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木潇潇

10、病前谈话 父子情深

　　月朗星稀，夜晚的皇宫多了分肃穆，守卫的侍卫已换过一班。等轩辕聿回府去梳洗了下，换了身衣裳进宫时，天色已暗，趁着夜色，他跟随在静南王的身后一路走过了重重的守卫，直达了桓德帝所在的宫殿。

　　谁在想不到这个本是远在西南战场的七皇子已经回到了皇宫里，没有人预料，甚至连那个在自己的皇子府中闲情地享受着笙歌曼舞的大皇子子弘都不曾料想到，本该完全地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人，不仅活生生的出现，而且已顺利地达到了皇宫，正向皇帝的寝宫走去！

　　松木香的轻烟袅绕地自琉璃八宝鼎炉中缓缓地升起，熏得整个殿内都弥漫在了这股似浓似淡的清香中，光可鉴人的玄武地砖反射着烛光轻轻摇曳的姿影，火红的苗子忽跳忽跃，光影叠错，层层明黄的帷幔垂落在地，似道道接天的帘幕。

　　整个殿内显得极其的静谧，浓浊而沉重的呼吸声缭绕着，一道精美至极的云母屏风遮挡了桓德帝的身影，只见他深陷在龙塌里，满脸赤红，双目紧闭，密密的细汗布满了他的前额，两道略泛白的剑眉紧蹙着，似乎极为痛苦。

　　随侍在侧的李淑妃掏出绢子，细细地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似渡了层柔和的光辉，这个被世人称为红颜误国的妃子，却是个极为温婉贤淑的女子。

　　见桓德帝似被噩梦缠身，她不由地凑近他耳边，低低地唤醒了他，“皇上，您又梦魇了。”看桓德帝睁开眼，喘着粗气，她莹润似水的眸子里透着心疼。

　　“什么时辰了？”桓德帝见殿内燃起了烛火，这一睡不知又过了多久，病中更显苍老的面庞些许地透着沧桑，他粗哑地问着。

　　“已是戌时了。”李淑妃见宫女已奉上了温热的药盅，“皇上先喝了药再睡吧。”她低声细语地说着，见他点了点头，才让人半扶着起身靠在一软枕上，一边接过药碗，细心地吹凉了送进他口中。

　　桓德帝留心到她那在脂粉下遮掩不住的疲惫，心里有些动容地劝道：“这里自会有人照顾朕，你下去休息，别把自己的身子给累垮了。”

　　“臣妾不累，别人照顾哪有臣妾来得留心。”李淑妃温婉地笑着，见他喝完了药，又细细地替他拭去嘴角的残留药汁，“皇上方才可是梦到了舒贵妃姐姐？”舒贵妃，也便是云舒清的生母，生前是桓德帝极为宠爱的一个妃子。

　　只听他重重地叹息一声，道：“人越老就越会想起以前的事，这几日朕总是梦到舒贵妃来见朕，怕是来带朕走的吧。”说着他揉了揉眉心，显得万分疲惫不堪。

　　“皇上可不许这么多疑心。”李淑妃不作赞同地道，“依臣妾看，舒贵妃姐姐也是担心皇上，皇上得快点好起来才是，这整个江山哪能没有皇上呢。”

　　桓德帝想到这里，又不免地头痛，储君未定，万一哪天他真撒手归去，江山难保啊••••••每每忖到这里，他就不能不烦心，再加上此刻子潜生死未卜，他想到这个儿子，十七岁便出征替他打天下，若不是这次的事件，他从未对他上心过，由此可见他这个父亲做的也足够失败的。

　　他这样想着，抬眸间却见随侍的总管公公悄声地步进来，恭敬地行礼道：“皇上，静南王爷求见。”

　　“都这么晚了皇上需要休息。”李淑妃轻蹙了秀眉道，“你让王爷明早再来吧，就说皇上这会子睡下了。”

　　“不，让他进来。”桓德帝却说着，“六弟这么晚进宫，怕真有要事，你去宣他进来。”他转头吩咐着随侍的内监。

　　李淑妃轻轻地帮他掖好被子，直起身道，“那臣妾先行回避了。”说着她盈盈地屈着身行了个礼，便悄然地自另一头退了下去，不经意间她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走进来的身影，走在后头的那人的身影让她只觉得一抹熟悉。

　　“静南王，你有何事要见朕••••••••”桓德帝转过眼去，当目光碰触到那走在后头的人影时，冷不防地消了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迟疑地道：“••••••你，子潜？”边说着目光直愣愣地瞪着轩辕聿，满面的风霜，虽然身形消瘦了许多，但依然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儿子。

　　“儿臣来请罪！”轩辕聿神色一凛，一撩袍子先行下跪负罪道。

　　“起来，快起来！”桓德帝先是一诧异，随后便是急着想弯身亲自搀扶起他，奈何虚弱不堪的身子不容许，“六弟，快扶他起来。”他边说着示意在旁的静南王。

　　谁知轩辕聿竟避开了静南王搀扶的手，却依旧面容淡定地道：“西南战败一事，罪当儿臣，儿臣此次是特来请罪的。”他字字说得斩钉截铁，耿直木讷的性子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逃避行为。

　　桓德帝听言，怔了怔，过了半晌，终化做了一声长叹，“唉，其实这次你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了，至于这事容日后再做定夺，你先暂时革职在府中思过吧。”他抚眉叹息着说。至少经过此次事件，他才知道自己要得不只是个能征善战的儿子，更要个平安康泰的儿子。

　　轩辕聿亦怔了怔，他原是预测着将面临怎样一场的怒火，谁知桓德帝说得竟是如此的风轻云淡，既然是日后定夺，必是从轻发落了，但是••••••他的目光深层了几分，想到那些为他牺牲，拼死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他心中的负罪感越发地浓厚。

　　桓德帝早年毕竟也是戎马征战过的，瞧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只是对于那些战死的将士家属，朕希望你能亲自去好好地慰问。”

　　“儿臣知道。”他回得慎重。

　　桓德帝欣慰地笑笑，这个儿子他果然没有看错，只可惜他缺得是野心，一个帝王若没有野心，不能算是个好帝王，他目光沉了沉，在心中轻叹一气，子潜，终究不是适合人选呐。

　　“你说什么？”一声暴怒自大皇子府邸的正厅中响起，丝竹轻歌骤然停歇，妙曼妖娆的舞女怔怔然地望着怒气腾腾的主子，瞬间全都聚拢在一处，目光惊惶而怯意盈盈。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地上，一小厮匍匐着，瑟瑟发抖，话音飘零得如风中枯叶。

　　“他回来了，他竟然平安回来了？！”不知是震怒还是惊诧，轩辕谅如只暴走的野兽，俊美的脸涨得通红，双目眦裂，“他竟然回来了，该死的！”他气得来回走动，见底下之人皆一副受惊胆怯之态，怒气燃得越是旺盛，“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继续！”他大喝一声，紫色的袍子似一道疾风，转眼间已走了出去。

　　歌舞升起，轻歌曼舞缭绕在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