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所谓身世 ...
-
送走修司后，清和回到院子里。夜色暗沉，星光时明时暗，微风吹过的时候，凉意透过棉布衣服渗进皮肤，让人神清气爽。清和大大地舒展着筋骨，看向已经吃完蛋糕正在舔手指的小龙。“好吃吗？”
“嗯。”小龙满足地抬头，“明天还做好不好？”
清和蹲下身子，笑吟吟地揉弄小龙柔顺的黑发。“好，小龙说什么都好。现在去洗澡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小龙听话地站起来，回到自己卧室去找他的睡衣。清和走进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英文书，又走回客厅，就着软软的沙发坐下去，半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叉，随意而悠闲地翻起书来。这本小说在美国出版没多久，日本的出版商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它可能在国内引起的火爆，立刻买断了它在日本的版权，送到事务所交给清和和另外两个人在翻译。清和本人也很喜欢这本风格朴实的小说，预备今天晚上第三遍读完再来正式着手翻译。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书，直到最后一页纸翻过，清和才回过神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家之作啊，相比之下，自己所写的小说实在是太肤浅了。清和既赞赏又惭愧，合上书，正要站起来却发现小龙枕着他的腿已经睡着了。
“什么时候来的呀？真是，这样睡会着凉的啊。”清和把书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龙，送进自己的卧室，细心地帮他把毯子盖好，确定就算他蹬脚也不会踢掉以后，又回了书房，抱出笔记本开始他的翻译工作。清雅站在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来，泡了杯红茶端到清和面前。
清和闻香，立刻眼睛发亮，小喝一口，满足地称赞道：“虽然清雅你煮的汤连猫都不会舔第二口，但是无疑你的红茶是举世无双的。”
清雅没有像往常一样白他一眼，反而低下了头，有些犹豫地开口：“周末，我和小龙跟你一起去叔叔家吧。”
清和怔了怔，点头：“好。爸爸看到你们一定很高兴。”
“其实前几次就该去的，但是，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清雅淡淡地说道，“叔叔对我们一直很好，可是，毕竟……”
“傻丫头。”清和没等她说完，笑着拍拍她的头，“我们是一家人，爸爸也是这样想的，至于其他人，你不用在意。”
清雅释然地微笑，朝清和点点头，然后回自己房间继续预习功课。晚风越来越凉，窗帘被吹得不时飞舞起来，淡蓝色墙纸在白色灯光地照映下，反而更显冷调。清雅白皙纤瘦的手指滑过书页，忽然间停了下来，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本相册。
满满的一本相册，大多都是她和小龙的影子，因为拍的人是清和，偶有几张三人合照也是找路人帮忙拍摄。只是相册的最前面，那张放大到十寸的照片上，三个孩子站在一起，身后是一个面容与清和相像的男人，他大张手臂，把三个人同时揽在怀里，笑得很明朗，眉宇间透出几分豪气。
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才只有五岁，连清和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到今天，十年过去了，清和的笑容仍和年幼时一样灿烂，而自己，却由最初的茫然恐惧，变成了现在的平淡坦然。
十年前，如果没有遇到清和，今天的自己和小龙会是什么样子？清雅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清和稚嫩的面庞，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和清和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那么狼狈，带着三岁的小龙从福利院偷跑出来，无处可去，躲在石桥下的缝隙里，用河水冲洗身上的伤痕。清和坐在河边的草地上，远远地看见，跑过来，毅然地把他们带回了家。上野叔叔帮他们了结与福利院的关系，收为养子养女，从那以后，她和小龙承继了“上野”之姓，有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遇到清和，会怎么样？
修司哥哥说要学会轻松，清和也常常要带她出门去玩，但是她摇头拒绝，宁可坐在书桌前，日复一日枯燥地学习。上野家虽然富有，但是四年前上野叔叔再婚以后，清和就没有从上野家拿过生活费，一个人负担起了三个人的开销。她知道清和很有能力，可是如果没有她和小龙的话，清和一定会生活得更好更轻松吧？她迫切地渴望着自己的成长，迫切地想要快点去工作，想帮助他，想回报他，不愿意她过着大小姐一样的生活，让他一个人去辛苦。
她一心想上东大，非为其他，只是他给了她机会，她只有拿出最好的成绩给他看。否则，怎么对得住？
只是他从不在意。没有施压，没有督促，甚至期盼也不曾有。
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呢？清雅轻轻揉着额头，把相册放回抽屉，收起思绪，重新默背起单词。不管他怎么想，自己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
清和在客厅翻译完第一章的小说，打了个哈欠，疲倦地把电脑关上。透过门缝看见清雅的房间仍有光亮，想去叮嘱她早点睡觉，却终究没有敲门。“总是这么倔强……”清和喃喃地说着，眉宇间飘起一丝怅然，清俊的脸露出少有的超出年龄的沧桑似的神情。因为自己的人生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甚至没有真实的存在着的感觉，能够遇见清雅和小龙这样的亲人是自己最大的幸运和骄傲，可是似乎不管自己怎么做，有些事情却还是无法替他们做到，真是无奈啊……
轻轻地叹了口气，清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见小龙在床上睡得娇憨，突然恶作剧心起，上前捏住他的鼻子，直到他嘟起了嘴巴伸出五指乱抓才放开手，笑得很开怀。用最快的速度洗好澡后，刚躺到床上，小龙就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声，熟练地翻身钻进他的怀里。清和把毯子拉好，轻吻孩子的头发。
“晚安。”低低的声音，却温柔无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所谓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