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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蓝天 ...
天上没有一丝云,阳光肆无忌惮地冲刺着双眼,呛得人直流泪。当依扬再度想望向天空的时候,眼泪就这么不听话地流下了。但她仍旧喜欢望着这样的天,宽阔的天空可以让她暂时忘记孤寂和落寞。“天也是一样孤单的吧?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想。有时候仰望蓝天仅仅是不用低头的理由,这世界一直在变,变得她莫名其妙寻不到方向,不知道身处何时何地,只有天是在哪都一样的,让她忘却这周身的世界。
好几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这世界,但似乎这一切并不是梦,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米二的个子,圆圆的手脚胖嘟嘟的脸,走路都走不快,常常绊倒。莫名其妙地倒回到了八岁,而她们都叫她夏小米。五岁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院长或许知道什么,但她总是说小米还小,长大了再告诉你。于是依扬只能待在这福利院,接受着这不可能是事实的事实,带着脑中抹不去的醉酒前的故事,迷茫地过到现在。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她站在那呆呆地想。
身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推了下,硬生生地跌坐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撞击声,“喂,走路不长眼睛啊!”依扬定定地望着声音的来源,那个从自行车底下爬起来的胖孩子。
手中的小熊被撞飞好远,小腿上满是擦破了渗着血丝的伤痕。想破口骂他几句,张了张口却什么都骂不出来,她时刻记得自己是八岁的小孩,行动也受限于八岁小孩,由不得己。这样的情形已成习惯,无数次被人忽视,被人欺压,无论在外面,还是在这冰冷的福利院。这儿没有她想要的温暖,每次看着那些被人领走的孩子,心中总是无限地渴望,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离开这个地方。但是,留下的却总是她,别的孩子会说会笑,会依着大人卖乖装可爱。可她看了只是徒生厌恶,怎样也做不来。“或许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生活吧?”她拾起那个被踩了无数脚的小熊,拍走了它身上的灰。小熊脏兮兮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为什么你还会笑呢?”她心里默念着,紧紧地把小熊搂在怀中。
“小米,夏小米!你在做什么?”远处响起了陆严冰严厉的声音,她是福利院的导师之一,负责小米他们的日常教育,一米七八的个子,眯着的小眼睛上架着副金边眼镜,从来都是张冷冰冰的脸,说话不带微笑,都快35了还是单身,成天对着小米这些孩子撒气。
听是她的声音,依扬利落地擦干眼泪拍拍屁股站起来。
“怎么搞的?又弄得一身灰头土脸!叫你不要乱跑!”陆严冰开始数落她,嘴里唠叨个没完。
依扬低着头,望也不望她一眼,踢踏着拖鞋往福利院跑去。
福利院的钟敲了七下,到了吃饭的时间了,食堂里熙熙攘攘地坐满了孩子,唧唧喳喳地讨论着明天的画展。依扬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里扒着饭。一声哐当的撞击声紧接着锅碗瓢盆的落地声,滚烫的汤水洒了她一身,疼痛肆意蔓延开来,皮肤开始泛红起泡。她起身怒目瞪视着对方,是先前自行车上的胖男孩。这下有热闹好看了,孩子们一下子都围了过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撞我!惹我没好下场!”那男孩冲她做个鬼脸,无赖而又霸道。
“怎么回事?”陆严冰冰冷的目光从背后射来,孩子们立马散开了。
“呜呜呜~老师,她撞翻了我的汤!”那男孩竟恶人先告状,“你看,我的手上都起泡了。”他抬起他胖呼呼的手臂,被汤水所溅之处微微有些发红。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陆严冰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两人去了医务室。
“你,给我留下来写检查!明天不准去画展!”包扎完后,陆严冰下了惩罚令。
依扬不满地撇撇嘴,不能说什么。
画展是她渴望已久的,看着小朋友们高兴地上车出发,依扬心中无比失落。没有老师和孩子的福利院此刻分外地安静。也好,没有人再欺负她和她抢玩具了,也没有辱骂,只有一个人的自由。她草草地写了检查,跑去活动室拿了画板,趴在院子里自顾自画了起来。世界一直在变,唯有心中的画不会变,那似乎是倾诉的唯一缺口,笔尖肆意挥洒着寂寞思绪,她画着蓝天,画着白云,画着飞翔的小鸟,她把所有的渴望带进她的画中,让人看着觉得灵动了起来,心也随之明朗了。“只要抬头,就可以望见蓝天,只要展翅,就可以飞翔,只要有梦,就有我的世界……”依扬高兴地画着,嘴里哼着自编的小调,丝毫没有注意人的靠近,身后那个影矗立了很久,看着她,看着她画画。
“真好看!”那人由衷的赞叹吓了依扬一跳,她抬起头,一个清秀的小男孩站在她背后。她上下打量着这男孩,笔挺的西装,闪亮的皮鞋,梳着小分头,一副小绅士的打扮。他亮闪闪的眼睛望定了自己,眨也不眨。
“切,拽小孩!了不起啊!”依扬不屑地望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好奇地望着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是什么人?”依扬抱着双手故意扯高气昂道。
“我叫小树,想和你做个朋友。”男孩笑了笑,友善地伸出手。
“怪人。”见那男孩没有在意她的冷漠,白嫩的小手一直伸着,依扬有些不好意思,嘴上不屑,心里却有些暖滋滋的,这世上第一次有人如此待她。
“小树!”正当依扬犹豫着是否伸手时,一个女人走到了近前,她亲了亲男孩的脸,“我的乖儿子,跟妈妈回家。” 这女人一身裘皮大衣,登着摩登高跟鞋,走起路来踢踏有声。她注意到边上的依扬,瞥了她一眼,和男孩说:“别和这样的人说话。”
说罢便拉着男孩走了开去。男孩回头冲她笑了下,摆了摆手,拉着母亲离开了。她望着母子俩的身影,心中一股酸意又泛了开来。依扬紧咬着唇,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福利院,得到她想要的温暖。
福利院的好多孩子都被领走了,连一直欺负她的小胖也走了,依扬反而觉得冷清,寂寞更甚了。十二岁的她现在也学着卖乖,只要卖乖,分的饭就可以多点,有好东西就可以先拿,惩罚也不会惩罚到自己头上。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陆严冰还是依旧待在这个地方,还是依旧单身,只是她不会再骂小米了,因为小米长大了。不过她还是不喜欢小米,会用她那冰冷冰冷的眼神望着小米,不管小米做了什么。
今天又有一对姓高的中年夫妇来领养孩子了,这户人家看上去非常有钱,男的西装笔挺,女的打扮时髦,孩子们个个仰首排着,盼望幸运之神能眷顾自己。
依扬今天穿的非常漂亮,她用嘴甜骗来的蕾丝裙打扮自己,还特意给自己的头上绑上了粉红色的发带。
高氏夫妇走到依扬面前时,她给了他们一个微笑,用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甜腻声音道:“你们好,我叫夏小米,今年十二岁,我好喜欢你们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叫你们一声爸妈。”
“这孩子挺乖巧。”夫妇俩望着她明亮的眼睛,非常满意。
有些事情实际做起来会比想象的简单。依扬就这样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跟着高氏夫妇走出了这家福利院。抬头望一眼福利院外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很蓝很蓝。依扬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这是我寻找幸福的起点。”她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高家确实是非常有钱的人家,庭院里喷水池、游泳池、小凉亭、大草坪……几乎什么都有。依扬高兴得真想一奔三尺高,但她没有忘记要时刻保护自己,佯装镇定。
高氏夫妇吩咐了管家几句,径直回屋了,依扬被管家带到了凉亭边。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躺在那,眼睛定定地望着蓝天。
“这是小树少爷。”管家道。
依扬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似曾熟悉的脸,却记不起哪见过的了。
“快和少爷问候。”管家鸡婆式的命令。
依扬不满地瞪了管家一眼,心里暗骂:“什么了不起啊,还命令人,有钱就拽啊!你有什么资格拽?狐假虎威!”
被称作小树少爷的男孩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直起身来朝依扬的方向望去,焦点却不在此处,目光中满是暗淡,没有一丝光芒。
依扬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脱口而出:“他看不见么?”
话如雷噬,少年的身子僵了僵。管家立马暴跳如雷:“不可以在少爷面前无理!”
依扬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捂了嘴。
“算了,刘管家,不知者无罪,这位是?”那少年开口解了围。
依扬稍稍定了定心。
“夏小米,夫人从福利院接来的,给少爷解闷做个伴。”那管家接了口。
“吓?”依扬吓了一跳,“怎么……”
话不出当口,管家截了去:“你以后好好服侍少爷!”
依扬皱了皱眉,自知反驳也无效,上了毡板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被欺骗的愤怒和悲伤压在心口如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命运是如此不公,刚逃脱一难,又来一劫。
无奈,只能留下,但是她依然学着乖巧,她知道,只要忍,就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小树跟她一般大,对她倒是挺客气的。单独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把她当朋友看,连名字也允许她直呼。可是这博不起依扬的任何好感和同情,他拥有太多她没有的,父母的爱,自由,金钱,权利……即使他看不见,依扬还是嫉妒。
眼前的衣服如山般地堆斥着,依扬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来了这,自己就如同个仆役般被使唤着。根本没有自由,更别谈幸福。
“小米!小米!”小树又在呼唤她了。他一刻都不能没有她,就像要驻着拐杖行走的人不能没有拐杖。
“真是会找麻烦的家伙。“依扬皱起了眉头,她踢开脚边的脏衣服,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抓过他停在半空的手,把他从躺椅上拉起。
“小米,今天的天空是什么颜色?”小树问道。
“蓝色,天总是蓝的。”这个问题他每天都要问,小米答的有点不耐烦。有时候真的摸不透他心思,小小的男孩,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还是只是傻傻的单纯。
“哦。”小树傻傻地笑。“陪我去泳池边走走。”
依扬瞪了他一眼,望着远处还没洗完的衣服,无奈地点点头。小树永远是最重要的,如果怠慢一分,高夫人的责罚可是受不住的。那狐媚的女人比起陆严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自己怎么也是领养的,被人冷眼相待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依扬一路无话,搀着小树走向泳池。小树长的真快,眨眼就比她高半个头了,这么近地看他其实还挺好看,长长的睫毛下大大眼眸,只是那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他的皮肤很白,象牙色的,如果没有眼睛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疤他应该会是个美少年。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会有一丝怜悯之心,好几次开口想问的问题就这般哽在喉口,只知道那是事故引起的,下人们不敢提这事。想来也很可怕。她一个哆嗦,吐了吐舌头。
“你在哆嗦?冷吗?”小树似是察觉到了。
“不,不冷,少爷。”依扬恭敬地答。
“说了别叫我少爷,叫小树!”小树停下步子,皱着眉,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是,少爷……呃……小树。”依扬马上改口。
“这才对嘛!”小树笑了。“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样吗?”
“恩?”依扬耸耸肩。
“因为……蓝天。”小树抬起头,看那永远也望不见的蓝天,一阵风吹来,吹散了那如棉絮般的言语。
“蓝天……”依扬只听到后面个词,不解地念着,天真的是那么蓝,没有一丝云,纯净地望不到边,这样的天空是她最爱的,那里有她想要的自由。
“小树!小树!”高夫人高分贝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依扬赶忙扶他进屋。
“怎么那么慢!不要让少爷在外面吹风!”才跨进门槛,高夫人就数落起依扬来。
依扬望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仗着丈夫有钱就摆出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别说下人,就是小树的私人家教也全不放在眼里,管家对她唯唯诺诺惯了,依扬却忍不下这口气。
“小树来,把这碗燕窝喝了。”她抱着儿子,对着他的脸蛋又摸又亲。
“恶心死了。”依扬小声嘀咕着,别过脸不去看这场景。
一头的电话铃解救了这厌恶的延续,高夫人拉过依扬,把燕窝塞她手里,“喂少爷吃下。”说着去接电话了。
小树的眉崛得有如山丘盆地,硬生生地推开依扬凑上去的勺,依扬望着那如同祥云朵朵在碗中盘旋的燕窝,心里头就一阵不爽。这被子别说燕窝了,就是高家每天的那桌丰盛的菜也都没好好地吃过些。偏偏还有人不要吃。
她舀起一大勺往小树嘴里塞,学着他母亲的口气,嗲声嗲气地道:“乖孩子,这个营养好,吃了它,妈妈疼你。”
“扑哧!”小树一下子笑了出来,喷了依扬满身的燕窝。
“呀!你真是……”
依扬正待发火,楼上高夫人的高分贝又响起。“小米!你在做什么!”
依扬赶紧吐了吐舌头,擦了下衣服,继续做她的喂食工作。忙里忙外间,天色已暗了下去,好不容易安顿了小树睡去,依扬正挥动着酸痛的臂膀往自己房间走去。
“小米!夏小米你给我过来!”又是高夫人的分贝声。
“又怎么了!”依扬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声音的发源地跑去。
打老远望见高夫人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堆衣服当口,依扬顿觉糟糕,恢恢地跑过去静静地低头站着,大气不敢喘口。
“你看看你!脑子在想什么!”高夫人细长的手指戳得依扬脑门生疼。不知她打哪弄来的皮鞭子在地上抽得哗哗作响,依扬瑟瑟地躲了开去,还是吃了一记,白嫩的臂上皮开肉绽,疼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还不快点给我干!干不完别睡觉!还有,明天的饭免了!”高夫人恶狠狠地道。
依扬白了她一眼,又是一鞭子上身,疼得火辣辣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迫于鞭子的威力,她只得学乖,蹲下身,抹了眼泪,洗起衣服来。
高夫人抬起头,瞧也不瞧她一眼,扭着屁股走开了。
依扬啐了她一口,狠狠吐了口气。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身上满是疼痛和酸胀,依扬慢慢洗着衣服,心口堵得慌,泪水不知觉间又混入了洗衣水中。
这样不眠的夜,究竟有多少……
“小米!小米!”一大清早,高夫人的高音喇叭就响了起来。
“糟了!”依扬抓起闹钟,时针指着早上五点,她一骨碌地从地铺上爬起,飞快地穿上衣服扎好头发往声源地跑去,她知道,只要晚了一步等待她的就是火辣辣的鞭子。高夫人早上有在床上喝牛奶的习惯,她很早就会醒,醒了就一定要喝牛奶。昨天因为洗衣服的关系,一夜根本没睡好,今天恐怕要惨了。
她端着热牛奶小心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静得反而可怕。依扬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高夫人早就端坐在床头,一句话都不说地看着她。依扬不敢看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低着头走到床前:“夫人,您的牛奶。”
高夫人接过喝了口,“怎么那么烫?你早上在做什么!有没有用心?”说罢将牛奶泼得依扬一身。
“啊!”滚烫的牛奶烫伤了皮肤,小时候被开水烫过的记忆翻转上来,痛楚加倍了,旧伤新痛一起发作,依扬痛得蹲在了地上。
“重新去泡!”高夫人的咆哮冲击着耳膜,泪水一下子就盈满了眼眶。“不能哭!”依扬对自己暗暗说着,强忍着泪水,咬着牙,收拾着逃开了。
她跑到厨房,打开奶瓶慢慢倒着,手却怎么都不听使唤,颤抖着,越来越多的牛奶溢到了外面,热牛奶滴在脚上,伤口又疼了,像灼热的火焰在烧。心里像打翻了五味杂陈,伤痛、委屈搅满了心头。依扬再也忍不住,泪水跟脱了线的珍珠似的滚落在地。
“小米,你没事吧?”小树不知何时站在了背后,摸索着想上前安慰她。
“不要!”眼前的身影和小时侯的小胖重叠了起来,依扬一个条件反射,一把推开了他。小树站不稳跌倒在地,沾了一身的牛奶。
“小米!你干什么!”管家冲了进来,上来就是一巴掌。
依扬摸着红肿的脸,愤恨地看着小树,“都是你!我最讨厌你了!”说完便飞奔出去。
依扬跑到小湖边,她看着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却灰头土脸、满身伤痕,左颊红红地高肿得像个馒头。身上也起了很多泡。“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她扑倒在河边,让脸浸在凉凉的湖水中,眼角的泪混着湖水荡漾开去了。就这样没有了知觉,身体慢慢划落水面。
睁开眼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蓝天,蔚蓝蔚蓝的蓝天。“真好!”依扬浅浅的笑,真的有蓝天,好像梦一样。“我要死了吧?”她这样想着,心中一片清明,脑海中浮现出美丽的画卷,那是心底一直向往着的,如此难得的清净。她坐在树荫下,身边是熟睡了的小树。她悄悄捡起地上的树枝,在草地上慢慢画起画来。蓝图上有最美的蓝天白云,带着她此刻飘扬的心。她有些沉醉了,不自觉哼起了小调,心底里那片蓝天就是她超脱的地方,“只要抬头,就可以望见蓝天,只要展翅,就可以飞翔,只要有梦,就有我的世界……”歌声飘扬了开去,清新爽朗,这样的她,明朗的如阳光般,照亮了四周,仿佛天也更蓝了,她竟不知,身旁那瘦弱的身影望定了她很久,那暗淡的眸子似是有光隐隐闪耀。
在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了,她的身上脸上涂上了膏药,凉凉的。她看着被窝边默默地陪伴着自己的小树,蜷在那轻轻地打着鼾。他那双赤红的小脚,高肿着还有些个小泡。是刚才推他的时候弄伤的吧?心里有丝愧疚。想要说什么?却怕吵醒了他。看见她醒了,小树冲她傻傻地笑。
管家带着高夫人走了进来,高夫人心疼地看着小树,又想对小米发火。
“别怪她,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小树替她辩解着。高夫人张着嘴,老半天才把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吩咐管家抱了小树离开了。临走时,小树回以小米一个微笑:“那歌,很好听!”
日子就这样持续着,小米一直忍受着身和心的伤痛活着,虽然她找不到这样辛苦的理由,却也没再白白葬送自己。有时候,小树会找她唱歌,梦里的那首歌,依扬就轻轻地唱,唱着唱着,心镜也明朗了,心底,或许真的有片蓝天吧!
高家时常有热闹的日子,因为是有钱人家,常有些社会名流来家庭聚会。高氏夫妇今天一改常态地对她好,眉眼间尽是无限笑容,依扬知道,又有某些知名人士要来了。宴席间,高夫人逢人便宣扬她为慈善事业所做的贡献,小米,她可爱的养女,也就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真是伪善的慈善家!”如此的高夫人让她几欲作呕。而此刻的自己只能如同小鸡般被提着四处接见宾客,这让她倍感厌烦。即便如此,她还是强颜欢笑演着这出戏,这是她少有的被当作人的机会,层层叠叠的假象堆斥在面前时会晕玄地产生错觉,常让她感到有那么刻是真实的,心中便有点期待时间的停滞。她望着远处被冷落的小树,有一丝好笑,“要是永远是这样的日子便好了。或许没有小树,没有小树他们就会对我好一点。”冷不丁这样的想法就冒了上来,身子便是一阵寒颤。
小树靠在那树上望着天,今天的天依旧很蓝,可惜小树看不到,是蔚蓝的那种蓝。风很轻,拂在脸上痒痒的,是舒服的味道。
小树似是不知道小米被拉去见客了,只是习惯性地喃喃说着:“知道吗?小米,你是我的蓝天。”他不知道她没有听见。
当依赖成为习惯的时候失去将会变的可怕,没有了小米的形影不离,心中空的慌。“小米,小米!”小树摸索着四下寻了开去。
身子无意中撞上了强壮的肩,小树顿觉脚脖子一扭,晃倒在地。
“你在找什么啊?是不是丢了导盲犬啊?哈哈哈哈!”一群大孩子的声音,恶毒地嘲笑。
“哈哈哈!瞧他,连站都站不稳!”带头的那个声音道,“你的导盲犬有这么好吗?我怎么听说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兄弟们,是不是啊?”
“是啊,垃圾只能配垃圾!”其他人附和着。
小树愤怒地爬起,胡乱地一把抓起对方,只抓了衣襟。
“哈哈。”对方冷笑,“他连领子都不知道在哪?”
跟着又是一帮人的轰笑。
小树憋着红到脖子根的脸,大声地道:“小米不是垃圾。”说着便和对方扭打了开来。
人群熙攘中不见了小树,小米心头咯噔了下,立时拨开人群走了出去。庭院的角落中,她望见了那个被团团围着打的身影,血汩汩地从他后脑流了出来,抱头倒地的他痛苦地蜷缩着,任凭那些拳脚踢揍在身上。那些尽是某高官爵禄的孩子们,依扬竟不敢上前,也不敢报警,双脚如同粘在了地上。男孩子们注意到她了,目露凶光地盯着她。她撒腿跑了开去。“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她边跑边嚷嚷着,小树,小树要死了,那个她嫉妒讨厌的小树要死了。她有点伤心,但更多的是害怕。往事如同浮萍般渐渐浮出水面,那一次,因为羡慕小树的新衣服,嫉妒的自己在烫衣服的时候故意烫坏个洞惹到高夫人的一顿痛揍。那一次,小树在琴房里跟着老师学琴而趴在窗口偷听忘了干活的自己糟了管家一顿痛打。那一次,小树牵着父母的手去游乐园玩,而自己却只能拎着包远远地跟在后面,没有人来管跌倒的她脚上有没有痛。她也想要新衣服,她也想要学习,她也想要家人的疼爱,可是都没有,小树有的她都没有!“要是,要是小树死了,家里人是不是更疼我些?”刚才的问题又盘旋在脑中。没有答案,脑子一片空白。
害怕、颤抖、恍惚,脑子中一遍遍只有小树倒在地上的镜头,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孩子们把罪名灌在小米的头上,直指是受了她指示,她尽连替自己分辨的力气都没了。高夫人的打骂,高夫人的哭泣,高夫人的高分贝都只是一纸符号,一纸宣判她死罪的符号,于是她明白,她终于还是找不到幸福。
小树得救了,只是在医院昏迷不醒,医生说他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而她将要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个冷冰冰的福利院。高夫人吵着要送她去监狱,只是少年监管所不受理这样的事,小米最终还是得回福利院。
“小树少爷醒了。”管家的通报让高夫人的分贝停了几秒,于是转狼嚎为鬼哭后她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仓皇地奔入房中的势头被管家一步拦住。
“小树少爷要先见小米。”管家的话让高夫人的脸错愕地发白。
她忿忿地盯着小米,依扬避过她的目光和尖叫,低头进了房。
小树孱弱地躺在那,本来白皙的面孔更惨淡了。他微微抬首招她进来。依扬便木木地走到他床边。
“对不起……”他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我只是……只是受不了他们骂你是被捡来的垃圾……没想到……最终还是害了你……”
依扬心中徒地一震,半刻没缓过神来。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蓝天……”小树没察觉到她丝毫,缓缓道出那心中盘旋已久的话。
字字入耳,依扬只觉天旋地转,她麻木地听着,麻木地应着。直到那心跳仪的蜂鸣声打断了那话语,她才麻木地起身,从慌乱的人群中穿过,麻木地离开。
外面依旧是蔚蓝蔚蓝的天,没有一丝云,阳光肆无忌惮地射入眼中,刺得人睁不开眼。疼痛到麻木。就如同那心。又要走回那阴湿的地方了。小树的话仍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你知道吗?你是我的蓝天。自从我在福利院的树下看到你我就确信了,你画的蓝天那么蓝那么美,我从来没见过。那是真正的蓝天。那一年后我遇了车祸,前面车上的玻璃划落了一地也划瞎了我的双眼。醒来的时候我很害怕,我再也看不到世间的一切,习惯了依赖眼睛,失去是如此可怕的事情。我不敢出门,不敢睁眼。一次,管家硬把我拉到庭院,风拂过让我想起那句熟悉的调子:‘只要抬头,就可以望见蓝天……’我抬头睁眼望向天,隐约的光线射来,感觉天真的很蓝。于是害怕黑暗的时候我便会望向蓝天,那里有我想要的光明,想要的希望。你来到我们家后,我常听到这熟悉的调子,我便知道是你,是你呼唤起我心中的蓝天。你扶着我当起我的眼睛,你告诉我天是多么美丽多么蓝,我就觉得明天会是希望,生活会有希望。你让我有了生存的勇气。你就是我的蓝天……”
泪不知觉地湿润了眼,依扬笑着安慰自己是阳光的刺眼,真的有刺眼的光了,射得人睁不开眼,依扬站在这路中,望着卡车的车灯一路冲向自己,来不及逃开了,或许,命该如此。
“对不起,小树。”她再度抬起头,望着蓝天,哼起那美丽的旋律:“只要抬头,就可以望见蓝天……”
福利院的孩子是第一次写,觉得写着这文最大的难度是人物性格的拿捏,穿越加上各种性格的人,真的很难写,虽然自己也像个孩子,但要体会福利院孩子真正的心理也费了好大神。这跟演员演戏是一个道理吧?就好象自己要先诠释这个角色,要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的心理,才能写出真实感。我想,心理学……那永远是我要狠下功夫的一门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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