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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上海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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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墨的心跳逐渐快了起来。
这时,假山后面的笑声小了许多,不多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嗯啊”娇声。
今墨顿时面红耳赤,她尚未经人事,可读过书,自然知晓男女之事是私密的……
倒是那人纹丝不动。
身前女子本就生的白,红透的脸上印了他的三根手掌印,她瞧不见,林霁可瞧得清晰。
他见今墨红霞满面,有些憋不过来气,方才松了些力气,怕她再叫,特意低声嘱咐:“轻些……”
此刻假山后的人正是情到浓时,声音不堪入耳,今墨瞥了那人一眼,心道,真是进退两难了。
林霁却是自在,今墨不动,他亦不挪。
里头两人浪声起伏,事后又是腻在一起缠绵细语。
今墨羞不能言,大燕国是礼仪之邦,极重礼义廉耻,对这样的事更是难容,不想会有这等胆大之人,在陈府与人苟合,又是在这样的时候,这……
林霁虽是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可他这会儿却觉心头发痒。
女子靠得近,莹莹体香若隐若现,这味道与男人身上的不同,却也与他此前见过的那些女子的味道不同……
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好在那两人并未久留,尽欢之后便收拾离去。
今墨再顾不得挡在身前的人,推开林霁退了好几步,不妨后背磕上假山,她吃痛缩了下肩膀。
林霁不由嘴角溢出一抹笑:“原来是你。”
今墨愣住,他认出她了?
林霁却想的是白天里今墨在马厩逗马的样子。
月色之下,女子颈间肤白如雪,脸却蒙着一层薄晕,林霁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
今墨没敢看他,毕恭毕敬向他行礼。
林霁上前一步拱手道:“方才情况不明,冒犯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虽是道歉,他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分明带着一丝调侃。
今墨脸上红霞未退,此时忙退了一步:“四少爷言重了……少爷,老夫人有请……”
林霁微怔,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不是白天那件,而是换了山黎豆红的薄衫,分明是他们林府中丫头的装扮。
原来她不是陈府的?可他怎么没在林府见过这样的丫头?
“你是老夫人身边的?”
今墨头更低:“是。少爷,老夫人正寻你,请先随奴婢回前厅吧。”
林霁跟着她,眼睛不离:“我可没见过你,新来的?”
今墨一边走,一边迟疑应道:“……少爷见过我,只是忘了罢。”
林霁笑:“你不知少爷我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吗?既是见过,怎可能忘了?”
今墨静默不语。
林霁又追问:“几时入得林府?”
今墨抿抿嘴,道:“五岁那年。”
林霁更惊奇:“那也该有好些年了。”
今墨道:“九年有余。”
林霁心笑,那今年便是将至及笄?
前厅至,今墨停下行礼:“少爷请。”
林霁点点她:“行,少爷我今天记得你了,不会再忘了。”
低眉见那双蓝靛底纹靴远去,今墨方才大口吐出一团气,像是压在身上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去。
她揣着心事回到老夫人身旁,听到林霁毕恭毕敬地对高位上两位老夫人行礼。
再看两个老人身侧,多了位模样清丽秀巧的年轻女子,着茉莉红绸裙,绣了大朵的牡丹。
模样一看便是名门闺秀。
“祖母,孙儿吃酒吃多了到园内吹吹风,劳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见他得体,这才笑着说:“坐吧。”
今墨现下更觉得红玉姐姐说得一点没错,林霁生了一副好皮囊,正经大方时倒也仪表堂堂,像模似样的。他这样子,就连那位太常丞的千金江玉暖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陈老夫人应势忙道:“都说林府几位少爷俊秀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霁拱手:“老太君过奖,用我爹的话说,我这副皮囊,不过得人一面赏心悦目,别的用,一点儿没有。”
林老夫人大笑:“这小子啊,说话总是直来直去。”
林霁道:“可惜了咱们大燕国男子未有选魁,不然,我也能去凑个热闹。”
林老夫人横他:“越说越不着调了!”
江玉暖不禁以袖掩唇笑了一下,再看林霁,觉得顺眼许多。
竟一时忘了外间传言,心事尽被他撩动。
可林霁的心思全不在这位闺秀身上。
入门之时他确实注意到了江玉暖,林霁与太常丞三子曾于东宫结识,自然知道他这妹妹江玉暖,可今日一见,倒有些失望——
不是说江玉暖长得不够漂亮,只是总觉得差了点感觉。
他瞥眼间,瞧见躲在老夫人身后的今墨,猛然觉出不同来。
好像……这小丫头他确实在哪见过。
这边吃完饭,两位老夫人便都歇去。
此番招呼两个小辈意图昭然若揭,林老夫人对江玉暖那是十分满意,她是江家嫡出,又是最小的一位千金,得尽宠爱,如此正合林葛朝心意。
老夫人只盼老四争点气,她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散席后几家小姐公子还未尽欢,在院里设酒赏月,江玉暖芊芊有礼邀林霁:“四少爷不如一道前往?”
林霁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句“好”,过后才头疼起来。
这些个公子哥们最喜吟诗诵词的,不管肚子里是不是真有墨水,之乎者也先来一通,他本就对这些兴趣寥寥……怎就糊涂应了?
刚到,见三哥林望朝他招手。
林霁摇头晃脑地走过去,在他三哥身旁坐下。
林望奇道:“你今天怎么有兴致?”
说罢扫眼看了正往女眷席去的江玉暖。
林霁捞起桌上的酒先灌了一杯,吊儿郎当说:“江小姐邀我,盛情难却。”
林望笑:“我瞧江五不赖,四弟有福。”
林霁仍不正经:“三哥觉得好,江小姐做我三嫂也算我的福气。”
林望斥他:“休得胡说!你这人,可真不经夸。”
林霁咧嘴大笑。
本就是借景抒情,加之席上小姐们多,这帮公子哥们更是卖力表现,挥毫泼墨,尽抒胸怀。
无人招呼,更无歌舞,林霁觉得十分无趣,独坐着一壶酒已经下肚。
无意望见后院朵朵海棠,冷的,艳的,多不胜数,林霁便又想起了今日在海棠园的一幕。
他低声一笑,教林望听着了。
“四弟,你笑什么呢?”
林霁抬头,才见众人都望他。
他摇晃着起身,拱手笑道:“我乏了,就不在这扰了各位雅兴,告辞,先走一步。”
坐对面的广渠侯陈朗之子陈久许忙说:“子规!若想走,可不容易,作诗一首让大家看看才能放了你!否则,真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佳人相伴!”
众人起哄,林霁知他们个中不少是看笑话的,他林霁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这会儿出头作诗不是笑话是什么?
方才江玉暖与他同席,又一道来了这诗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陈久许这是要他在江玉暖跟前出丑啊……
女眷席间,江玉暖不觉也探了探眼。
旁边女子掩嘴笑:“都说这武伯侯家四少爷平日里走鸡逗狗的事干得不少,不常见他做过什么诗词歌赋,你们说,他能写出来吗?”
江玉暖听罢心中隐隐不悦,淡淡说:“先武伯侯乃当朝名将,林家亦是才将辈出,身为林家子弟,提得起钢枪是常事,不常武文弄墨倒也不算稀罕吧?”
说话那女子笑意更深:“我看,你是瞧上这林四少爷了吧?”
江玉暖登时耳热,嗔道:“我看你是皮子痒了!”
席前,陈久许拦下林霁,笑闹间将人领到桌案前,还故意说:“子规,我为你研磨。”
林霁看他笑的那样真想揍他,行,作诗吗不就!谁还不会?
他略加思索,大笔一挥——
“小院枝间绿迎重,
海棠芳芯数点红。
平生不借春光力,
几度开来斗晚风?”
扔笔,挥手:“行了,我可以走了吧?”
陈久许念着,愣在原地。
几家公子纷纷凑上前来,不知是谁赞道:“好诗啊!”
帐内,江玉暖望着那洒脱离去的身影,久久出神。
次日清晨,林老夫人拿到摘录了林霁那首海棠诗的文稿,听红玉念了后喜得心花怒放。
“都说这老四胸无点墨,这就打脸了吧?”
红玉道:“四少爷这回可是在江小姐面前出了大风头,可见,四少爷对江小姐有心呢!”
老夫人点头:“好好好,这我就能回去交差了。”
两日后回府,林葛朝也听了小儿子在诗会上的表现,将儿子叫到身边。
“胡先生见你做了那首诗,很是欣慰,不想有生之年还能见你开窍。”
林霁道:“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因为不是每次诗仙大人都能显灵助我一臂之力。”
林葛朝训斥他:“你老大不小,还不快收拾了这幅浪荡模样,正经考上功名,定让人刮目相看!”
虽是训斥,可笑意与期盼真真不假。
林霁是真头疼,他也不知道怎么事情变成这样。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晚酒喝多了,又被人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