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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辰 ...

  •   光阴如白驹过隙,倏然而已。

      大陈的皇宫,汇聚了天下的美人、集合了天下的才俊。

      皇帝固然风流倜傥,嫔妃难免争奇斗艳,他们的儿女,除却俊男、便是才女,更堪配三公六相家的麒麟玉树,并一众玉质金声的美娇娥。

      今朝是玉阁夜宴,保龄公主蝶舞羡煞名闻天下的李公子,明日京阙花会,又庆丰殿下漫歌惊艳威震四方的王朗将。

      春会上,□□两皇子情挑卫相千金,使出唇枪舌剑。

      夏节里,杨许二郎君意惭北国蛮君,尽展南学长才。

      又或是张德妃的侄女,当街赏了冯丽妃的小弟好响亮两个耳光,也还有华将军的小姨子,偷了姜云妃的姨丈。

      总是外面的世界,乱哄哄的热闹,闹嚷嚷的风光。

      玉卿宫里,时间的脚步似乎被人拖住了,沉缓又悠长。

      已是六月中旬,望月的生辰佳期将至,这宫里的人,有心的早张罗着给主子过寿添福,无心也满心指望主子良辰吉日有些福气分享。

      这一日是正是六月十四,两三个太监在二进正殿西跨院里,在侍弄疯长了一地的果蔬,三四个宫女在二进庭院里晾晒秋冬的被服。

      望月在殿前天井里六角亭的花架下坐着,身上洒遍了斑驳的日光,明显的气色好些、精神壮些,正挽着袖子,用彩线胡乱地编着什么物件儿,旁边是辛川在伺候着。

      不多时,编出来个红红绿绿的如意节,还没有小儿的巴掌大,吩咐辛川道:“明日是我母亲受难之日,晚间将那饱满熟透的各色瓜果镇在井下,备好明日供奉。再将我编的这几个如意寿桃,也一并纸钱一起烧给她,。记住,不必声张,只你我和小安子知晓便可。”

      说完,将那小玩意儿递给辛川,她自己似累着了,懒懒地靠在交椅上,静静地呼吸着阳光。

      辛川见了,暗道这公主确实开窍了,心里一动,心中焦躁莫名地去了几分,似有清凉泉水滋润。听了公主吩咐,辛川也不赘言,将宫娥叫来守着公主,自去办事去了。

      第二日,众人与望月煮了一大碗寿面,那面里除了整个的鸡蛋,还放了青菜、瘦肉、鸡骨、香菌之类。

      望月心中略有些感动,稍稍的吃了一筷子,喝了一小口汤,环视众人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也该是你们的好日子。难得辛、安两位公公为我淘换这些食材,我不愿独享,你们一口食、一口汤,一则为我添福,二则也为你我有缘,能吃上一个锅里做出来的饭。”

      不待众人反驳,她又吩咐各去拿了自己使的筷子,将粗使的几个太监嬷嬷也叫来,从辛、安二人开始,一人一口,吃尽了她十三岁生辰的寿面。

      这一碗寿面吃完,仿佛是完结一种仪式,便心思散漫、不将主子当主子的人,也莫名有了一丝儿归属感。

      当时,望月又吩咐,将每式菜色都多备些,难得她生日时没有卧病在床,当与阖宫众人同乐一日。

      听得公主这样说,众人劲头更高,尽膳房领来的食材和自种的果蔬好好置办了一桌酒席,也有二八一十六个碗碟。

      玉卿宫虽然一贯冷清,望月为怕突然有人过来,就命人将用餐的桌椅陈设,都摆在第三进的天井之中。

      宫人太监无论职位高低,无论亲疏远近,都暂放下手中活计,同到天井中聚会。

      望月一人据北面南,坐在金丝楠木雕凿的高桌大案后面,桌上还铺了一张洗得泛白的可黄桌帏。

      其他人就可怜多了,有将厨房的条案搬来的,有将院中石台搬来的,也有将放置衣服的大木箱子搬来的。

      虽是些大小不一,高低不齐的物件儿,在辛李二人张罗下,做了东西向排列,又铺上些干净鲜亮的桌布,总算有了些样子。

      玉卿宫原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宫室,十几年来除了七公主秦望月,再没有别人住过。

      按说一宫之主,里里外外原不该只有这十二个宫女太监侍奉,可她毕竟只是一位有名无号的公主,又不跟在后妃身边,内侍省虽按着宫中无封号帝女一般配备——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并四个粗使的奴婢——送到她殿里。

      她本是身体多事的,又还配着一个小厨房,还要料理各处的宫、园、轩、亭,又没有额外的内帑开支,难免左支右绌、难以周全。说到底,这偌大的玉卿宫除了干净些、有人气些,依然满眼破败的样子。

      各处门窗锁好,将膳房的明火暗火也尽都熄灭,已是未时末的光景。

      望月讲了两句场面话,也不必煞有介事地宣一声“开宴”,望月先动了筷子,说一声“动筷子吧”。而

      众人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好半天,又听望月难得笑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许大家这一日可以无视尊卑、不分上下,尽情欢乐。便有些不合时宜,我也宽恕不罪。”

      众人将信将疑地谢恩,开始动手动口,据案大嚼起来。

      小安子以望月为重惯了,这时又要他自己受用,又让他眼见一众宫奴没有尊重、交头接耳的乱谈乱讲,将一宫之主视作了路人一般毫不顾忌,心里真是好不爽快。

      辛川知道他心中所想,也知道公主难得有兴致,还是不要扫她的兴。他小安子使个眼色,只好按捺不快,也吃将起来。

      吃饮得七八分饱,公主又说:“于此埋头苦吃未免无聊,不放一起玩儿一个击鼓传花。”

      她的话一出口,见大部分人懵懂的神情,吩咐辛川先去张罗,她便颇有兴趣地解释:“先定一位令官,他来击鼓,花由我这里传出,你们一个挨一个放到邻人手中。可不许乱扔!

      “他鼓声停时,花在谁手里,谁便要起来罚酒一杯。

      “我们权且以水代酒罢——这时却要站出来表演个好玩儿的,不拘唱只歌,跳段舞,或是讲个白话,说段故事都可以。”

      这一听,许多人就算没玩儿过,也是见过、听过的,或是跃跃欲试、或是忐忑不安,总归没有毫无所动的。

      便由小安子当了令官,叮叮咚咚地玩儿了起来,开始人们接了花,就像火中取出来的栗子,忙不迭地扔给下一个。

      当见新来的胖宫女杜漫,学了一阵猪打呼噜,就逗得公主哈哈大笑,赏了她两颗肉丸子时,众人的心都热了,纷纷摩拳擦掌地要表现。

      就有圆脸的玉容,讲了家乡土财主读书的趣事;又有眉上生了痣,被他爹嫌弃散财童子、送进宫的小罗子,说了他家的事;又有亲娘原是舞姬、后与人作妾的春梅,跳了支南方的巫生舞,又有粗使的婆子蔡氏,讲了这宫里神秘的往事。

      后来,辛川唱了支湘北民歌,就被望月将花接在手上,她知道众人不敢真的闹她,便自觉地说要讲一只猴子的故事,便是《西游记》。

      这时空里,也有不少志怪的小说,却似乎西游记并未在民间流传,反而是七八十年前,这玉卿宫的主人藏了一个零乱的、不太齐全的抄本,也说不清是不是个穿越者。

      望月的魂儿是个过目不忘的记性,她连着讲了两回,也没有一点错乱的。

      正待让击鼓传花继续,就有人记起她说的“无视尊卑、不分上下”的话儿,求着她继续讲下去。望月就又讲了一回,小安子拦下了。

      望月自己也觉得不愿讲下去:一则她嗓中不适、气力也不济,二则,尊卑上下关乎下人顾忌她的程度,她不能真个无视自己的威信,一味地去容量下奴。

      这般闹了两个多时辰,她也累了,便叮嘱道:“这猴子的事儿,原不是我公主之尊该讲的,不过是为大家同乐。你们在外面不要同人说起,便说也万万不要提及我。不然,犯了哪个主子的忌,终究是你们的苦处多些。”

      众人难免意犹未尽,也只得诺诺称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要学会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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