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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葭萌事,葭萌关 ...


  •   阿大正要开口反驳,花镜水已然接口道:“阿大长得用力过猛,救不回了,倒是冯伯,只长气度不长年纪,他还能向您学学,说不准哪天我就能跟孝敬您老一样也孝敬孝敬他了。”
      阿大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冯伯笑得更开心了,立刻道:“大少爷说的是,大少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阿大这下真的被噎住了,一阵捶胸顿足,连连灌了好几大口清粥才将包子咽了下去。
      和大少爷玩火,向来只会落得自焚的下场,阿大君总是记吃不记打,一惯死性不改。
      花镜水瞄了眼阿大眼下的乌青、下巴上的胡渣,以及莫名有些苍白的脸色,对他道:“你连夜骑马过来的?用过早饭去我的房间歇息会。——院里没多余的房间了。”
      不等他回答,花镜水便端了托盘转身去了。
      出了厨房,一眼便看见小钟神医正站在走廊下,穿着一身单衣。
      他紧走几步,一手托了饭食,一手忙忙推他,炸毛似的怒道,“不是让你在屋里不要出来?穿得还这样单薄?难道你还想再和风寒来一场不怎么美的邂逅!”
      花镜水紧跟着他进了屋,两脚将门踹上,砰的一声将托盘重重摔在桌上。
      钟意一脸怔忪的看着他。
      花镜水不由抚了抚额,叹了口气拉了他坐下,拿过披风给他披上,搓了搓他冰冷的手,道,“至少也该披上披风再出去。”
      他很自然的在他旁边坐下,揭开清粥和清汤面的盖子,举着小碗问道:“粥和面,你想吃哪个?”
      “面。”他下意识答道。
      花镜水盛了满满一碗放到他面前,又将筷子递到他手中,暗暗嘀咕了一句,真是要感谢阿怜,我都想不到我的脾气还有这么好的一天。
      看着他小口小口的吃着面,花镜水给自己盛了碗粥也慢慢喝着,一时间只剩下屋外持续传来的呜呜咽咽的风声,以及热气腾腾中勺子和筷子偶然碰触白瓷碗的清脆鸣音。
      到了晚间,花镜水无奈的发现,小钟神医果然发起热来,且比上次来得更凶猛更险恶。
      这一病就反反复复,缠绵了近半个月。
      然而,就算是神志不清中,他也很是安静,除了偶尔露出痛苦难抑的神色,一直显得极为忍耐。花镜水干脆在他房间的安了张小榻,衣不解带的看顾他。
      阿大看得酸水直冒,在一旁不停嘟嘟囔囔,见花镜水眼底黑成了猫熊,忍无可忍地撸了袖子要换他来。
      花镜水扫了他一眼,只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你也会照顾人?”
      阿大郁卒扑街。

      待到十月底,钟意终于完全好了,花镜水才放下心来,帮他整理好新置的行装后,也有了些许闲心,取了炭炉茶具来沏茶。
      钟意披着件毛色如雪的银鼠织锦裘衣坐在榻上看着她。
      这几日阿大都忙着出门料理归程的事宜,倒是难得的没有围着他闹腾。
      花镜水坐在红泥小炉前烫洗着茶具,动作从容优雅,嘴里闲闲说道,“最早种茶的好像就是巴蜀人,他们称呼茶为葭萌。古来巴蜀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堪称王者之地。我们此去阆中,原是蜀国都府,就会经过葭萌关。此关峰连玉垒,地接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诚然天设之雄,是中原入蜀的要隘。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在那里稍作停留,葭萌关离阆中不过一两天的路程。”
      见他面色似乎无动于衷,身子却隐隐倾斜了些许,花镜水笑了笑又道:“阆中更是个好地方,山围四面,水绕三方,然而气候甚为和美,物产丰饶,民风古朴,有阆苑仙境之称,所以花老爹特地选了此地定居,谁叫一家子都是病秧子呢。”
      壶中水开始腾波鼓浪,水气全无,他稍稍挽了袖子,熟练将茶叶投放到杯中,抬手取过茶壶缓缓提高,一截纤细秀气的手腕若隐若现。
      一道弧线极为优美的水柱倾泻而下,顿时仙雾飘飘,清香四溢。
      “这茶乃是巴山雀舌,形似山雀之舌,香气鲜嫩持久,滋味醇爽回甘,产地在达州,离阆中也不远。”
      他连斟了两杯,见叶底嫩绿鲜活,汤色黄绿明亮,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端起其中一杯送到钟意面前。
      钟意嗅了嗅,然后慢慢的抿了一口,面无表情,照旧不说话。
      花镜水浅浅啜了一口,立刻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惋惜道:“味道还是差了些,功夫不到家,只学到了花架子,到底比不过阿怜好手艺。”
      钟意手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花镜水笑道:“冯伯可能跟你说过,这方面我不是一点儿的不聪明。煮茶熏香这类事我们家就数阿怜最为擅长。这茶叶就是他亲手制的。不说别的地方,阆中城内论起茶道来,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你的香,”钟意细细抿了口茶,缓缓道,“很特别。”
      花镜水微笑道:“是啊,这熏香就是他制的,原是花姨最爱用的,到我这儿,阿怜稍微改了点方子,因为我夜里总是难以安眠。阿怜一向手巧,头脑灵敏,又心思纯净,是个天生的奇才。”
      钟意一口一口抿着茶,动作极为缓慢。
      花镜水嘴角含笑,似乎沉浸在回忆中,一时两人皆沉默了。
      冯伯突然大惊失色的奔进来,抱着只雪白的信鸽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大少爷!二少爷他,二少爷他......”
      花镜水立刻回神,放下茶杯,镇定道:“冯伯,您慢慢说,阿怜怎么了?”
      钟意却看到他袖子下的手紧了紧,握成了拳。

      群山起伏,月光凉如水,星斗漫天,入蜀的官道荒无人烟。
      花镜水坐在路边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遥望蜀中。
      阿大默默注视了会儿,丢下手中的缰绳,安抚的拍了拍马头,走过去唤道:“阿鸾?”
      花镜水转头淡淡一笑,温声道:“阿大。”
      月光下,他微微仰着头,阿大一时有种错觉,好似漫天的星光都落入了他那双尤其华美的丹凤眼。
      “明天就能到葭萌关了。”他在旁边坐下来,和他并肩看向远方。
      “嗯,多亏了你的安排。”花镜水轻声道。
      两天两夜奔驰千里之外,两人的脸上都有着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阿大转过身背靠着他,仰着把头放在他肩上。
      余光中花镜水安静的侧脸优美如画,他忽然有些痛恨,这蜀中的夜空太高远了些,星光也太明亮了些。
      花镜水轻笑一声,将他的脑袋戳了回去,伸长了修长的双腿顺势向后一靠,反而将大部分重量倚在了他身上,轻声道:“五十里一驿,上等的良马随取随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做到的。”
      阿大身体一瞬间绷得笔直,不敢回头看他。
      背后的重量突然消失,感觉到一道视线深深的注视着他,他的身体不由僵住了。
      半晌,一双纤细秀美的手伸过来,缓缓抱住了他的腰,熟悉的温暖与淡淡的清香重新袭来。
      花镜水从背后抱住他,头抵在他背上,低低说道,“阿大。”
      他轻轻嗯了一声。
      花镜水的手紧了紧,又轻轻唤道:“阿大。”
      他低低嗯了声。
      花镜水将脸埋在他背上,闷声道:“幸亏有你。”
      阿大双手握了握,满是硬茧的大手附上他的——本就是怕阿怜太过想你,而你太过心急忍不住做的准备,能派上用场也算物得所用。
      花镜水深深吸了口气,又唤道:“阿大。”
      他又嗯了一声,不知道自己的眼底已经盛满柔情。
      “阿怜会好的,对不对?”
      低低闷闷的声音传来,阿大看向马车,夜风拂过小窗,帘后一张俊美无匹却冰冷如霜的容颜若隐若现。
      他低了头,沉声道:“当然。”
      良久,身后殊无动静,宁和如细羽的呼吸声响起。
      他小心翼翼的慢慢转过身,发现花镜水已经阖着双眼睡着了。
      阿大伸手揽住他往怀中靠了靠,眼见冯伯走过来张口要喊人,忙举起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声,然后单手解下身上的黑色熊皮大氅小心翼翼给他盖上。
      冯伯顿时了然,弥勒佛似的脸上现出一丝安慰的笑意,对他点了点头,掉头向马车行去。
      “钟大夫,用些热汤暖暖身吧。”冯伯端了碗熬得浓香扑鼻的鸡汤在车下压低声音道。
      一只欺霜赛雪、指节修长的玉手缓缓挑起车帘,钟意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瞟了眼泛着些许油光的汤碗,缓缓摇了摇头,又放下车帘坐了回去。
      冯伯看向阿大,阿大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又瞥了眼熟睡的花镜水,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暂时不用了。
      一个时辰后,待花镜水悠悠醒转,旁边已经燃了一堆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煞是暖和。
      他迷迷糊糊的看着火光映照下阿大坚毅沉默的脸,后者正漫不经心的往篝火堆上抛柴火后,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低头看向他。
      两人一阵大眼瞪小眼。
      阿大不由对着他龇了龇一口白牙。
      他坐起身来,撑着头道:“我睡了多久?”
      阿大站起身来不停甩手甩脚,跳着说道:“也没多久,等你用了饭我们就出发。”
      花镜水拎着披风站起身来,随口问道:“你们都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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