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粒药》林玉色

5、第 5 章

　　“干嘛躲在人堆里？”木森没再多看那些像祭品一样摆在那里，等着他享用的俊男靓女一眼。摆摆手让他们出去，然后才从被子里出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床头坐。

　　他不习惯让除了亲人以外的人，看到他衣冠不整的样子。

　　小枫的目光在他问话时就开始闪躲，却还不忘在他有起身动作的时候，用手虚扶着，并在绝对恰当的时候，替他在背后加一个枕头。

　　小枫就是这样一个，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首先保证他安全舒适的人。

　　连生身父母都不一定能做到的细心和体贴……他是何其有幸拥有他。

　　然而，就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宝贝，和他青梅竹马，自两小无猜时候就相依相伴……木森苦笑，却始终做不到，信任他。

　　不是说小枫不听话，他很听话，只要是他木森要求的，哪怕只是个眼神示意，小枫都当圣旨执行。

　　可小枫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会原谅他犯的任何错误，不相信他像他爱他一样深深爱着他，像他离不开他一样离不开他，甚至，就连他舍下面子，将喜欢他，爱他挂在嘴边，他也不信。小枫会以为，那只是主人一时的心血来潮，就像，在夸奖一只很乖的宠物时，人们不也常说，喜欢它，爱它什么的嘛。

　　小枫在他面前，永远是拘谨的。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件事，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撵出去，撵出这个，小枫花很大力气抢下的，离全国最权威的医院最近的，也是唯一的一栋别墅。

　　小枫不是没有地方住，虽然他不知道小枫到底有多少钱，以何为生，但就他知道的，在这个城市，小枫就有三处别墅。一处是在河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便于他这个不能远行的病人随时游玩，一处是在学校旁，因为他很喜欢学生朗朗的读书声，还有一处就是这座离医院很近，他最常住的一栋了。

　　可是尽管有这么多房子，他深信，小枫无法活在没有他的地方。

　　每次想到这儿，他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无论怎样残忍地对待小枫，小枫都只会更小心地伺候他，讨好他，似乎从不会想到脱离这种生活。

　　就像一片真正的树叶，毕生所求，不过，归根。将自己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奉献给自己的大树……
　　然而，这种感觉，绝不是幻觉，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甚至，木森有时候都不相信，小枫与他仅仅是在这一世相识的。

　　也许，小枫，自千百年前就是他的一部分。

　　那是宿命，那是承诺。

　　没有木森，叶枫的整个灵魂就会枯萎……枯萎……

　　小枫想逃，想挖个洞将自己暂时地藏起来。因为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既不欺骗主人又不会惹主人生气的回答了。

　　主人在盯着他，显然，想换个话题也是做不到的。

　　他不能让主人再等下去了，小枫认命地垂了眼皮，他已经做好在主人听过他回答后勃然大怒，一气之下把他做成人彘然后丢出去的准备了。如果真是那样，他会尽一切努力，恳求主人开恩，给他留一只耳朵，这样，他就能听见主人的声音。哪怕，主人永远不和他说话，远远的，贴着地面，听听主人的脚步声也好……

　　“奴，妄想，在主人和男女们□□做得兴起的时候，趁您不注意，也爬上床，伺候您……”

　　木森不知道，当小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有欣喜，有熟悉，不过，最多的，是对小枫措辞的费解。
　　妄想？

　　他在床上从不温柔，哪怕是他对小枫没有怨恨的时候，也喜欢在□□时见血。

　　这种习惯，没有任何人给他示范，也没有任何书本教他那么做。就好像是，与生俱来，他就懂得怎么折磨人，来使自己快乐。

　　而唯一知道他这个秘密的，就是小枫。

　　记得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是他的十岁生日，快速结束了宴会，他偷了几瓶酒，拉着小枫躲进阁楼里，学大人喝酒。

　　他只记得那晚的月亮似乎是和平时有不同的。有些发蓝……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起来，视线变得模糊，神智渐渐飘远。再醒来的时候，只见小枫惨白着一张脸，蹲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身上衣衫尽碎。

　　那时，连月亮也看不见了。他看不清小枫皮肤的颜色，只能看见上面数不清的牙印，各个带血。最鲜亮的一个，是小枫脖子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显然大动脉被咬开了。血已经凝固，足见大动脉被咬断已经有些时候了，可小枫竟奇迹般地没什么大事。

　　是身体素质强，所以受伤恢复什么的无压力吗？

　　这么想着，他也就放心了。而他对血的痴情，从那以后，就像闸门大开，水争相恐后地涌出来那样，一发不可收拾。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嗜血的野兽，白天，在阳光下，披上人皮，温文尔雅。夜晚，在黑暗中，褪去伪装，残忍无情。

　　那是一种刻在骨头里的嗜血，是他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本性，也是他真正开心的时候。

　　而承受他的爱好，带给他变态快感的，只有小枫一人。

　　他刚开始也觉得很对不起小枫，想着压抑自己的欲望，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不想被他从小的仆人兼好兄弟认为是变态。

　　可小枫竟然像是会读心术一样。跪在地上恳求他上，他虐，就好像，小枫才是那个变态一样。

　　年少的他看到小枫这样，高兴得想捡了大便宜一样高兴。直到他长大，明白了小枫对自己的感情，也明白了自己对小枫的感情，才知道，至始至终，变态的只有他一个。只不过，还有一个貌似变态，实则因爱成痴的疯子陪着，所以他在外人看来相对正常点，罢了。

　　如果伺候他是一种妄想，如果被他折磨是一种妄想，那么小枫认为什么不是妄想呢？

　　主人在沉默……小枫明白，主人在生气。

　　主人已经那么明确地表示过就算有yu望也不想要他，他怎么还能动心机，忤逆主人意思？

　　这是多大的错？大到足够主人撵他走……

　　小枫轻轻笑了下，这次他不怕。因为……他依稀记得他很久很久以前犯过同样的错误，主人把他做成人彘，关起来。然后，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主人会撵他走的事了。

　　有了前车之鉴，知道了主人的脾气。他就不那么怕了。看起来比平时从容很多。

　　想着主动请罚，主人或许能因为他乖，宽大处理，小枫俯下身，扣了个头“奴深知自己罪大恶极，请求主人将奴做成人彘出气。只求主人看在奴……”

　　说到这儿便说不下去了，看在他什么呢？看在他多年的服侍？那是他的职责，怎么能拿来跟主人讨价还价？那，看在他忠于主人的一颗心？他一个卑微奴才的心白给主人都不会要，怎么能用来跟主人讨恩典？

　　“说。”

　　小枫因苦恼皱起的眉，霎时松开了。主人真善良，无论主人答不答应，只要能让他再在主人面前多说几句话，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奴，求主人，留一只耳朵给奴，一只就好，一只就好……”

　　“人彘？怎么做？”

　　“拔头发，拔眉，挖眼，削鼻，去耳，毒哑，剁四肢……”

　　“那谁伺候我？”主人声音发冷，主人更生气了？他哪里说错了吗？

　　小枫连忙回答，生怕迟了一秒，主人更要嫌他思虑不周，无用……

　　“奴在您……身体不好开始就训练接任奴位置的人。近些日子，刚刚成型……保证能将主人伺候舒服。”这也是他今日敢如此放肆的原因，毕竟，他已经不是主人的唯一了。也许，从来都不是……

　　“主人如果要见，奴立刻去安排……”

　　“真是个好奴才……”主人在夸他，他知道他应该高兴，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主人没有在高兴，他又有什么资格高兴呢？

　　木森闭了闭眼睛，自从小枫说出人彘两个字开始，一段影像就进入了他的脑海。

　　理智告诉他不要看，可他发现他已经离自己的理智，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