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言不太够》代山

8、明日歌

　　何园中午吃饭时间给程落打电话，说了一下昨天林禾的症状。
　　程落说：“可能因为他比较依赖你，所以内心抵触你和其他人接触，你注意一点儿吧，尽量安抚他，多陪陪他，其实他现在情况还是很好。”
　　“嗯，谢谢。”
　　挂了电话，何园坐着发了一下呆，突然又想起冯绛说的，一起吃饭。
　　甩了甩脑袋，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就算真的想去和他吃饭，都没有办法约了。
　　这一周过了，王老师发了个信息给她，说林禾得了比赛的二等奖，一等奖和三等奖都是大学生，奖金已经给了林禾。
　　何园很高兴，一定要拉着林禾去吃自助餐。
　　可惜了王梦梦不能去，她也向她们两口子分享了胜利的果实，拍了个自助餐的小视频，倒不是吃的东西有多么贵或者多么好吃，只是难得生活中有这些小喜悦。
　　星期三的时候，下班了，何妈提了猪肚来，说是厂里同事给的，家里好像都不大爱吃，就提来给何园吃。正好在厨房里炖上，何园在旁边学着何妈怎么处理的，一会儿提问，一会儿又问，何妈出去丢垃圾，遇到了楼上的王奶奶，两人还在楼梯口说起话来，热情的不行。
　　何妈给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又骂何园不爱收拾，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晚上八点的时候，她送何妈出去坐公交车。
　　一下穿少了，冷得直抖。
　　一阵风似得跑回家，天冷了，她不敢睡在地上，晚上也在自己房间里睡，开始倒是会起来看林禾有没有不适应，后来就安心的睡了。
　　寒假林禾不用去上学，跟何园像连体婴似的跟着。
　　她休息就在家里，她上班也跟着去书店看书。何园想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冬天哪个不想在家懒着，或者躺着玩儿手机。
　　说了几次也没见林禾有听进去，只是能出来玩儿也好，他一个人在家，又怕他胡思乱想。
　　冬日里山城都是雾蒙蒙的，极少出太阳的天，她都带着林禾去外面走走，看看风景，晒晒太阳。
　　有一次，在外面遇到高中同学，看到她俩牵着手，还笑着说找了个帅哥男朋友。
　　再遇到冯绛，在书店里，何园蹲在架子下面整理书的时候，听到有人找书。
　　她抬头就看见了冯绛，他仿佛也有些惊讶，但是转眼就笑了。
　　“你什么时候下班？”
　　“额，有事儿吗？”
　　“我俩聊聊吧，好久没见了，就我们俩。”
　　“五点下班。”
　　“好，我等你。”
　　何园走神，不知道冯绛想跟她聊什么，也有两年没见了，发生那件事过后，她也没有想过和他怎么样，以前喜欢他，好像真的是南柯一梦。
　　冯绛选了本书，在咖啡吧里坐着等。
　　一到五点，何园下班之后，林禾从读者区过来等着她。
　　她柔声对他说：“我有个同学，上次你见过的，他来找我了。想跟我聊聊，就在咖啡吧里，你愿意在这里等等我吗？”
　　林禾脸色马上就变了，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要走。
　　“等等，如果你不愿意，我跟他说话，那么我就跟他打声招呼再走，不然他傻等着，不好。”
　　何园说完，林禾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说：“你跟他聊聊吧，我等你。”
　　他想着冯绛既然已经找到这儿来了，今天不让他们说话，以后他也会来的。
　　冯绛给何园点了杯柠檬水，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林禾。
　　“他要一直这样粘着你吗？”冯绛笑着说。
　　“发生了一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我们现在在一起生活。”何园一看林禾的表情，又接着说“以后也会在一起生活。”
　　有两年没见，冯绛还是这样，风采依旧。
　　何园一对上冯绛的眼睛，不自觉的就会移开。
　　“你现在还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吗？还喜欢着我？”
　　冯绛直接的话，让何园一口柠檬水差点儿喷出来。
　　她支吾着，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林禾已经不悦的示意要走，冯绛拉住何园的另一只手，说：“给我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你一直还喜欢着我，对吧？”
　　她回头看着冯绛，心里是高兴的，他今天特意来对她说这些话，以前被他伤的撕心裂肺的时候，决定不再喜欢他的时候，那些日子特别清晰。
　　林禾拉着她就走，她回头看着冯绛，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何园一路上都思虑万千，到家看到林禾进了卧室，要关门。
　　她突然反应过来，冲进去抱住他，他的脸色很不好，不能让他独处。
　　林禾挣脱她，大叫起来。
　　“禾禾，禾禾，我在呢，你冷静点儿。”
　　她又抱住他，他的力气特别大，自己捂着头往墙上撞去，何园挡在前面，他就撞在何园的肩胛骨，何园忍疼抱住他，一下倒在了床上。
　　林禾的重量冲压得她头晕，但是她出声安慰“我在，禾禾，别怕。”
　　他只抱紧她，骨头都发疼，她被他吓的眼泪流了出来，也分不清，是他在颤抖，还是她在颤抖。
　　林禾轻轻在她的颈部舔咬，何园身子僵着，想推开他。
　　他又把脸贴在她的颈子上，闭眼想睡的样子。
　　何园不好让他起来，她也感觉到林禾对她的占有欲，轻轻抚着他的背。手机响了，她摸出来准备接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林禾一下子抢过去，关机了。
　　他可能非常没有安全感，何园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林禾抬起头，轻轻往上移，在何园的唇上落下，欲舍难分。
　　他给林禾的手机开机，看了一下那个电话号码，是本市的。直觉就是某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林禾又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抱着何园闭目养神。
　　这年除夕，他们在何园家里过，何爸在厨房炒菜，何园也在旁边帮着洗菜。
　　林禾坐在小凳子上，帮着剥蒜。
　　何妈看着电视，偶尔看一眼林禾，对着何方说:“你看这人长得好看，剥蒜也好看，你爸就是剥出个花儿来，都没小禾好看。”
　　何园在厨房嘿嘿的笑，何爸傲娇的说:“我年轻的时候，比小禾还帅，我们村里的小姑娘们，都稀罕我，愿意跟我说话。”
　　一家人吃了饭，等春节联欢晚会，好像又还早了点儿。
　　何方在房间里跟人打电话，何妈在厨房洗澡。
　　等春晚开始，看了一会儿，何园要回去了，这边睡不下。
　　何园的左手放在林禾的右边口袋里，两只手很暖和。
　　他俩慢慢走回去，在江边看了一会儿别人放的烟花，何园撒娇耍赖，要林禾背她。
　　林禾蹲下身子，背一段。
　　在半路坐了公交车，到小区超市买了瓶江小白，何园不敢痛快的喝，只是每次倒一瓶盖，小小的嘬一口，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她抱了床被子，和林禾窝在沙发上看春晚，脸红红的。
　　先还在□□上和大家说新年快乐，不一会儿，头就靠在林禾肩膀上睡着了。
　　林禾拿了旁边的沙发靠枕，放在腿上，轻轻的把何园放下来，睡在靠枕上。
　　春晚在做了这一年最后的倒计时后，外面的烟花齐放，手机里收到的群发短信也来了，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何园被吵醒了，微笑着说：“禾禾，新年快乐，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年。希望你身体健康，好好长大。”
　　“你也是。”
　　她翻了翻手机的消息，都是祝福的短信，都一一回了。
　　这时，一个电话打来，她按了接听，一听到冯绛的声音。她就坐起来，想去别的房间。
　　手被林禾拉住，她回头看见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想到他对冯绛的抵触，最终还是挂掉了电话。
　　就是这个眼神，欲说还休，真真把人心疼死了，何园后来被这个眼神勾住了好多次，数都数不清了。

　　合家团圆的时候，她俩又得早起，回家吃汤圆。
　　呼吸都在冒白烟了，实在不想骑自行车，冻手。
　　林禾还起得早些，烧了壶开水，泡了麦片垫垫肚子，敲了好久何园的门，他进去看她，她缩着身子往被窝里钻。
　　越喊她越往里钻，林禾看了看窗户上的水珠，用手抹了一把，伸到何园蜷着身子，却露出来一截雪白的脖子里。
　　一碰到，她就“嗷”一声，裹紧被子，耍赖似得哼哼，表示抗议。
　　过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坐起来，穿上林禾给她放在床头的毛衣，羽绒服，裤子，羊毛袜子，林禾还把靴子都拿到床边了。
　　她闭着眼睛穿好了，他还拧干了洗脸帕子，递给她，洗了脸，才打起精神。也吃了半碗麦片，穿的圆滚滚的，出门坐公交车。
　　一到家门，何妈就心疼的把林禾拉走了，让他坐到烤火器旁边去，说他都结霜了。
　　真正结霜的小女儿，还在门口拖鞋，何方还没起，何爸在厨房包汤圆。
　　何园慢吞吞的换了拖鞋，把手凑到烤火器旁边烤一下，去厨房看还在剁包芯，就脱了羽绒服，到何方被窝里窝着。
　　何方被她一身冷气冰醒了，一直用屁股想把她挤下去。
　　早上电视里放的也是昨晚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何爸何妈一会儿说一句话，夫妻两很和睦。
　　林禾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何园又推门出来了，一脸不爽的说：“你们看看何方，我睡一下怎么了，老用屁股顶我，家里连我的一席之地都没有了。”
　　何爸长期听两姐妹这么吵架，都觉得是享受了，乐得呵呵笑。
　　何妈笑着说：“你把你姐用被子裹了，丢到地上就行。”
　　“她是家里的霸王，谁敢惹她。”
　　何爸让何园跟林禾把买的春联贴在门上，她垫着脚也只能贴到两边的，而且贴不好。
　　提着凳子过来，林禾已经抬手把横批都贴好了，原来他已经这么高了。
　　她又把凳子放回去，何爸拿了三个红包，一个孩子一个，何园高呼“恭喜发财”，林禾也说了“恭喜发财”。
　　吃了早饭，又开始准备午饭，何爸让他俩去林禾家里贴一下春联，早去了回来吃午饭。
　　路上人少，天气还不错，他俩贴了春联，一伙子就往回跑。
　　何园非要拽着林禾跑，跑了没几分钟，自己就跑不动了。
　　抓着他的手蹲在地上喘气，林禾很无语的等她喘匀气。
　　她摆手说：“不跑了，不跑了，走走吧。你腿长，太不划算了。”
　　路上碰到七大姑，也给他俩红包了。
　　何园上晚班，吃了午饭就要去，春节虽然没什么人，班还是要上的。
　　老板给大家发了红包，何园选了本书，站着慢慢看。
　　一会儿林禾过来，她看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林禾给了她一块巧克力，走了。
　　过会儿，又来给她一块。
　　何园问他：“哪儿来的。”
　　“杂志的阿姨给的，你吃吧。”林禾面无表情的回去坐着。
　　何园去读者区看他，周围坐着几个女学生，眼睛不是往林禾身上瞄呢。
　　她笑了笑，他应该多和别的人接触，谈谈恋爱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个，她要给程医生准备一些礼物，一直以来免费看病，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是麻烦，都让他帮忙参考，过年应该给他送点儿礼物。
　　可惜打电话过去，程医生说他在外地家里过年，何园问了什么时候回来，方便的时候就登门拜访。
　　王梦梦在足月的时候生了宝宝，晚上九点，肚子疼，向黎冷静的把她抱上车，阿姨提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坐在后座陪着。
　　三个小时后，才生了这个爱的结晶，林夕取至“梦”，小公主就叫向林夕了。
　　向黎这么沉稳的人，都高兴坏了，嘴角的笑止不住。
　　孩儿她妈已经睡着了，他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群发消息。
　　何园已经睡了，第二天看到早早提了水果去医院看望，趴在婴儿室外面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贴了名字的宝宝，长得像王梦梦和向黎。
　　满月酒大办了一场，王梦梦这天洗了个痛快澡，何园看着长得粉嘟嘟的林夕，感叹一声。
　　林禾也被她拉到卧室来看林夕，两个女生就怂恿他抱孩子试试。
　　小林夕软软小小的，林禾手臂僵硬的抱着，何园和王梦梦一直笑。
　　约好了时间，也要去看看王梦梦，向黎很忙，但是能帮的地方，他都帮到了。

　　高二的暑假，学校要补习一个月，林禾每天沉迷于学习，何园有空就带着他出去人多的地方，希望他能够和别人交流。
　　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不过有人靠他太近，他就会让开。
　　观察几次，何园就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到他，就不带他去人多的地方了。
　　王梦梦躺在摇椅上，给何园分析“可能林禾比较内向，除了学习是转移注意力，放在第一位的，就是你了。 在一个你看你和别的有苗头的男的有接触，他就非常生气，完全是占有欲啊。”
　　何园叹气，说：“以后还要上大学，不能一直这样内向啊，怎么找女朋友啊？”
　　“你要给你儿子准备一套婚房么？林禾未来媳妇的婆婆。”
　　何园在王梦梦头上一敲，王梦梦“啊”的一声，捂住脑袋。
　　抬头笑，“你也别想太多了，林禾那么聪明，长得又帅，不怕找不到女朋友。以后上了大学，找了好工作，那好女孩儿不是扑上来的。我知道你是想为林禾的未来负责任，这个世界上，有些父母都没你这么负责任，放轻松，以后会好的。”
　　以后很快就到了，高考过后，林禾从学校拿回来一本厚厚的全国大学简介的书。
　　何园建议选计算机行业比较好的大学，在哪个城市都无所谓，她对他的分数完全不担心。
　　他俩坐在书桌前，看了好几个学校，本地也有大学，何园觉得本地学校的计算机系算不上最好的。
　　她看到中意的学校，问林禾觉得怎么样？
　　林禾都点头，说可以考虑。
　　何园就用笔记下来。
　　分数下来，班上一些同学一起去学校报名，班主任老师可以指导。
　　林禾报了本地最好的大学，老师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还是很高兴。
　　何园回家看着坐在电脑面前的林禾，也说不话来。
　　最大程度的尊重他，鼓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房间去了。
　　林禾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目光深沉，望向窗外。
　　学校离租的房子这儿也不算远，都在主城区内，坐轻轨和公交都是一个多小时，林禾住宿舍，每周还可以回来住两天。
　　何园九月送林禾去学校报名，还碰到林禾高中同学，她还记得叫邓侣思的女生，长得挺漂亮的。
　　说也是在计算机系，何园拖着箱子，跟她聊天，林禾招呼都不打。何园在后面轻轻踢了他一脚，他才对邓侣思说了声你好。
　　“又是高中同学，大学又是一个学校一个系的，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班的，同学以后请多多关照我们林禾啊。”
　　邓侣思在一旁笑眯眯的答应，顺便问一下“林禾，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可以，1888xxxxxxx.”林禾还没有说话，何园就把电话号码报出来了。
　　林禾提着行李在前面走，有志愿者领着他们往分配的那栋宿舍楼走，天很热，何园还给志愿者递了瓶水。
　　他的寝室在五楼，正好，不高不低。
　　东西林禾自己提着，何园帮他背着电脑包，提着两包轻点儿的袋子。
　　寝室是六人间，林禾选了一个靠窗边的床位，已经有三个同学都来了，其中一个父母还在帮忙铺床。
　　林禾把他的东西都放好，床也铺好了，何园下午还要上班，他送她出校门，到车站吃点儿东西，她苦夏，雪白的额头上都是汗，进了轻轨站，车过来车过去，带起来“呼呼”的风。
　　下一班车还有三分钟才到。
　　“回宿舍去睡会儿觉吧，外面这么热，一定要跟同学们好好相处，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住宿舍。你们明天就要军训，肯定很辛苦，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给我，我有空给你送来。”
　　何园还在交待，林禾轻轻抱住她。
　　她慢慢的拍着他的肩，安抚道：“别怕，一个人也不怕，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发语音发□□都行。”
　　林禾搂紧了她，“啊，车来了。”车门打开，她走进车里，向他挥挥手，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