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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白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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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听的闲话】
说到买猪崽的问题,苏家姐弟结结实实地闹了个笑话。
胖婶瞪大眼睛,尖声叫道:“连猪圈都没有,猪仔买回去咋养?!”
苏木脸上一阵阵发烧,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看到胖三儿家的猪圈,她根本想不到这个问题。
胖三儿站在一旁,不满地推了自家媳妇一把,“你嚷嚷什么?看把孩子给吓得!”
“我没嚷,我就是急啊,你说家里只剩下两个小娘子,外加一个毛头孩子,可怎么过日子?”胖婶说着,眼圈就给红了。
苏丫泪花浅,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苏木虽然不至于哭,心里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胖三儿心里也不舒服,然而男人表现心疼的方式到底和女人不一样。
只见他一把扛起墙边的铁锹,没好气地斥道:“现在去挖一个不就得了?也值得哭?”
胖三儿说完便大踏步地走了。
苏木分明听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并没有外表表现得那般潇洒。
苏娃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果断地跟在了胖叔后面。
苏木和苏丫被胖婶拉到屋里擦了脸,一人吃了一块香喷喷的猪油饼,又被拉着说了好些话。
胖婶家大概不缺钱,住得却是最简单的土坯房,茅草顶,小木窗,屋子里有些昏暗,也有点乱,苏木却一点都不嫌弃,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苏丫大概是个小洁癖,然而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礼貌的样子。
胖婶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了之后,便一直拉着姐妹两个说苏娃的趣事。
苏木猜想,她应该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可是,家里却没有半点小孩子的东西,苏木心里虽然奇怪,却聪明地没有问出口。
等到姐妹两个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苏木远远看到她家院墙外边围了一圈人,有男有女也有小孩子,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苏木隐隐约约听到诸如“胖三你胆子不小啊”“小娘子买了猪仔能养活吗”“你不是说没了吗,怎么娘子去买就又有了”之类的话。
苏娃气鼓鼓地站在院子里,朝着院墙外边扔石头。
扔到谁身上,便听到谁发出一声笑骂。也有说得难听的,根本不顾及小孩子的感受。
每每这时,胖三就会搭上一两句话,无一不是护着苏娃。
苏木听到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话,脸色不由地沉了沉。她加快脚步,发出明显的响动。
有人扭过头看到苏木,并没有露出任何被抓包的尴尬,反而饶有兴致地拍拍旁边人的肩膀,像看稀罕似的指指苏木。
苏丫露出些许怯意,下意识地拉住自家阿姐的衣角。
苏木抓过她的手,安慰般握了握,神态自若地走进了院子里,完了还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各位要进来么?”
那些人连忙摇摇头,大概也是觉得无趣,便三三两两地散了。
苏木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流言,白眼,欺侮,这些她在前世早就经历过一回。
从前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她都是自己承受,现在至少多了一对弟妹,就算彼此的关系暂时还不算亲厚,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并肩作战的亲人。
苏木相信,总有那么一天。
苏丫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云实哥也在。”
苏木这才看到胖三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此时云实正弯着腰,一铲接着一铲地往外掘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一直默默地干着活,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沉稳的气质。
苏木向两人道了谢,带着苏丫去厨房里收拾晚饭。
胖三大概是怕小娘子们听了刚刚的话心里不舒服,便语气轻松地说起了闲话,“云实啊,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药园那边不忙么?”
“李家派了人来干活,不想让我看见,便允了我半天假。”云实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胖三不满地嗤了一声,哼道:“不过几棵药材,整天弄得神秘兮兮,还怕人偷学不成?从前何郎中在时屋前屋后种得那叫一个满当,村里人哪个有了病病痛痛的都去扯上一把,也没见人家说什么!”
云实没吭声。
胖三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在意,后面又说了些关于“李家”“药园”之类的话。
苏木在厨房里竖着耳朵听着,渐渐上了心。既然这里有人能大批量的种植药材卖钱,她是不是也可以?
小苏木的脑袋里装得那些药材知识恐怕连某些郎中都比不上。他们家地也不少,如果能种上几亩药材,依靠着杏花村便利的交通,肯定不愁卖钱。
想到这里,苏木不由地兴奋起来,如果真能有这么一个固定的营生,就算不指着发家致富,至少也能混个衣食无忧。
第二天,小猪仔就被苏娃领回了家。
那真是头壮实的小家伙,尾巴短小,四蹄粗壮,全身的皮毛乌黑油亮,每天活力十足。
小家伙一到吃食的时候就摇头晃脑,开心得不行,整个身子都能埋到盆子里。
苏娃对小猪仔付出了全部的耐心,并且勇于尝试。具体表现就是不像其他人家那样把小猪圈在栏里,而是每天拉着它出去放。
对此,苏木并没有阻止。
苏丫原本想说些什么,然而看到苏木鼓励的态度,便把所有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她七岁来到这个家,到如今整整五年时间,一直以来都是看着苏木的身影长大的,苏木就是她的标杆和榜样。
与先前冷淡矜贵的阿姐相比,苏丫更喜欢现在这个,她相信在阿姐的带领下日子会越来越好。
的确,尽管失去长辈的庇护,尽管没有成年男丁顶立门户,苏家小院的日子还是红红火火地过了起来。
***
桂花大娘去芦苇沟买小鹅的时候,顺手帮苏木捎上了两只,据说是一公一母,母的三十文钱,公的白送。
芦苇沟在杏花村东边,需要坐船才能过去,他们整个村子都建在河滩上,土地不多,家家户户都以养鸭养鹅为生。
春秋两季有鸭崽鹅崽卖,其余时候制作皮蛋,冬天里鸭鹅蛋少活不忙,农人们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把一簇簇芦苇割下来,编成草鞋、凉席。
河滩上还能种些菱角、芋头,年跟底下商人买办过来收皮蛋和苇席时,这些东西也能当个添头,实在卖不出去也能留着自己吃。
这样的生活说充实也充实,说辛苦也辛苦,有的时候年景不好,鸭鹅病死得多,或下蛋少,就有可能一文钱都赚不到。
所以,很多芦苇沟的小娘子们都盼着能嫁到杏花村,因为杏花村地多,且肥沃,除去每季的租子和税银,还能留下不少自家嚼用,总归不会饿肚子。
桂花大娘就是从芦苇沟嫁过来的,当家的这有门酿酒的手艺,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若说真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一直养不住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老大叫金娘,老二叫银娘。
此时,桂花大娘正隔着院墙跟苏木说话,“这俩鹅仔你好好养着,如果长大了发现都是公鹅,三十文钱他们一分不要,倘若都是母鹅也不再另外收钱。”
苏木笑笑,看来大多数人还是纯朴而善良的。
桂花大娘脸上盈满笑意,“后天是你外甥女十二晌儿,到时候你们姐弟三个随我一同去南石村吃酒。”
苏木笑着道了声“恭喜”,然后便有些为难地推辞道:“咱们两家亲近,原本是该去的,不过如今我姐弟三个还在孝里,万一冲撞了小外甥女可就不好了。”
桂花大娘笑着看她,眼中满是赞赏,“知道你重情义,不去就不去罢。不过,要是那俩小的愿意去你可别拦着,回头让你银娘妹妹亲自去问。”
“大娘,你得信我!”苏木撒娇。
“信你才怪!”桂花大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