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碧落否》山海皆自在

6、见故人

　　纪温然的气质会让人主动产生一些距离感，太过淡漠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楚泽曦随着纪温然一路走来，身边的路人都像是见了鬼一般主动躲闪着，甚至用一种打量异物的眼神看着纪温然跟楚泽曦。
　　楚泽曦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路人，有些恼火的吐了吐舌头。她才不是为纪温然打抱不平，她是为了自己，谁让那么多人都像看怪物似的也看着她，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大猩猩，至于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们吗？哼！
　　路人的脸色一变，纪温然很快捕捉到了异样，无奈的拎着楚泽曦的衣领，将人拽到了身边，微垂的眉眼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忽而抬了起来，漆黑的眸子让楚泽曦心尖不由得一颤，“老实一点。”
　　纪温然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总是牵着她慢慢往下陷，精致的侧脸让她心跳不已，楚泽曦甩了甩头，拍拍自己的脸颊。
　　不能再花痴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一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连说话都不敢在纪温然面前说。
　　走得有些脚酸，楚泽曦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无声的龇牙咧嘴着。
　　“我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似乎近在咫尺，楚泽曦猛的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纪温然的后背，顿时吓得连退两步，惶恐不安地看着纪温然。而对方却只是凝视着她的脸，眼神在逐渐变化，似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那种深情而又悲伤的情绪在眼波中流转，最后闪过挣扎，逐渐归于平静。
　　看着纪温然的眼睛会让人移不开眼，那双眸之中复杂的情绪总会引着人陷入，不可自拔。而由始至终，楚泽曦都只会震惊于那双眸中的复杂情绪，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纪温然时常看着的，并不是她。心里莫名其妙地开始发堵，楚泽曦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奇怪。那些纪温然的好、纪温然的温柔都只是梦而已，都不是给她的，她又何必为此伤神？
　　纪温然似乎有些失望，逐渐移开了目光，拿出身后的黑龙伞。
　　“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行凶吗？我、我告诉你，现在到处都有人呢！”
　　楚泽曦顿时紧张起来，手脚都在微微颤抖，四处张望证明到处都有人，结果一环顾就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纪温然竟然走到了没人的树林里。完了完了，这肯定是早有预谋！这个人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打消过要杀她的念头！
　　楚泽曦觉得事情不妙，趁着纪温然拿伞的功夫，撒丫子就跑。
　　衣领一紧，楚泽曦再难移动半步，生生被纪温然拽回了身边锁在身侧。纪温然左手甩开黑龙伞，缓缓撑到头顶，周围顿时就阴冷了起来，楚泽曦抬头看去，游曳在黑伞上的金龙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阴风四起，纪温然缓缓闭上双眼，嘴里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只见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天逐渐暗了下来，阴冷的风像刀子似的不断地划过楚泽曦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眨眼间的功夫，原先明媚的天就变得阴沉无比，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人影，各个垮着肩，身上的衣服也各色各样，本该装着眼睛的眼眶却是漆黑一片，像是两个漆黑的洞，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头皮发麻。楚泽曦吓得腿都软了，紧紧揪着纪温然的衣服，她想起来了，上次纪温然带她来过一次，这里是冥界。
　　见故人，见什么故人？！这分明是见鬼！这阴森森的地方除了鬼还有什么？！
　　鬼气缭绕，就连吹过脸颊的风都带起楚泽曦后背一片鸡皮疙瘩，迷茫的徘徊在四周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突然驻足，抬起空洞的眼眶看着她们。
　　楚泽曦手都在发抖。
　　“别怕，他们不敢造次。”
　　清冷的声音像是给楚泽曦打了镇定剂，恐惧感不再那么强烈，果真如纪温然所说，那些“人”只是停下来看了她们一眼，随后又自顾自的晃悠着。
　　身后的鬼魂都是死白的脸色，楚泽曦认怂地抓着纪温然的衣角，闭上眼跟纪温然走着，心里一直默念着“南无阿弥陀”。
　　走着走着，纪温然突然顿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楚泽曦，缓缓伸出手，指腹轻轻抹过楚泽曦的脸颊，十分温柔。楚泽曦愣了一下，只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看着纪温然，脸不知不觉又烫了起来。
　　而纪温然做完这一切，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楚泽曦面色通红，心控制不住地乱跳，最后深深埋下了头，不敢再去看纪温然。
　　“您来了。”
　　一道十分温柔的声音响起，楚泽曦不由得抬起了头，面前却是一颗巨大的树，自树上源源不断飘散下来羽毛一样的薄片，淡淡的金色落了一地。
　　总觉得……很熟悉。
　　鬼气森森的冥域里长着一颗参天大树，千百年来一直郁郁葱葱，生命力极其旺盛，树体笼罩着一层金光，透露着它的不凡。寻常鬼魅根本不敢靠近这里，有些迷迷糊糊的新魂误入此地，结果还未触碰到树，就被那护体的金光打得魂飞魄散。
　　自此徘徊在冥域的游魂都传言，绝对不可靠近那棵树，否则就没机会做人了。所以这千百年以来，能到这儿来的，不是仙家，就是一些特殊之人，例如纪温然，她早已不在三界之内。他们来这的目的都不同，有些是为了取这树的果实炼丹，有些则是平白无故的来此地偷空喝个酒，而纪温然，每次来的时候都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站在树下怔怔地出神。
　　楚泽曦小心翼翼地从纪温然身后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刚才那道声音的来源，可最后除了面前这颗看起来似乎很神奇的树，别的什么也没看到。
　　“她……她是！”
　　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激动和喜悦，楚泽曦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了纪温然身后。
　　她明知道身前的这个人是最想杀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纪温然身后是最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地方，她估计是傻了。
　　自树上飘下更多的“金羽毛”，在半空中汇成一道人影，逐渐变成了人，绿色的长袍，半束的发，样貌俊美，眉间一点朱砂。
　　衣衫的摩挲声响起，那人竟直接飘了下来，见到楚泽曦的那一刻，眼睛里满是欢喜，激动的上前。
　　“你还活着！太好了！”
　　已是激动的热泪盈眶，苦木望着纪温然身后的楚泽曦，一时竟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面前的绿衣男子便是她们眼前的这颗树，枝繁叶茂，树上落下金羽般的东西便是它的果实，名唤苦木。
　　千年以前，这苦木与楚泽曦一族的渊源颇深，楚泽曦一族守护数千年的神树，便是这苦木。只可惜后来楚泽曦辞世，神树无人守护，人、妖、鬼趁机夺取苦木，楚泽曦的族人，也在她逝世后不久为守护神树而死。后来纪温然出面，将这神树搬到了冥界，免去了不少生灵涂炭。
　　修行上千年的神树果实食之可增进修为，而它三百年累计自己的修为，结出一颗火红的果子，彼此相爱的人食之可让任何人产子，服用这颗果实产下的孩子天生聪颖，出生就有三百年的修为傍身。而这个秘密，只有苦木和守护它的人才知道。
　　纪温然错开身，露出来躲在他身后的楚泽曦，此时苦木与她四目相对，很快发现了异样。
　　试探性地伸出手捏了捏楚泽曦的脸，而后和纪温然当初一样，顺势抬起了楚泽曦的下巴，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样貌还是一样，就连下巴处的月牙痕都一样，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变了。眼神是不会欺骗人的，楚泽曦的眼神跟当初不一样了，有着明显的改变。
　　眼前这个人的眼神也是无比清澈，但里面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少了睿智和温柔。
　　苦木沉下脸，缓缓收回了手，藏在袖间。而后挣扎了好一番才换上客套的笑容，问道:“刚才是我冒昧了。敢问姑娘……是否知道我是谁？”
　　藏在袖间的手缓缓握成拳，不断飘落的金羽突然停了下来，苦木的心理，纪温然都看到了。
　　楚泽曦连忙摇头，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也跟纪温然一样，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就连她下巴底下那个最不想让人看到的月牙痕也要扒出来看。觉得委屈，心里憋屈得很，楚泽曦这一辈子都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这才短短一天一夜，她没想到遇到纪温然以后，更倒霉的事接踵而来。
　　楚泽曦眸中泪光闪闪，依旧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两人眼神都是那么疏离。从一开始对她的热情，突然转变成失望和疏远，两种待遇的天差地别，任谁都接受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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