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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默化 ...

  •   也是这玉卿宫的宫人走运,今年天气一直晴暖,直到腊月间,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若明春没有倒春寒,那装满了快十间屋子的干柴枯叶,就是白天烧着取暖,就够他们使上两三个月了。

      为何只说宫人走运,那不说公主也走运呢?

      原来,虽然主子奴婢各有可领的份例,各司里的掌事跑腿,历来都是一种风气,惯常依着上面喜好看人下菜碟儿,昧下来的份例或自己受用,或孝敬上头,若有门路拿去卖了也可以。

      只是如今这个皇后,是个爱立名目折腾人的。她自成了中宫皇后,做了许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譬如有一回,查出来一个章姓妃子,克扣她养在身下的小皇子的用度,皇后活活将那妃子连降五级,成了下品的婕妤。

      不说皇帝心中什么想法,就是那妃子的家族,也有一个从三品的鸿胪寺卿在朝,大家都不明白了,好端端地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举动干嘛。

      只是她每每立得好名目,连皇帝也说她不得,更不用说名位更在她之下的人了。

      是以,望月公主的门庭,就是过了千年百年,有身份的管事都不会走一遭。但只要冯皇后在一日,那些人只敢克扣些,也不敢不供应。

      她手底下的人可就没有这幸运了,有名有目的记录,通通地扣个光净——当然,为奴为婢的多赖主人赏赐,谁真的靠那微薄的份例就能活下来呢?

      腊月里的冬雪飘上半日,又停一日,飘上一日,又停三天,一直不成气候。偏偏地面上雪水化得湿漉漉、泥泞泞,出一趟门,鲜洁的裙裤上便又湿又脏,不好料理。

      其实天气冷,望月也不爱出门,日间只在殿中走动走动,只是时间久了被闷的憋气,那窗纸也不透光,想看个冬日的景致也不能够。

      她怕自己闷出病来,除了忽今忽古的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偶然也将她辖下的男女老少,都叫进殿中来坐着,烧着她份例的碳,叫他们说一说在坊间的经历,或在别宫中听的什么话。

      说着聊着,桂圆说起皇帝近来的一段艳遇。

      那一日,暂时雪停风住,皇帝忽起雅兴,驾幸北园欲要踏雪寻梅。

      可是一路上,树寒鸦静,寒风凛凛,御园一片清寒。

      看看四周,白皑皑的雪这一堆,那一坨,遮不住路间枯树的痩枝褐衣,也遮不住满地的衰草连绵、萎花凋敝,不见澄净琉璃的冰雪世界,也不见白梅清妍、红梅峥嵘的烈焰冰霜世界。

      风雪铺天盖地的凛冽之气未曾到来,梅花仙子也不抖擞精神,只在枝头上懒懒地绽开了几个花骨朵儿。

      这地上白一块的、黑一块,斑斑驳驳的景象也甚是恼人,皇帝趁兴而来、败兴而归,正要回转,忽然问得林中有人唱歌。

      他命众人噤声,自己轻步缓衣、推枝踏雪而至,见一身姿窈窕、鸦法如云的貌美宫娥,正在踮着脚攀折花枝,只是她身材娇小,又怕被雪花落在身上,粘湿了衣裳,总也不能成功。

      皇帝欣然愿意效劳,甫一出声,吓得佳人又跌又颤,花容失色地转对来人,只见她发间落了白雪,脸上粘了水痕。

      却惊怔之下,气血上涌,却真个是嫩脸匀桃妆、檀云开素花……

      事实当然与此相差甚远,以上不过是望月根据桂圆的讲述脑补出来的,更像宫廷剧里没甚新意的邂逅场景。

      她留意场中众人的神情,发现几个婆子不过当成一件新鲜事在听,小太监们叽叽喳喳新奇地很,宫女的反应就费些思量了:

      雀儿眼珠子左翻右翻似有些不屑,杜漫当真懵懂地很,似乎在纳闷儿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春梅却是双眼灿灿的冒星光,双手捂着胸口似要防止它随时跳出来,

      而玉容有些奇怪,既不欢喜,也不羡慕,神情似有些恍惚。

      而辛、安二人早年跟着贵主儿时,想来见过一些这样的事,就不觉得什么稀奇。

      又过两日,望月想着快要大年三十,玉卿宫也轮不着参加大宴盛会,更不必各处拜年,就寻思着想一些简易的谜题让他们猜一猜,热闹一场。

      正想着,小安子领了有些局促不安的玉容进来,小安子作礼回道:“启禀殿下,宫女玉容言有要事上告。”望月嗯了一声,按下心中疑惑,直接问她什么事。

      玉容面上略有忧色,却双眼猛地一闭,在腹前将双手紧紧地攥住,坚定道:“公主,前日桂圆说起的得了陛下青眼的宫女,就是……就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显梅。”到此,她又有些犹疑。

      望月闻言,诧然一笑,似是戏谑、似是意外:“原来她便是何美人,不想还有这样的造化。”辛、安二人也没想到。

      玉容听了望月的话,隐有焦虑之色,急急说道:“公主可知我如何知晓的?我五日前去那边交针线活儿,是显梅……何美人特意差人叫了我去。她命人守在外面,与奴婢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

      说到这里,不知被什么东西拦住,噎住气停下来。

      辛川在公主身旁问道:“她与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为难?”

      那玉容就眼圈一红:“其他的也罢了,偏偏她说在这里时,公主和两位阿监委屈薄待她,若有机会就要给……一个好看。”

      小安子心中大怒,拳头就似要挥出去打人,辛川也是眼中寒光闪闪。

      望月却依然漫不经心,问道:“还说了什么?”这玉容听她又问,冷不丁脸上涨得紫红,嗫嚅着却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望月好玩地笑道:“她可是说要你与她作个助力,一同伺候陛下?”玉容刷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公主,片刻又低下头,脸上由红转白,讷讷地绞着衣摆处:“公主怎么……”

      望月摇摇头道:“我自有我的法子,我只问你,你可愿去助她?”就这一句话,玉容的圆脸又忽剌剌地变个赤红,显然是心中情绪激荡,眼珠子怕下一刻脱就眶而出了。

      她急声辩道:“奴婢不愿意,不愿意,奴婢娘跟奴婢说过,谁的小老婆都不能做,做了,就一辈子不能翻身,奴婢一辈子记着娘的话……”

      望月慨然而谈:“我觉得你是个不凡的,果然,你若不愿也罢了,我自会护着你。且不必理她,过几日她或许亲自过来的。到时候,你也不必出来,自有辛公公、安公公去应付她。

      “你这几日必定是不得安生,且去好生歇息两日,安心在我身边当差,必然不会让你做小的。”玉容这一会儿就积了满心的疑惑,却也不敢卖乖露蠢,以言犯上。

      玉容一去,望月三两语交代了那何美人来时如何应付,便不再多说。

      过了七日,正是正月初五,那显梅竟也不带个从人,单枪匹马地闯进了玉卿宫,一进来将开门的婆子揪打了一顿,扯着嗓子、骂骂咧咧将一宫奴婢都逼得不得不出来迎她。

      望月自是不会出来的,玉容得了交代,也不敢出去。

      何显梅如今有了身份,也不过是个泼皮破落户,众人要骂回去又越了法礼;待不骂,心中又憋屈得很。

      只是她要进一步想到殿中时,要冒撞到公主驾前,没一个人会由着她。满宫的人横站一排,将她拦得严实了。

      相持了半响,何美人折腾得衣开发乱,气得脸颊赤红,呼呼只喘粗气。

      那一边的宫女春梅,以为何美人恼怒公主不曾出来迎接,她不知死活地凑了上来,拿腔作态地细声劝道:“姐姐不要气坏了身子,公主何曾见过外人,不知道礼数也是有的……”

      那何美人自唱自演闹腾了半天,耳朵里正嗡嗡乱响,没留意春梅说了什么,却被她“装模作样的贱相”堵得心里搓火,那手就忍不住将人扯了过来,劈头扇够了不要钱的嘴巴子。

      只是春梅向来是个吃硬不吃软的,白挨了这顿打,却像个没骨头的小媳妇似的,缩在一旁哭哭啼啼,连句硬话也不敢顶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许多背景介绍,一天多发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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