识到他们要在这里分手,声音微微有些震颤,“东楼,无论如何我和娘都会在交川等你们。”
东楼“嗯”了一声,说得举重若轻,他目送载着顾夫人与清凉的马车越走越远,直到马蹄绝尘在夜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才收回了目光。
东楼五岁时来到顾府,因为没有生辰,顾夫人说清凉的生辰就是他的生辰。
顾夫人待东楼向来很细心,他从来没有什么事情瞒过她,这一次,没有道别,她不知道他要去付一场生死之约。
向三哥站在他身后,“希望清凉没有选错人。”此去大兴千余里,她跟顾夫人终究是两个女子,之前他们思虑不周,囹圄院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一个受了伤的男子,威慑不足,不过在外人看来,却又多了份忌惮。
只是,他们都算错了,就算这蓝衫青年受了伤,却比一般的男子更加危险。
虽然一夜没有睡,但赶车几乎是不可能舒服入睡着的,他们一路走得很快。
清凉挑起车帘,看到连头也不偏赶着车的阿元,是乎比他们都还想尽快离开天晋。
既然长途赶车,关系还是需要相处融洽的。新冬递水给清凉时,清凉把水转递给阿元,他没有接,却说了声谢谢,算得上是文质彬彬。
“你什么会进囹圄院?”清凉百元聊赖,隔着车幔跟阿元攀谈起来,风把帐幕高高低低地吹起,清凉只看到他的背影。
“因为,杀了人。”
真是个意外的答案,想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看上去并不像易怒的人。
阿元不过是说了实话,问话的人是乎比较惊讶,半天没有接话,阿元说:“怎么,不像?昨晚向三说你们去交川投亲,但你们并不像去投亲的样子。”他的言下之间,你看人人都有秘密。
顾夫人对于他们谈话起了兴趣,在马车内问:“怎么不像?”
“深夜出城,太过狼狈。”
这时马车踏上碎石路,但车里并不颠簸。
顾夫人问:“你在军营里呆过?”
阿元没有否认。顾夫人说:“你的纵马术了得。”
阿元淡淡地笑了一下,挥动着马鞭,让马儿跑得更快了些,看看时辰已是到了正午,朗声说:“夫人,再过三里路,就是桐城,进城歇过午后再走吧?”
以为不会有人拒绝,没想到清凉说:“不用了,看看便道上可有店家。”
清凉这样做是有私心的,临行时东楼交代过她,避开大的城镇。因为二舅被押解回云都的消息,肯定会像流水一样传到天晋四处,顾夫人现在不知道,但早晚会听到风声。以顾夫人的性子,肯定是会打道回府的。
清凉不知道她帮着东楼隐瞒娘亲这件事,做得对还是不对,就像是在悬崖上走了一半,一旦开了头,就只有走下去,进退都已经不由得她自己了。
阿元是乎还想劝他们入城,“离开桐城五十里都没有大的城镇,不如在这里留一晚?”
好在顾夫人也不想进城,“进进出出耽误时晨,早些到交川,你也早些自由。”
阿元听到这话,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路过交叉路口时,他右手一弹,不知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在一颗桑树上留下了道细小的图案。这样细小的一声轻响,淹没在马蹄声中。
他们这晚在便道上一家小客栈里休息。
清凉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东楼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云都,她在黑暗中把他跟向三哥如何劫囚车的过程想了一遍,越想越是骇人,越想越焦躁,这时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异样的声响,闷闷地一声、二声、三声。
清凉起身推开房门,这家客栈只有一个小天井,他们定了两个房间。阿元的房间就在她们隔壁,声响是从阿元的房间传来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清凉轻轻走了过去,她现在听清了,那是一种极低、极低压在喉咙的痛苦呻吟。
清凉来没有来得及推开阿元的房门,月光之下,银光似的东西向她飞来。那银光削断了她的头发,直直没入她身后的木柱上。清凉转过头,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另一道寒光扑来,有个人突然站在了她的身后,有一把小刀挑起了她的下颚。
清凉被逼扬起了头,“阿元?”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声音真是他的。
“这么晚还不睡?”他问,语气显得有些疲惫。
“我听到奇怪的声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阿元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手下一松,卸下了警惕。
清凉心想,唉,囹圄院这些日暮途穷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善善之辈。
身体隔得近,清凉觉得背后传来异样的温度,而空气中有一股腥气,她尽力偏了偏头,余光中看到阿元右手衣袖上是乎全是血。
清凉看到他的左手在颤抖,机不可失,清凉突然稳住他拿着小刀的手,自己则是向外一转,将刀反压回了阿元的颈间。
这个动作,以前东楼教过她许多次,没有一次成功过。但情急之下,清凉全尽全力,他步步后退,被她逼退在木柱上。
清凉并没有恶意,阿元也没有恶意。
阿元松了的手,小刀落在了地上,刚才一场角力,他这时突然觉得有眼前一黑,只来得及说一句,“我并不是想要伤害你。”
这是他这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在清凉满心疑惑的时候,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