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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五月狂欢节是瓦提兰人最重要的节日,盛大的庆典会持续整整一个月,滂沱的大雨也丝毫无法减轻当地人的热情。
      这座在宗教战争中唯一没有被新神教派攻占的城市,是旧神教徒们心中不屈的象征,充满了各种传奇与趣事。
      这里是富饶之城,是北方王国贸易的中心,同时也是最大的旧神教区,承载延续着古维克尔人最初的信仰、荣耀、骄傲,却也滋生着腐化与罪恶。
      在瓦提兰什么都是最好的,有最好的酒馆,最好的旅舍,最好的妓院。只要肯花钱,你甚至能买到最好的梦境。
      人声鼎沸的街道,土石色的城墙和拔天而起的宏大教堂依稀可见昔日旧神时代的辉煌,而如此已物是人非。
      如今这里云集了来自大陆各地的客商,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神圣之地”的痕迹。
      年轻的‘巫师’在烟火照亮夜空的时,抵达了进入庆典高潮环节的瓦提兰,佩戴在斗篷上的双蛇别针徽章反射着烟火炸裂开来的光芒。
      数个星期以来的徒步跋涉让他身心疲惫,再也经受不住一场夜雨的侵袭。
      当‘巫师’走进客栈时,几乎是一进门就被卷进了香料的漩涡,被冲得头晕目眩。
      肉桂,豆蔻,胡椒,牛至,芡蒿,薄荷,麝香,欧芹,百里香,迷迭香,月桂叶等等,几乎所有的香料被研磨细制装在麻袋里,露出金色和褐色的尖尖一角,好像巫师们的魔药一样,沉默的在摊位货架上排列整齐,仅仅是它们的存在就透出蛊惑的气息。
      ‘巫师’退到门口,又看了一眼门上的招牌,确定自己走进的不是香料店。然后穿过堆满香料的货架,伸手去推那扇斑驳的木门。

      芬妮今天很不高兴,因为自从四天前她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按照她父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搞不好有血光之灾。
      结果,晚上真的出事了。
      一群不知死活的佣兵自己找死,被一个痛苦使者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唯一活下来的家伙以后也只能靠卖屁股为生了。
      她闷闷不乐地擦着地砖上的血迹,看着店里的伙计把打碎的桌椅板凳扔到后巷,透过窗口看着窗外绚丽的烟花发起了呆。
      每年庆祝狂欢节的时候,也是红女巫每年一度给红巫尊者西斯薇格献祭的时间,而且这种古老的仪式已经持续了几千年。
      去年,她邻居家的两个傻小子就趁着献祭的机会,从锈湖旁的古堡里偷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发了大财。
      今年,芬妮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以及未婚夫被一个有钱的女人雇佣,看来是准备干一票大的。只是当时芬妮右眼跳灾,就被迷信的父亲留在店里,错过了这次前往古堡寻宝的机会。
      算算时间,父亲他们已经离开三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会是出事了吧?!”
      不可能,父亲那么聪明,绝对不会有事的。芬妮点了点头,定下心继续擦着桌子。
      “芬妮,你父亲他们回来了没有?”
      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拿起抹布丢给一旁偷懒的伙计,眼睛时不时地朝门口看,忧心忡忡。
      “都这么久了,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意外?”
      听到母亲也在担心,芬妮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下沉,难道真的出事了?

      “吱啦。”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响,母女俩的视线一起焦距在进门的人身上。
      鹅太太眉头一紧,今天是怎么了,刚刚送走了一个痛苦使者,又来个巫师,而且还是一个蛇派巫师。只是秉着‘进门就是客’的原则,她招呼女儿尽快把地上的血迹擦完,自己也走进了柜台。
      客栈永远都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场所,这里人蛇混杂,昏暗的光线里人声交叠,烟雾缭绕,闷热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廉价酒精、劣质烟草、发霉的干草和酸臭体味的味道。
      布鲁斯掀开头上的兜帽,总感觉这套衣服给自己一种死亡的气息,不过在路上也帮他省了很多麻烦。
      身上的巫师长袍是古尔迪借给他的,据说是她仇家的。
      当布鲁斯问起衣服主人的最后结局时,古尔迪只是用含蓄又诡异的眼神看了看木屋前的药田,他也自然心领神会。
      尤莉娅在离开前把自己洗劫了一遍,不但偷走了他所有的家当,还拿走了全境通行徽章。
      坚信与尤莉娅相遇是命运安排的布鲁斯拒绝了古尔迪的好意,毅然踏上了前往维尔玛尔的旅程。
      布鲁斯的出现再一次让原本喧嚣的鹅毛客栈鸦雀无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陪酒女各个朝他暗送秋波。布鲁斯涨红着脸,避开那些‘贪婪’的目光,径直朝柜台走去。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巫师老爷?”客栈老板娘鹅太太是一个善良的中年女人,脸上还留着年轻时受伤的伤疤,向布鲁斯展示身后的酒柜,“我这里有最好的黑麦酒和杜松子酒,还有最顶级的矮人麦芽啤酒,您喜欢哪一样?”
      布鲁斯摇摇头,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像。“我在找一个人。”
      画像实际上是一张悬赏令,画上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可最吸引人的还是上面的赏额,竟然高达500枚金币。
      “请问有见过这个人吗?”
      “让我猜猜。你找的是一个女人,红发,长着漂亮的脸蛋,火辣的身材,穿着一套游侠装,带着一把阿诺克顿钢剑。”鹅太太根本就没看画像,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抓住了尤莉娅最重要的特点:美丽火辣。
      “很多人都在找她吗?”
      “没错,这几个星期来几乎每个进门的都在找她。”鹅太太看向酒馆角落围坐着一张桌子的几个灰袍人,“那群女巫猎人可能也在找她,我听说他们缺少人手。或许,你能跟他们相处的很愉快。”
      布鲁斯朝着鹅太太微笑示意感谢,然后走向那些女巫猎人。
      这伙女巫猎人一共四人,其中一个扎着发辫的男人喝着大杯的黑麦酒,摸着腿上陪酒女丰满的臀,吹嘘着自己往日的战绩。他的身旁坐在一个一言不发的年轻女人,双手保护性地交叉在胸前,双脚分开,下巴蔑视般的高高昂起。脸上用轻纱遮蔽,只露出一双眼睛,而浓浓的眼妆之下,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绿眼睛。
      长桌的另一边,另外两个男人在低声交谈,或者是争论。
      “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留着夸张发型和纹身的异族男人用猎刀割下一块生肉,将它丢进嘴里,咀嚼使他的发音模糊不清。
      “整件事是格拉斯挑起来的,拉朗斯顿有一个伯爵想要一个女精灵,他出价20个卡伦斯。格拉斯接了这份活,还同意给我一半佣金,我没有理由拒绝。谁知道我们渡过玫瑰湖刚进入森林,格拉斯就被湖精灵巡逻队一箭封喉。你看,伊格莱恩,我是在帮格拉斯。按照他的伤势,他不可能活下去,作为一个朋友,我解除他的痛苦。至于那小子,只是个意外而已。”
      “所以,你就把重伤的格拉斯连同他的儿子一起杀了?”
      “我也有我的原则,我不能带着包袱战斗,尤其是在逃命的时候。”
      异族男人的回答彻底惹恼了伊格莱恩,他猛地夺过对方手里的猎刀,抵着他的咽喉,恶狠狠地说道:“我们不是赏金猎人,不替钱卖命!盖伊斯,你应该庆幸是我的弟弟,不然我会亲手割断你的喉咙。”
      “可好在我是你的弟弟,而且你也向死掉的老头子发过誓会好好照顾我。”盖伊斯微微地举起手,有恃无恐地微笑道:“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对不对?”
      对父亲的誓言是阻扰伊格莱恩想要惩罚弟弟‘抛弃以及杀害同伴’最大的障碍,其中也包括家人之间的亲情,无奈之下只能放下猎刀。
      “放心,我亲爱的哥哥,不会有下一次了。”盖伊斯保证道,继续吃着生肉。
      这时,伊格莱恩注意到跟他们保持在一定距离外的巫师,看到他身上蛇派巫师的徽章后,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剑柄上,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们缺少人手。”
      没等布鲁斯走近,刚才还把脑袋埋在女人双胸之间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抡起战斧低吼道:“滚远点,小白脸!”
      “冷静,巴里诺。”
      伊格莱恩安抚着发怒的同伴,高大的巴里诺站立在原地,双眼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作为一名头脑冷静的领导者,伊格莱恩知道招惹恶名在外的蛇派巫师会给他的队伍带来何种灾难,即便是处在人数有优势的情况下。

      “我为我同伴的无礼表示歉意。”
      伊格莱恩尽可能放松语气,虽然距离上一次蛇派巫师出现的传闻已是50多年前的事了,但在几个星期前,他们在费伦就遇到了一个米克罗伊巫师,不过那个可怜的家伙被人活生生的撕成了两截。
      眼前这个蛇派巫师看起来同样年轻,却佩戴着代表蛇派一阶巫师的双蛇巫级徽章,在内心疑惑的同时紧皱起了眉头。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一阶巫师怎么会找上我们这些默默无名的女巫猎人的呢?”
      “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尤莉娅·索茨维特可不是好对付的人。”布鲁斯将悬赏令拍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道:“她是大陆历史上第二年轻的狂猎级猎魔人,以前还是一个伊顿,再加上是半种,如果她的神力觉醒的话,说不定还拥有不死之身。”
      听完布鲁斯的话,伊格莱恩才放下心,晃动着酒杯里的酒水。
      “抱歉,我们不是为了那个被教会通缉的红女巫而来。”
      “但我们可以让你入伙。”盖伊斯擦了擦嘴角厚厚的油脂,用一种无法言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布鲁斯,“你也是要去维尔玛尔,对吗?”
      “这个笨蛋!!!”
      刚刚才摆脱潜在的危机,伊格莱恩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在心里痛骂着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弟弟,一把将他扯过来。
      “盖伊斯,你在搞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一个米克罗伊巫师吗?”
      “是娜塔雅·列昂尼德那女表子杀了那个倒霉小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眼睁睁看着他被撕成两半,在猎巫的字典里,这算是帮凶!”
      “那又怎么样,蛇派内部自相残杀的例子还少吗。”平日里总是干蠢事的盖伊斯突然智商上线,低声说道:“西斯薇格靠其他女巫的崇拜来积聚力量,娜塔雅·列昂尼德越靠近黑塔,她就越虚弱,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她成为了今年的‘守誓者’,这样的机会我们等了多久了?”
      “20年。”
      “对,20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但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可能连桑托林都走不出去。”
      “的确,走水路相对安全,只是需要付高额的船资,我们没钱坐瞎婆子的船。”
      伊格莱恩用余光观察着布鲁斯,在心里权衡着所要承担的风险,最后同意了弟弟的提议。
      “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事成之后我们会付给你报酬,可以吗?”伊格莱恩与布鲁斯达成协议,又朝着鹅太太说道:“老板娘,给他一个房间,再给他点吃的,算在我们的账上。”
      “知道了,客人。”鹅太太微笑着,转头看向愣在原地发呆的女儿,喊道:“芬妮,把客人带上去。”
      芬妮尴尬又舍不得移开目光,没想到自己会为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怦然心动,小鹿乱撞。
      “这位客人,请跟我上楼。”
      布鲁斯跟在她的身后,走上了楼梯。
      在北方,‘猎巫’或许是唯一受到欢迎的南方巫师:他们和女巫猎人一样,靠猎杀作恶的女巫为生。
      纯粹的女巫猎人都是普通人,最早的女巫猎人是那些被女巫害得家破人亡的人组成。
      他们不像性情不定的猎魔人那样拥有惊人的体力与感官能力,也不精通魔法以及熟悉各种魔法药剂的药性,是大陆上死亡率最高的职业之一,使得女巫猎人通常采用组队合力围猎,但米克罗伊巫师却完全不同。
      作为魔法界里公认的‘坏孩子’,这些精通黑魔法的蛇派巫师数量稀少,他们没有繁琐的戒条,特立独行,喜欢在大陆各地旅行,也会像赏金猎人那样受雇于人,是女巫最惧怕的天敌。
      长久以来,芬妮也只是在故事中听说过他们的事迹,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黑芒斑蛇’克兰斯·甘德顿。
      克兰斯是一个英雄,最起码在芬妮看来。
      即便在对抗西斯薇格的战斗中克兰斯最终战死,也是虽败犹荣。
      最重要是,克兰斯用他的生命保住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这样才有了芬妮的父亲,同样也有了她。
      因此,芬妮对蛇派巫师充满了敬意,只是现在爱慕更多一些。
      黑发,棕眼,五官过分端正。
      芬妮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眼前这个男人的外貌。
      来到阁楼,床是由三块厚木板垒在一起,上面搁了一张柔软的床垫,床上有式样简单的枕头、毯子和床单等床上用品一应俱全,从而为一个好的睡眠提供先提条件。
      布鲁斯脱掉身上的斗篷以及罩在外面的外袍,芬妮用皎洁的目光打量着。
      多年客栈打杂的经验能她通过客人的穿着打扮,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和职业。
      她发现布鲁斯在外袍下还有一件深紫色、袖口绣着金丝镶边和精致花纹的罩衫,胸口至腰间是黑线绣成的条状纹饰:橡木叶象征着繁荣与生长,星辰象征着神的庇佑。
      紫和黑在北方王国拥有特殊的意义:紫色是贵族的标志,颜色越深就代表地位越高;黑色代表禁欲和肃穆,是新教的标识。
      即便是没有文化的乡下人都能看出来,眼前的人是位养尊处优的新教贵族。
      这太奇怪了。
      芬妮嘀咕着,疑惑地铺好床。
      “等会儿我会把晚餐送上来。”
      “不用了,谢谢。”
      布鲁斯太累了,连晚饭都不想吃,只想好好的大睡一觉。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芬妮走到门口,又忍不住看了眼,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伸个懒腰,布鲁斯合上眼睛,感觉安逸极了。
      虽然比不上家里,但这几个星期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不由得满怀感激。
      一张像样的床永远都是经历完一场艰辛旅程后最好的犒赏,或许,这里会是他的最后一站,明天自己将走上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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