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婼斐

6、探病

　　痛，痛，痛

　　刚醒来时无法在这突然来袭的意外中缓过神来，只都把心思集中在一大堆疑团上面，又是狂奔又是被押，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现如今不得不接受这现实的突变，做了什么无名朝代鬼驸马的女儿，还是个私生女！又被看押在这不知是什么方位的鬼房间里，真是让人憋了一肚子火又没出撒。最可恶的是这张鬼床，虽外表看上去不差，但睡在上面还真是受罪。又硬又高，给人的感觉像是被硬悬空着不给着地，特别地不踏实。再加上一身的伤痕，就连稍微翻动一下身子都是万般艰辛的。

　　毓岚真觉着委屈，这要是在家里，哪怕不小心摔一跤，家人也会心疼得要命。可是现在呢，莫名其妙地穿越不说，还稀里糊涂地成了一个身世可怜万人嫌弃的闺房小姐，这形容不出来的委屈就好比坐过山车，在一瞬间内从最高处下至最谷底，还是个无底深谷，任人怎样挣扎都是无用功。

　　好想大哭一场，把连日来发生的一切都给哭走。可是毓岚没有大哭特哭，不是因为她勇敢，不是因为她性子倔，更不是因为她无所谓，相反地她是害怕，单纯地只是害怕而已。毓岚从不轻易哭泣，她一向都认为流泪莫过是当自己不愿意接受什么不想承认的事实。正如现在的她，似乎只要自己一哭，就承认了这个身份，这个事实，将被永远禁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回不了家了。所以她绝不哭泣，咬紧嘴唇，强忍着一次又一次把眼泪压了回去。

　　身边的人不停地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可是毓岚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睛，一直紧闭着躺在床上。她不愿意再看到身边的一切，不愿意再去感受周围的变化。就这样躺着吧，她真觉得这样就可以让时间停下来，至少这样事情不会再恶化下去。哪怕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也得让我享受完足够的安宁吧。更或许老天爷会大发慈悲，会这样着把自己送回去呢？

　　虽是睡着，但毓岚明白，自己的心没有睡着。她完全清楚有大夫来看自己，又是搭脉又是验伤的，忙活了好一通。也有人时常会为自己擦身上药。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反正擦着凉凉黏黏的，可以帮着缓和一下伤口传来的阵阵灼痛。不过大部分时间那伤口还是很痛的。。。。想到这，毓岚不禁气闷，那什么大兴爸爸呀，居然对自己的女儿下手这么狠毒哦。听那老大夫说，这些是鞭伤，伤口颇深，已有感染，略伤及筋骨，需悉心调养，外敷内服，若不出意外，少则整月多则三月，伤势方能痊愈。反正怎么吃药敷药，都是一个痛字当头！不过毓岚倒希望那老头能再把时间说久一点，这样可以多争取些安宁的日子。

　　不知今夕何夕，毓岚这一躺就是整整半个多月了。除了中间喝水吃药，再加上几碗数都数得清的清粥，毓岚就不曾吃过其他什么了。这对理想是当猪的毓岚来说是莫大的讽刺啊。说来也怪，尽管吃的很少，但是不觉得饿，或许是有病在身的人都会没食欲吧。周围进进出出的人都是陌生的，毓岚没有和她们几乎没有交流，甚至不知道她们叫什么，现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谁人还在乎其他个什么呢。说起来还真就没见着第一日遇上的那丫头了。

　　其实毓岚知道的，自己这里虽是安静，那外面的世界可是一刻也不会消停的。

　　光是自己那天发疯似的乱奔，又顶撞了什么王子的，多少会引来人们的猜忌和议论，就是把这事搁在21世纪，也是绝对上头版的新闻啊。本以为自己那日被冷血老爸押回来后，会来兴师问罪的，倒不想根本就没见着人影，直至今日，也没瞧见过。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再看看自己养病期间他的态度，既然说了是私生女，而他那大老婆又听说是什么皇女的，毓岚不难猜想这位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定是被鄙视被忽略的那一个了，而所谓的成长必定只有煎熬二字了。

　　就这么左想想右想想的，毓岚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近来这段日子，毓岚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着的时候浪费了不少脑细胞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连睡觉也在不停地想。真觉得长久这样下去，自己会未老先衰。

　　即使客观地认为这日子在忽睡忽醒的状态下过得很慢，奈何还是停不住时间的前进，转眼间，二个月快过去了。天气像是暖和起来了，毓岚身上的伤口也都慢慢结痂了。不知道那大夫用的是什么神药，这么深的鞭伤落了痂的居然也没留下疤痕，就是痒得不行。

　　赶上天气晴朗的，毓岚也会在房门口透透气。丫头们没阻止她出房门，只是不得出这院子。这院子也就五六间房吧。除了自己的卧室，还有一个书房和小厨房，其他几间屋子似乎都是仆人们住的。想来这里是大宅中比较偏僻的院落，但更觉得像是被人遗弃的。因为无论是白天黑夜，这周围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几个仆人，也没见其他人来过这里。或许下人们心中会埋怨命苦跟错主子，但毓岚心里却喜欢的很。在这里住久了，感觉自己如同半个修行之人，与外世的一切喧嚣嘈杂隔绝，不被打扰，只安宁度日。

　　后来听仆人们说，这里是老爷书房后面的一座偏院，先前没人住过。毓岚回想起上次狂奔之余，也粗粗地扫视了这宅子几眼，很大很气派。每个角落都是被精心布置过的，精致里透着贵气，但这里除外。

　　院子中间还种着一根老榕树，似乎是有点年数的，又高又密，树旁还摆有石桌石椅，夏天在这里纳凉赢该是不错的吧。

　　一阵风扶过，空气里还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呢。咦？这味道好熟悉？寻着花香找过去，呀~~几株桃花开得正艳呢。

　　雪白的纯洁，浅粉的羞涩，艳红的热情，一朵朵，一枝枝，随风轻摇，好似一群娇媚的天仙，拨弄着春天的琴弦。映着天边那初现的晚霞，整个世界好似被粉色笼罩，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静静地去聆听，仿佛能听见叮叮咚咚的风铃。毓岚整个人好像置身在一块通灵宝玉之中，不由得想模仿古人，说几句诗词来，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最合适,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句子，吟得不错。。。。。”耳边随风传入一个温柔却冰冷的声音。

　　转回身去看那来人，不禁先是一怔，原来是他。只见那人负着双手，面对桃花而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毓岚，所以毓岚也没有应声。上一次见他并没有仔细观察他，虽是父亲，但却一无所知。今日再看，即使被这燃烧似火的夕阳映照得脸上通红，他的身上始终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好像与生俱来，只是那眼神里多出一丝淡淡的温柔。

　　夕阳的光辉勾勒出他脸庞完美的轮廓，虽然岁月的细纹还是爬满了眼角，但依然掩盖不住这男人年轻时拥有的俊美。这么想想，这个被唤作若离的女孩拥有这样好的基因，想必长大后也会是个美人胚子吧。

　　老爷突然紧闭双眼，待再次睁开后，那丝仅有的温柔又消失不见了，恢复了平常的冷漠严肃。他转过身径自走向书房，毓岚也不知不觉地跟着走到书房门口了。待回过神来想开溜已经太晚，被叫了进去。

　　沉默，还是沉默。毓岚偷偷瞄了一眼，只见他还是负手而立，对着窗外暗暗出神，好像忘记了被叫进来的她。毓岚不禁心下嘀咕着，待再抬起头来，那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毓岚不自觉地被吓到后退了一步，等站定，又快速垂下眼帘，不知怎么的，她不喜欢对上这个人的眼睛。那人就这样俯视着她，又是一阵沉默。

　　“数日不见，倒是学规矩了”一开口就是规矩不规矩的，真是个古板的家伙！毓岚不知道要怎么接口，不说话就不会犯错误，这是妈妈从小的教导啊。

　　“怎么，几鞭子就打成哑巴了？！上次还见你伶牙俐齿地挺能说。”

　　“开口就是错，没什么可说的”毓岚正面回答他，心想着这人可真记仇啊，多久以前的旧账了还翻开来算。

　　老爷闻言，眉上一挑，嘴角边浮现出一丝不知是笑还是嘲讽的弧度来，“看来几个月不仅把身上的伤治好了，连规矩也学成了。倒是要那大夫再开几贴药来服服了。”

　　敢情这老古董也会开玩笑啊？！好笑吗？有够冷的。

　　见毓岚不答话，老爷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话轻浮了点，一边轻咳了几声一边走到书案旁撩袍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毓岚猛得抬起头来看向他。难道说他已经看出端倪来啦？静下来细想想，他上一次看着自己的眼神，显然是在探究着她的不同的。可万不可能猜到她是穿越来的，估计只是认为失意了吧。若真是失意了那还好，可偏偏还记得自己前世的事，不对，应该说是还记得自己穿越来之前的事。回想自己穿越的那天，是泡在浴缸里的，没理由泡着澡会死去的。正矛盾着不知怎么开口，那老爷见她欲说不说的样子，反道先开了口。

　　“我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失意，既然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活在当下吧。”一句话说中了要害。这人可不简单。

　　“我不是你女儿，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既然你让我活在当下，还请先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这些时日毓岚也想明白了，她才不要装什么失意呢，也不要活在别人的形容之下，我就是我，无论是以前的毓岚，还是如今的若离，既然是命中注定的穿越，那就当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无论身处何处，都不会迷失了自己的性格，只要自己认识自己，在哪不都能活出精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