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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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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文炳新的结束不怎么愉快,不过大概还算得上是和平分手。
“以后我没法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那个混账东西说的话。
呸!劈腿就劈腿还瞎几把扯什么性格不合,分手还要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搞得好像不想分手的人是他!
温和,冷静,不动声色,笑起来的时候含情带意。刘彦曾经最喜欢他这些,可是现在想起来就作呕,只觉得那些虚假的温柔恶心得让人想吐。
“如果有来生……”
文炳新叹了口气,就这样离开了他们一起住了五年的房子。
人间有七年之痒,在他们的第七个年头,文炳新选择了离开。原来他们也只相爱了七年,亏他以为好像已经过了大半辈子。
分手的时候还要留一份情意,刘彦快恶心死他了。
去他娘的文炳新!
分手的第三天,他也搬出了这座公寓。房子是他和文炳新一起买的,文炳新写的是他的名字。他们在里面一起生活了五年,里面装满了他们的回忆。
文炳新值夜班回来总是轻手轻脚的,害怕吵醒他,经常就在沙发上窝着睡。他们在阳台上种上了刘彦最喜欢的花,文炳新喜欢和他一起浇花,然后两人就会吻在一起。
他不想再想起这些东西,也不想接受文炳新最后的施舍,更不想回想他们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导.火索是怎么出现的?是今年的纪念日,他满心欢喜等着文炳新回来,文炳新却彻夜未归。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无论文炳新多忙,他都会告诉刘彦,让他别担心自己。
可是这次没有。
他从回来的文炳新身上闻到了其他的男士香水味道。文炳新从来不用香水,因为他觉得太过矫饰,所以刘彦也很少用。
他和文炳新大吵了一架。
冷静下来以后,文炳新提出了分手。
“你有别人了?”刘彦问。
对方没有否认,死寂一样的沉默在空气里,侵蚀着人的心肺。
“对不起。”文炳新说。
去他娘的对不起。刘彦在这一瞬间居然忘了生气,或者是气得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
“好啊,分手,分手就分手。”刘彦说,“你以为我在乎吗?”
文炳新头也不回的走了,嘴上说的那些温情话都像是笑话。
刘彦一个人站在屋子里,身体好像被人抽干了力气。
仔细想想,他在这个家里度过的五年,几乎每一天都是在等文炳新回来。
文炳新太忙,而他是太闲了。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摔碎了一切能摔碎的东西,然后逃离了这里。
就当自己七年的光阴都喂了狗,他还有很多个七年,来得及再找个对象,找个更好的,比他文炳新好一万倍的。
然后就能得到解脱。
他好像也能过得挺好,依然放声大笑,在各种各样的聚会里露面,恢复了单身,他得到的是无限广阔的自由。
刘彦很希望文炳新也能出没在这些地方,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笑得多开心,他连重逢后的说辞都想好了,感谢文兄出轨之恩。
唯一的缺憾是,他现在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一个情感专栏的作家,却连自己的感情都经营不好,他拿什么去写那些冠冕堂皇的爱情?
好在编辑和他是旧识的朋友,大概了解情况,也没有催过他,反而劝道:“出去旅行吧,给自己疗疗伤,你不能总是这个样子,想想你的未来。”
刘彦挑了个他一直想去但是没有去成的地方。
他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一直挂念着要来青岛,站在凉风习习的海边,心里的一个遗憾好像被满足了。
夜里他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在他耳边不停地对他说。
“我爱你。”
这是二十出头的文炳新。他穿着干练的警服,在工作的空隙,在来来去去的人潮中抓住他的胳膊,对故意装作偶遇的他说。
“我爱你。”
二十五岁的文炳新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偷偷地戴上戒指,然后在他的无名指上印下一个吻。
“我爱你,刘彦。”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到要靠别人扶着才能站稳的时候么?我们都老了,白发苍苍,牙齿掉没了,接吻都只能贴一下嘴唇。到时候什么都变了,不变的只是我和你。”
骗子。
刘彦流着泪从梦中醒来,慌忙地拨通了文炳新的电话。他要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出轨,为什么突然不要他了,为什么突然爱上了别人,明明说要过一辈子的是他,怎么能突然就变卦。
电话拨通了,三声之后,温柔的女声回复他:“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文炳新大概早就把号码换了。
他打开门撞进外面的夜色里,裹紧了外套找到一家酒吧。
失意的人醉酒总是很快,他趴在小桌上,浑浑噩噩地晃着手里的酒杯,模模糊糊好像看见文炳新朝他走了过来。
“一个人么?”
“文炳新。”他站起来勾住对方的脖子,扑面的酒气让人皱了皱眉,“老文啊……”
“我不是什么老文。”来人笑着说,“但是我可以让你暂时忘记他。”
“嗯……你不是。”刘彦摸着他的鼻梁,轻声说,“你和他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来人叹了一声。
这个世界都在晃动,飘摇不定的感觉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刘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个赤着上身的人。
他吓得一下就弹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没有痕迹,他身上只剩下一条子弹内裤,但可以确定什么都没有发生。
趁着对方还在沉睡,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一心只想快点离开。
“我本来想趁人之危的。”床上的人忽然说话了,“可是你挣扎的太厉害,一直哭着说要去找什么冰心,最后还吐了我一身,我就放弃了。”
刘彦身形一僵,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回头看床上的人一眼,扣好皮带抓起外套就跑出了门。
风很大,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刘彦站在路边,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要往哪里去,恶心感一波波地袭来,他扶着路灯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想忘掉文炳新,彻彻底底的,一辈子的,忘掉这个人。
“我爱你,刘彦。”
可是这句话却深深刻刻地烙印在了他脑子里,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抹不去。
他买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凌晨的时候走在熟悉的街头,他就如同苍茫大地上一个孤单的鬼魂。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他和文炳新曾经的那个家里。
暌违大半年,这个屋子没有人来过,地板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灰,月色照进窗子,残破的家具上泛着泠泠的光。
文炳新也没有回来过。
文炳新当然不会回来,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他再清楚不过。
那个人抛弃了他。
窗台上还留着他们的合照,这是他当初唯一没有摔坏的东西,他抱着相框,倒在空无一物的床上。
梦里的文炳新对他说。
“刘彦,我爱你。”
“我也爱你。”刘彦说,“文炳新,我爱你。”
房间里安安静静,好像回到了他们争吵的那个晚上,文炳新冷静地和他说了分手,他没有做任何挽留。
“你回头看看我,看看我,炳新。”刘彦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走。”
没有人回答他。
“你也是来看你爸爸的么?”小孩儿站在他身后问。
“我不是。”刘彦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小孩儿说:“我爸爸是个大英雄,我妈妈说的,他去了天堂,他会保佑我的。”
“哦。”刘彦点点头,“他会的。”
“给你。”小孩从自己手上抱着的百合花束里抽出一支花,“你也送给你想送的人吧,我要去看我爸爸了。”
“你爸爸在哪儿?”刘彦问。
“就在那儿,我妈妈站在那里。”小孩说,“和我爸爸一起的还有一个叔叔,就在爸爸的旁边哦,我妈妈说,叔叔和爸爸是一起走的,他们一点也不孤单。”
刘彦跟在小孩的后面,手里拿着那支百合花,略过一块块低矮的墓碑,恍惚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刘彦。”
“刘彦!”
“刘彦,刘彦!你怎么了?”
“刘彦!醒醒!快送他上车!他晕倒了!”
……
小孩的脚步顿住,停在一块墓碑前,他的步子也跟着停住。
女人的声音和小孩交谈起来,他听着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见过。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他。
“刘彦……是叫……刘彦吧?”
他抬起头,看向这张似曾相识的脸。
“啊。”他偏过头,看见了自己身边这块墓碑上的名字。
以及名字上方那张笑得和煦又含情带意的脸。
“我叫文炳新,文武双全的文,炳是光明的意思,新是新新人类的那个新。”
“你父母对你期望可真大,这是想让你做新生的太阳么……你是做什么的?”
“警察。”
“我的工作特殊,不能常常陪着你……你会后悔么?”
“我为什么要后悔?”
“刘彦,等这个案子过去,我们就去青岛吧。我记得的,明天就是七年的纪念日,我一定早点回来。”
“是文炳新家属吗?请马上到……医院……”
“……”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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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别哭。”
“我爱你。”
“以后我没法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有来生……”