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木潇潇

16、险救幺弟 储位风云（上）

　　距离静南王府的那晚宴会后，几日以来轩辕聿被诸多事情缠绕得无暇顾及周遭。再加上皇帝病重，审批奏折的事便落在了轩辕聿的头上，为此他常常忙得深夜还未休息，有时草草地就在宫里歇下了，连皇子府都难得回个一两趟，自然不曾知晓苏冽梅已经搬至易家别馆的事。
　　这日，他刚批完最后一摞奏折，至御书房出来，正打算回府换身衣服便去静南王府探望苏冽梅两兄妹。

　　刚走至月湖畔处，便被一阵细微的啜泣声给吸引了注意力，听来似幼龄的孩童在抽泣，细如猫叫。他不由地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一高耸的石造假山上正趴覆着一锦衣男童，从背面望去恰如一只攀援的小猴子。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只见他小小的身子抖嗦个不停，阵阵呜咽声正是由他口中发出。

　　“你在做什么？”轩辕聿徒然一声喝问，虽然不至于疾言厉色，却也足以使那孩童猛然间受到惊吓，轩辕聿瞧得脸色一阵发白，几步奔过去恰好接住那孩童如落叶般坠落的身子。

　　瞪着怀中不知个天高地厚的小家伙，轩辕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是不要命了！”想到刚才的惊险，他的怒气随之爆发，声音也随之洪亮如惊雷，吓得那孩童的身体不住地打哆嗦。

　　见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异常的小脸，轩辕聿这才依稀从那熟悉的摸子里认出这孩子的身份，正是李淑妃的儿子，他的幺弟，第十九皇子。

　　“你的奶娘呢？”等认出他来，轩辕聿才缓了缓口气，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两道眉头却不自觉地深蹙着，他最无力招架小孩子的哭鼻子，那会让他万般地手足无措。

　　而听得轩辕聿的问话，那十九皇子怯怯地抬眸瞧着他，抽抽泣泣地回答道：“跟丢了。你是谁？”原本在哭泣的十九皇子见到轩辕聿那张严肃冷然的脸时，不由好奇地瞧着他，虽然那眸子里依然带有些怯意，只是小孩子的好奇心终究胜过了这份害怕。

　　“我是你七哥。”轩辕聿低眸瞧了瞧他，便随后回答着，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顿，毕竟让一个孩子独处，实在让人不放心，故而打算把他送回李淑妃的宫里。

　　“七哥？”十九皇子瞧了瞧他，似乎有些陌生的样子，他天真地说着：“我没见过你哦，我有大哥，二哥，五哥，十五哥，可是我没见过你。”他再度重复了遍，似乎是想到让轩辕聿相信他。

　　熟不知他天真坦率的话却令轩辕聿的身子蓦然一紧，低头瞧了瞧他，过了半晌，才低沉地说：“我从十七岁就在沙场了，你自然没见过我。”他僵硬的嘴角噙着丝苦笑。算算日子，他离开皇宫那会儿，十九弟才刚出生没多久，再加上他一年中难得回来几趟，长期镇守边关，他不认识自己也是在情理中的。

　　只是，这一晃几年中果真已是物是人非了么？

　　“沙场是什么？皇宫里有吗？”十九皇子舒服地赖在他宽阔的怀里，笑得纯真无邪，那双干净得不染一丝污秽的眼睛黑白分明，宛如两颗圆润剔透的黑珍珠。

　　轩辕聿是头回认真地打量这个不常碰面的幺弟，他的眼睛太过无邪，言语间也少了份对人的防备，实在不像是个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外界传闻父皇老来得子，故而极宠这个小弟弟，现在看来是不假。

　　望着他粉妆玉琢的小脸，小小的身子整个就像个玉娃娃，轩辕聿也实在难以对他产生丝毫的厌恶，尤其他本不在意储位的争夺，遂而笑得有些温和，也多了份耐心，“沙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没有去过。”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呢？”

　　轩辕聿本想顺口地说“等你长大了自然就可以去了”，只是望了望那张清秀光照的小脸，他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说嘛，我什么时候能去，你会带我去吗？”十九皇子见他不答，说得有些焦急，微微地透着些失望。

　　不想告诉他是因为轩辕聿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让这个孩子像他一般在边疆风吹日晒，忍受寂寞的滋味，可现在面对着他的缠问，轩辕聿只觉得苦笑连连。

　　正招架在十九皇子不死心地追问下，这边恰又传来一道轻佻讥讽的声音：“呦，看不出来你们兄弟俩感情这么好。”

　　轩辕聿闻声抬起头，却见不远处站着的正是一身紫袍华贵的大皇子轩辕谅，见状他的脸色自然地阴沉下来，两人似乎生来就是反冲的，打小起轩辕聿对这个兄长便没有好感。

　　“嘿，脸色这么差，我说又何必呢。”轩辕谅走过来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在轩辕聿一个瞪视过去后僵住了，讪讪地缩回手，他笑得有些恶质，愤愤然地瞪他一眼道：“哼，怎么？不过就是代父皇批阅了几天奏折，这尾巴就翘起来了？告诉你，乌鸦就是乌鸦，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呸！”

　　然而，对于他粗俗的辱骂，轩辕聿却是一付无动于衷的样子，反而让轩辕谅落得个无趣，只得阴着脸走开。

　　轩辕聿并非没有感觉，只是自小听得多了，他也懒得理会。待轩辕谅离去后，他那一言不发的抑郁神色让十九皇子不敢再多言一句。

　　桓德帝的寝宫里，静谧无声，就连进进出出的宫女，都是特意地放轻了脚步，深怕惊扰了病中的皇帝。

　　殿内浸透着一股子清淡的安息香味，李淑妃雍容华贵的衣裙长长地曳过冰冷的玄武方石，窸窸窣窣地发出一阵轻响，随着她的走动，那衣尾上用金线绣成的凤蝶如挣脱了束缚，展翅欲飞。

　　“午膳后皇上可进过药了？”见半透明的屏风后，桓德帝侧着身子朝里躺着，李淑妃唤过一旁的宫女，细细地过问着皇上今日的状况。

　　“回娘娘，服过了，太医也刚走不久，说皇上今日好多了。”宫女低声细语地回答道。

　　李淑妃点了点头，刚要挥手让宫女退下，桓德帝低哑的声音便由云母屏风后传来，“是淑妃？进来吧。”

　　“皇上醒了，是臣妾吵醒了你吗？”李淑妃穿过屏风，见桓德帝吃力地撑起身子，便几步上前扶住他，“怎么起来了，等会儿看把你累的。”

　　“躺得太久浑身骨头都散架了。”桓德帝笑得有丝苦涩，原本精明凛冽的眼中一片浑浊，参杂着丝丝病气，“哎，岁月不饶人呐。”说着，他哀哀地叹着气。

　　“皇上又胡说了。”李淑妃嘴上虽这般说着，但见他两鬓的银丝以及眼角深深的皱纹，只觉得一股心酸，当年的桓德帝也算是意气风发，却仍免不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

　　“这几日朕老是睡得不安稳，反反复复在想着这储君之位到底让谁来当。”桓德帝说得心事重重。

　　“皇上，这事也不急着一时。”李淑妃说得有些尴尬，后宫女子不得干预朝政，这是众人皆知的事，虽说她是桓德帝宠信的妃子，但传言出去总归不是好事。

　　“朕知道你是聪明的，而且朕也信得过你。”桓德帝笑着说道：“朕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小十九做太子，但他毕竟太年幼，治不住他那些个年长的哥哥的，你又是个性子软的人，哎。”

　　“皇上，小十九还小，你忍心看着这孩子受这份罪么，而且咱娘俩也实在挑不起这个胆子。”李淑妃知道他有这个心，虽说感动在心，但考虑到现实的严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